俗世的月光

黑籬

卑 微

一個低頭走路的人，一個

看見大海就匍匐在地的人，無法遠走他鄉

塵世冰冷，只能與草木稱兄道弟

和影子一起飲酒

端起的酒杯，里面搖晃著星月

群山靜默如佛，夜如危崖

影子再小一些

會變成野草，悄悄鉆入你的骨縫

遁跡于黑暗之間

借著螢火的微光，與一條河流交談

而內心的隱秘，不可描述

不經意，踩翻了腳下的一粒石子

于是聽見它骨碌碌地跑開

并對著這黑漆漆的夜，喊疼

俗世的月光

流水耽于幻想

它一直試圖從一堆亂石里找到故鄉

有人在夜里捕獲一兩聲鳥鳴

帶著它們，穿過墓地

穿過懸崖和結草的身體

流水帶不走的，月光會接納它們

墓碑后面，有人正在用月光洗白自己

我從他們中間經過時，看見

影子踉蹌了一下，隨后月亮消失了

風和流水也消失了，連同墓碑后面的人

只剩下一堆亂石，孤獨于世

（以上選自《延河》下半月刊2021 年1 期）

傍晚的窗外

現在，我成了局外人

窗外的天空，隱晦而暗淡

孩子們在尖叫

一只鴨子浮在水面，遲遲不肯上岸

它灰色的羽毛多像我

遠山矗立，有人從暮色中歸來

有些慌不擇路

我也曾從暮色下返回塵世，返回

閃電反復出現的地方

沿著一條曲折的小徑

亂走，走入無數亂灘崩潰的危崖

慶幸的是，我還記得母親給我的乳名

還能和她的呼喚有所回應

（選自《詩潮》2021 年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