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畫像

康書樂

自 畫 像

山尖像一只禿筆

西大洋水庫就是硯臺淺墨

我被夾在中間，像沒畫完的畫

在荒地上晾曬這不倫不類的半成品

畫我的圣人醉里上墨

亂點濃淡

忽略了我的脂肪與皮毛

猶如畫出莖，沒畫出葉子的一棵芨芨草

我被粗細不均的線條圍困著

卷起來像一個沒有完成的畫軸

鋪展開來

就是一張布滿荒誕的廢紙

多少次，大雨把我打成紙漿

欲在缺口處重新出廠

在褶皺的時光里，我不知那命中的筆

又將怎樣把我再畫一遍

生 之 旅

我知道這條路通往大海

那里的渡船又輕又小

不能超載

不能攜帶任何雜物

那條路越走越遠，比生命更長

一些人走累了

就在路邊的草叢里睡覺

一睡就睡成了一棵草

隨后還原成了一撮土

我和他們一樣

沒有誰到過海的彼岸

我們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無非是多看了一眼浪花與風景

而更多的人

只能在海邊聽一聽濤聲

牛 皮 鼓

前一面是勤勞，是象征

是比喻的力度

后一面是骨頭，是肉，是盤中餐。

一張皮剝下

是彈性，是痛，是血跡斑斑的訴狀

把真相蒙在鼓里

是隱忍，是蒼涼，是展開了死亡中的吶喊

我們一代又一代輪流敲擊大鼓

敲出一幕幕悲壯

我們一路尋找

卻不知誰是用牛皮制造大鼓的人

牧 羊 人

一只羊是一個自由的夢

兩只羊便可以得出愛情與加法

三只羊就會頂撞出

一片山響

無數只羊相互起哄，或爭搶

把一片草地角逐成一種戰場

草，踩倒了還會重新站起來

羊少了，便失去一個砝碼

牧羊人一天天舉著鞭子

像一種道具

他怕把羊打痛的的日子

慘叫會壓過鞭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