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懸崖之上的契合

張藝謀，中國電影“第五代導演”領軍人物。他的作品類型龐雜而豐富，電影、歌舞劇、大型演出、觀念藝術作品……每當觀賞張藝謀的作品時，觀眾便知那是出自他之手，具有著強烈的個人風格。近日，由其執導的新片《懸崖之上》正在熱映，觀眾好評如潮，更被網友們評為“年度最佳諜戰大片”，71歲的張藝謀再次刷屏。

“我心中的諜戰片一定要酷”

在新片《懸崖之上》的拍攝現場，張藝謀二話不說直接把臉撞進雪里，一抬頭滿臉雪花。

“腦袋進到雪里，砰！這樣才算是殘酷的。”伸手擦掉臉上的雪，他繼續向演員示范，“掙扎！”他揚起眉頭，作出扭曲的表情。

這是張藝謀的第23部長片，也是他第一次拍諜戰片。故事發生在“偽滿”時期，四位在蘇聯接受特殊訓練的中國共產黨特工要回國執行一個名為“烏特拉”的秘密行動，不料在跳傘降落的第一時刻，他們就遭遇了叛徒，計劃的走向和人物的命運都急轉直下……這個發生在上世紀30年代隱蔽戰線的故事，一次次讓觀眾眼眶潮濕、心生敬意。

為了塑造英雄群像，影片開拍前，張藝謀和他的制作團隊討論了大半年。2019年12月13日，電影在黑龍江牡丹江雪鄉正式開機，當天氣溫零下17攝氏度，下著小雪。

此后的178天里，劇組幾乎都在冰天雪地里拍攝，最冷的時候氣溫達到零下40攝氏度。張藝謀在沒過膝蓋的積雪中穿梭，講戲、調度、指揮，掌控著全場。在他看來，真實的雪花、雪地有著人造雪無法比擬的質感。演員臉上的雪化成水再結成霜，只有大銀幕才能體現出這種小細節，“我希望帶給觀眾冷冽、冷峻和冷酷的觀影感受。”殘酷、寒冷襯托著熱血、信仰，影像的反差和人物內心的反差構成一種電影美學，聚焦了人在極端絕境下的迸發與選擇。通過《懸崖之上》，張藝謀正在進行華語諜戰商業大片的新突破。

唯一不變的只有變化本身

“我希望不要固步自封，把自己標簽化、類型化。跟著時代走，不斷去嘗試新的電影類型，才能‘青春永駐。”張藝謀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幾乎在每一個大時代的轉折點上，我們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改革開放時，伴著文化反思和文化意識覺醒，張藝謀的作品充滿了鮮明的反思、顛覆與個性解放氣質，從宣揚集體主義變得更關注個體感受，比如：電影《紅高粱》里，中國酒文化中的野性與不羈被他捕捉到，影片以獨特的民族性贏得了世界性榮譽。

1992年后中國進一步開放，社會變革降臨到個體身上。張藝謀的作品一改以往濃墨重彩的表現主義路線，轉而致力于雕刻細節的真實、記錄時代的體征。《有話好好說》《我的父親母親》《幸福時光》等電影，都在專注地捕捉人物的內心世界。

20世紀90年代，美國好萊塢大片強勢競爭，中國電影進入寒冬。2002年，張藝謀的電影《英雄》出世，吹散了“萬馬齊喑究可哀”的沉悶空氣，給中國電影產業注入了新的自信與勇氣，他成為了第五代導演中第一批擁抱商業化浪潮的人。自此以后，《英雄》中飄逸的打斗場面、《十面埋伏》中五彩斑斕的舞蹈場景，這些由色彩營造的瑰麗的視覺奇觀，帶給觀眾極大的視聽享受。

后來，張藝謀又拍攝了《山楂樹之戀》，不論從形式還是內容，都做起了減法，開始用近乎平淡的語言講起了故事，“希望傳遞一種久違了的純真。”在當時中國電影的大環境下，這種理性的回歸顯得難能可貴。

再之后，張藝謀的作品風格更為靈活多變，藝術與商業齊頭并進，例如：《影》呈現出的中國黑白水墨畫視覺風格，讓大眾看到他在電影藝術上探索的腳步從未停歇。

不設限的人生

1950年出生的張藝謀，家境殷實，直到小學畢業，他都過得無憂無慮。不料，上了初中后，因為出身問題，張藝謀成了“被欺負的對象”。他沒有氣餒，每天發憤練習畫畫和寫字，希望做一個“有用”的人。

多年后，張藝謀回憶說：“因為太害怕被拋棄，所以沒日沒夜地練習，進步非常快。”他努力寫標語、畫人物像，靠這項技能，終于找到了存在感，擁有了在夾縫中生存的空間。

畢業后，張藝謀被分配到陜西乾縣農村插隊。他給全村每一家的木門上都畫了宣傳畫，贏得了村民們的交口稱贊。3年后，張藝謀終于迎來了人生的轉機：因他才華出眾，被特招進了陜西咸陽市棉紡八廠，成了一名工人。先是在設計部工作，后來由于工作需要，張藝謀開始接觸相機，從此便一發不可收地愛上了它。為鞏固理論知識，他堅持每天下班抄書，一抄就是3年，抄了幾十萬字。扎實的基本功為他帶來了出頭的機會，漸漸地，張藝謀成了廠里的攝影名人。

1986年，導演吳天明籌備拍攝電影《老井》。本來，張藝謀是以攝影師的身份被借調來掌鏡的，不過在選角時，吳天明對演員的表現不滿意，最后，決定由張藝謀出演男主角。張藝謀提出一個條件：拍完這部片子，他想自己做導演。領導同意后，張藝謀二話沒說就搬到農村體驗生活去了。

之后《老井》一炮而紅，張藝謀如愿躋身導演行列。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1987年，張藝謀執導的第一部電影《紅高粱》獲中國首個國際電影節金熊獎。此后一路開掛，《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活著》《一個都不能少》《我的父親母親》等影片令其屢獲國內外電影大獎。2002年后轉型執導的商業片《英雄》《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金陵十三釵》兩次刷新中國電影票房紀錄、四次奪得年度華語片票房冠軍。歌舞劇方面，張藝謀還曾執導意大利著名歌劇《圖蘭朵》，推出的《印象》系列，至今廣受好評。2008年擔任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總導演，更為他贏得了世界聲譽。

如今，年過古稀的張藝謀還在創造各種“第一”：還沒上映的《堅如磐石》是他第一次拍警匪片，《主角》是他第一次嘗試拍攝電視劇……對他來說，藝術形式各有不同，但追求極致沒有邊界。

（一航整理）

張藝謀精彩語錄

1.我不知道命運是什么，也許是人生中某個時機的契合，那是許許多多掙扎和徒勞中一個最意外的結果，無法設計和捕捉。

2.這世上哪有天才，哪能每一部都是天才之作，創作總是艱難的。電影是遺憾的藝術，但這就是電影的魅力，我希望自己的下一部能更好。

3.演員的成功，很像導演的成功，就是一部好電影、一個好角色，留存在人們心中。就像很多年以后，你都老去了，碰到一個人對你說：“我很喜歡你的電影，它幾乎改變了我。”這就是作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