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時光交給鳥兒

●孔帆升

廣場很清新，水洗一般爽朗，這樣的環(huán)境，人鳥皆是感到愉悅的。每天，鳥兒興奮地嘰喳，各自在各自領(lǐng)地里談笑風(fēng)生，這種情景也深深影響著我積滿塵垢的心，使我于消沉中有了生活的興致與樂趣，甚至有幾分輕揚，要脫卻生活的沉疴。

在足不出戶的日子里，我常常獨坐陽臺，在風(fēng)中發(fā)呆。陽臺上常有麻雀成群飛來，尤其是冬天，它們前來覓食，還在椅上窗戶上留下一粒粒鳥糞。麻雀很喜歡從綠植或欄桿上跳到地面，啄食犬沒吃完的飯粒，于是，寂寞無聊的小白便煥發(fā)了青春，渾身來了勁，激情飛揚地與麻雀上演犬雀追逐游戲。小白一躍而上，每撲必空，有時看到麻雀在飛，它居然箭一樣射出去，想抓住麻雀，結(jié)果總是徒勞。麻雀飛上躥下，機靈無比，既當(dāng)了游戲主角，又不失時機偷食到美味，還著實逗了矯健的龐然大物小白一把，真是個得勝公主。我本來討厭養(yǎng)犬的不潔與擾鄰，但憨態(tài)的小白天真無邪又那么熱情，給我寂寞無聊的生活帶來一絲生動，我也就無硬心腸呵斥它的理由。在心情好的時候，我會學(xué)著小白，拿手當(dāng)爪當(dāng)翅，扭轉(zhuǎn)起伏身子，讓自己徹底放松。我丑態(tài)百出的樣子，在小白與麻雀看來，是多么親近與友善。我枯枝一樣靜坐的時候，與它們又是何其的相處安然。

早上上班，走在田野上，好多鳥還剛醒過來，四周能聽得到露珠滴下的聲音。于安靜中，耳畔響起幾聲咕咕……咕，咕咕……咕，悠遠，沉穩(wěn)，帶著煙火味。后面那咕是加強，強調(diào)，是停歇，像某個作報告的人的口頭禪。

斑鳩的叫聲有時聽起來像母雞在打瞌睡，喉頭發(fā)出要死不活的聲音，仿佛從地底發(fā)出來似的，要盡力傾聽。搞不清它的具體位置，只能想象是來自周圍某個丘陵地帶。斑鳩總是離人遠遠的，躲在林中悶聲悶氣地自語，它不會想到自己的叫聲能提醒人抓緊播種，更沒想到這樣機械般重復(fù)的咕咕，會引來詩意的贊美。有些帶仙氣的鳥如同陽春白雪，讓人一見便難以移開步子。它們飛翔的姿態(tài)，婉轉(zhuǎn)的啼鳴，氣定神閑不屑一顧的樣子，真是太勾人了。我常常看到鳥理自己的羽毛，用喙去梳理，以轉(zhuǎn)動身子來甩去羽毛上沾的雨水或塵屑，便忍不住用手梳弄一下自己那疏亂的花發(fā)。鳥還愛擦嘴巴，飛到樹丫上后，尖尖的喙在小枝上左一刮右一刮，像剃頭師傅在油膩的剃布上鐾刀。把喙剔干凈后，它便小試尖喙去啄小枝椏，轉(zhuǎn)輕的，也許才接觸到表皮就縮回了。也可能是小孩磨牙般的習(xí)慣，它時不時啄一下，飛到一枝新枝后重復(fù)啄幾下，樂享其成，似乎這就是它的日常，是它歡樂的言談舉止。也許我千百次地聽到百靈動聽的歌喉，至今卻未曾真正認(rèn)識它，它悠揚婉轉(zhuǎn)的旋律卻早已融在我歡樂的記憶里了。

一日午后無聊且煩躁，信步濱河散心，便沖著鳥鳴而去。路旁那些樹靜立著，好久了，一只鳥兒也沒有，此刻似乎進入睡眠狀態(tài)。該有白鷺的，不知為什么，這春光明媚時節(jié)，它們卻足不出戶了。空留一幅白鷺紛飛的畫面在腦際，加深此刻的遺憾。

百無聊賴地回屋。黃昏的陽臺，光線還沒有一絲要暗的意思，不像黃昏的樣子，有白晝長長的味道。至少在我來說，并不惶急，我愿坐在這里一直感受時光，慢慢享受毫無干擾的寧靜，聽鳥兒在喧嘩的縫隙間用樂曲敲擊我的心房。

又看到蒼鷹了，就一只，孤獨地翱翔，一切盡收眼底。世界那么大，知音少了又何妨。它選擇輕盈，所以如此的自由如意。坐在風(fēng)里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心里就空了，如鳥兒飛過的天空。

（周繼紅摘自《牛城晚報》2021年5月25日/圖 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