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文杰

西安東關有條老街巷叫竇府巷,因傳說的“射屏招親”聞名古今。
據《舊唐書》記載,唐高祖李淵的妻子竇氏未出閣時,才貌雙全,其父母欲得乘龍快婿,便在門屏上畫了一只孔雀,讓求婚者須在百步之外朝門屏射兩箭,看誰能射中孔雀雙目,就將女兒許配給他。李淵因兩箭各中一目,終于成就了一樁美滿姻緣,李淵的妻子竇氏也有了“孔雀夫人”之美稱。但也有專家指出:竇府巷得名源于禮部尚書竇希玠。據《唐長安詞典》載,竇希玠的居宅正位于長安永嘉坊南門之東,而《唐長安詞典》的主編張永祿教授認為:“如果竇府巷的竇姓宅邸確實來源唐朝,我認為與竇希玠宅邸的位置較為吻合。”
竇府巷位于西安城東門外長樂坊東部,北口起自長樂坊,南端到頭后向西折一段,與景龍池中段相接,呈丁字型,是曾經的東郭城東郭門內第一條南北巷子,長五六百米。明清后西安城東關一帶就衰落了,長樂坊及其周邊成為老西安市民的社區聚集地,竇府巷也就成為其中一條偏僻的背街陋巷,逐漸淡出社會的關注,即使居住此地的市民也很少有人知曉其由來,因之也曾被稱為“豆腐巷”,如清嘉慶《咸寧縣志》東郭圖就標為此名。
歷史上在竇府巷里還有幾口甜水井,那在西安城圈之內水皆咸澀的情景下,還是特吸引人的。據載竇府巷四周的索羅巷、孟家巷以及東關五道什字、棗園巷、東西板房、大新巷等幾條巷子也有甜水井,雖水質不如西門大井的水甜,但尚屬金貴,因之民國年間這一帶高門大戶、客店商鋪也較多。竇府巷里南頭路東曾經有一座娘娘廟,也被叫成孔雀庵,還說是為紀念太穆皇后竇氏而建的。小廟附近的小廣場也曾經是巷子一個熱鬧的中心,但身處背街小巷的竇府巷爭不過附近規模大的寺院道觀,慢慢就衰落了,最終廟宇被毀棄。上世紀80年代以前的竇府巷地勢高,路面要比鄰近的長樂坊高出近兩米,但一遇雨雪天,那路可是泥濘難行,人們出巷進巷,購糧買煤,拉磚拉土,只能走左右邊的小坡道,坡道陡而窄,車輛只能繞道而行。
我的朋友,家住索羅巷的封五昌先生在他《漫話西安》一書中收有《竇府巷里看“曇花一現”》的文章。封先生回憶:“在竇府巷內南段路東原有一個花園,據說是國民黨省政府委員劉楚材的私人花園。該花園因為有許多名貴稀有的牡丹品種,在西安有一定名氣。”劉楚材是一位參加了辛亥革命的前輩,他在上海南洋公學畢業返回陜西后在西安師范、西安府中學堂教授英文,由井勿幕介紹加入同盟會。辛亥革命勝利,他辭職赴美入匹茲堡大學攻讀礦冶學。1923年任陜西省實業廳廳長,曾勘察全省金、銀、銅、石棉、石油等蘊藏量,并開采石油、銅礦供應本省,又改良陜西關中棉種,推廣高產美國棉種,促進了本省棉花生產。在創辦面粉廠、開辟農田水利和煤礦等方面,均有貢獻。1941年擢升陜西省政府委員兼動員委員會書記長。1942年1月至6月任西安市政處處長。劉楚材的大兒子劉恩蔭是抗戰英雄,黃埔陸軍軍官學校第六期畢業。1940年東渡黃河,進入山西中條山抗擊日寇,他英勇殺敵,堅守陣地數月,1944年晉升少將。
在《竇府巷里看“曇花一現”》中,封先生記述了他看曇花的過程:“記得上世紀50年代初的一天,那時我還在市三中上初中,聽說這個花園的曇花晚上要開放,于是放學后就和幾個同學結伴跑去觀看。”“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曇花,現在回想起來,幾株曇花大概有一米來高,曇花的葉子翠綠。我們都眼巴巴地望呀、等呀,盼著曇花能早點開放。到了半夜時分,在電燈光照射下,曇花終于打開了花苞!——綻放的曇花大約有中等碗口大小,白色花瓣,真是光彩奪目,開花的時間確實不長,但是也沒有像人們傳說中那樣稍縱即逝。第二天再去看就已經凋謝了。”
在民國二十八年《西京城關平面圖》上,竇府巷與景龍巷是兩條南北平行的狹窄小巷。兩巷南邊交匯相連,交匯處曾經還有一個不大的土戲臺,每當有戲班子來演,這里就成了小孩子的樂園。我的朋友商子雍兄曾住景龍池巷,他寫的《竇府巷口的戲臺》其中有:“在連接景龍池和竇府巷的丁字路口處的空地上,就有一個土坯砌成的戲臺。現在回想起來,這個長久留在我夢境之中的戲臺,實在是一個簡陋之至的所在,可在當時,這里卻是我的樂園、我的圣地。”
在景龍池和竇府巷之西有一條較寬的街,清代至1949年叫“更衣坊”,大概指接迎應召官員進西安城更換官服的地方。“文革”初改名為更新街,這條街四通八達,周圍有索羅巷、面王巷、中和巷和管家巷等。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這里有民間流傳的一段順口溜:“穿綢掛緞中和巷,做官為宦面王巷,挑蔥賣蒜管家巷,拉屎尿尿索羅巷。”一下勾勒出這些巷子的差異,非常有趣。而因了更新街,“文革”初的1966年景龍池也跟著改名為更新9巷,竇府巷則成了更新10巷。1973年,景龍池和竇府巷恢復舊名,而更新街卻沒有恢復成“更衣坊”,似乎說明這個取意萬象更新的街名還湊合,有人認可。
對于西安這樣一座歷史文化古城來說,古城的街巷名稱背后的歷史典故和傳說故事,肯定會為這座城市增加歷史厚度,最好能在街巷口掛牌立碑,讓這些典故、傳說都“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