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紅柿是很治愈的水果

韓浩月，男，生于上世紀70年代，現(xiàn)居北京。評論人，為多家媒體撰寫文化、娛樂評論。專欄作家，出版有多部個人作品集。

夏天是吃西紅柿的季節(jié)。從炎熱的外面，回到家中，抓起一個西紅柿，放在水龍頭下沖洗一下，一大口咬下去，盡是甘甜清爽的味道。如果是在冰箱里冰過的西紅柿，就更好了，切開，放在盤子里，撒上一把白糖，鮮紅的西紅柿切面上，糖色如霜，令人食欲大動。

“西瓜、空調(diào)、Wi-Fi”，被認為是度過夏天的必備良品，其實西紅柿完全可以與西瓜競爭一下，它也適合在家開著空調(diào)看電影的時候吃。在大銀幕上，不乏有給西紅柿以特寫鏡頭的畫面，有了放映機的放大，新鮮飽滿的西紅柿，在演員的唇齒間被啃咬，總是分外抓人眼球。原來，西紅柿是一種最適宜傳遞感情的水果。

有三部近年公映的國產(chǎn)片，出現(xiàn)過西紅柿的鏡頭，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一部是《芳華》：鐘楚曦飾演的穗子，在文工團大院里出黑板報，喜歡她的戰(zhàn)友，遞給了她一個飯盒。飯盒里面，裝著兩個西紅柿，穗子一只手端著飯盒，另一只手拿出一個西紅柿，大大地咬了一口，并用小手指勾掉嘴角的汁液……這個畫面雖然不長，但卻唯美至極——美好的青春與懵懂的愛情，似乎都濃縮到那個西紅柿里了。

馮小剛導演承認自己有西紅柿情結(jié)，“我就喜歡看那個女孩，咬完了西紅柿她一嘬，哎呀，美極了。”在馮導看來，西紅柿里“有純真，有天然，有母親年輕時的樣子，有少年時的夏天，有情竇初開的悸動，有樸素的年代……”他的這個說法，真的能代表過去幾代人，對西紅柿的印象與觀點。西紅柿的酸酸甜甜，的確會讓人的記憶變得悠長美妙。

在馮導另外一部電影《唐山大地震》中，西紅柿也起到了重要的情感傳導作用。當成年后的姐姐，最終能接受母親在她與弟弟之間“只能救一個”之后，選擇了原諒。為了迎接重新走進家庭的女兒，母親早早地洗好了女兒小時候最愛吃的西紅柿。在看到女兒之后，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西紅柿都給你洗干凈了，媽沒騙你”。原來，在大地震發(fā)生之前，姐弟同時要吃家里唯一的西紅柿，而母親當時選擇把西紅柿給了弟弟，并告訴她“明天給你買”。二三十年之后，母親用一筐洗好的西紅柿，對女兒表達了歉意。女兒吃著西紅柿淚流滿面，拍攝這一幕的馮導，也在監(jiān)視器前濕了眼睛。哪怕現(xiàn)在再回顧這一片段，作為觀眾也難忍眼淚——西紅柿所承載的親情，如此厚重，又如此溫暖。

在《唐山大地震》中飾演姐姐的張靜初，在她的成名作《孔雀》中，有一幕買西紅柿的鏡頭，被認為演技爆棚：姐姐在街上遇到了年輕時暗戀過的傘兵，當年年輕帥氣的傘兵，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普通中年男人。當姐姐上前期待能與他相認時，他卻面無表情地問了她一句：“你貴姓？”而在上一幕，她才剛剛和弟弟說過，那個男人，還記得她，愛著她。姐姐蹲在菜攤面前，一邊挑選著西紅柿，一邊無聲地哭泣。她的人生，已經(jīng)沒有選擇的可能，被她握在手里的西紅柿，是她已成往事的青春與夢想……

西紅柿喜歡光照，屬于陽生植物。夏天兇猛的陽光，把青澀的西紅柿有節(jié)奏地催熟。陽光的能量進入了西紅柿的內(nèi)部，讓西紅柿擁有了軟糯中又帶一些清脆的獨特口感。我們吃西紅柿，其實是間接地吃掉太陽所制造的“能量球”呢。它豈止只是含有豐富的營養(yǎng)，也包含著給人歡欣與安慰的功能。

因此，無論銀幕內(nèi)外，將西紅柿形容成一種具有治愈效果的水果，都是成立的。如同我們回憶青春，總是忍不住面帶微笑一樣。當手捧起西紅柿，眼睛里裝滿它飽滿鼓脹的可愛模樣時，內(nèi)心深處，一定會有某些細微的裂痕，慢慢開始愈合。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敏寶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