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春 張林

蕭華14歲參加中國工農紅軍,是長征途中中央紅軍順利通過彝區的先遣隊隊長,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最年輕的上將。他不僅是一位馳騁沙場的將軍,還飽含深情地創作了由12首詩歌組成的《長征組歌》。后來,原北京軍區戰友文工團4位曲作者選擇了其中的10首詩歌進行譜曲,最終匯成了一部大型聲樂套曲——《長征組歌》。
如今,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長征組歌》已演出了1000余場,伴隨著幾代人的成長,并被譽為20世紀華人音樂經典。圍繞《長征組歌》誕生前后所發生的故事,永遠不會被歷史的塵埃所湮沒……
長征途中的小首長
蕭華1916年出生在江西省興國縣瀲江鎮一個泥瓦匠家庭,因家里貧困,寄居在蕭家祠“大夫第”里。聰穎好學的蕭華,以每年考第一名的成績,獲得祠堂的獎勵,得以讀至初中一年級。
蕭華的父親和叔叔,都是革命干部。蕭華12歲參加少共組織,13歲任少共興國縣委書記,14歲參加紅軍,1933年擔任“少共國際師”政委時,還不滿18歲。
長征途中,一位年僅20歲的小戰士吳宗漢,去給蕭華任警衛員,吳宗漢剛見蕭華時,有點膽怯,不敢抬頭。蕭華問他:“你幾歲啦?”“20。”“比我還大一歲哩,還害羞?”吳宗漢抬頭一看,蕭華原來是個年齡、個子都比自己小的首長。
長征途中,蕭華是紅軍中年齡最小而獨擋一面的將領,他經歷了長征中的主要戰斗,是這場艱苦卓絕征戰的見證人。他親眼看見身邊的無數戰友倒下,但紅軍隊伍仍像鋼鐵長龍,縱橫11個省,長驅二萬五千里,從危難走向勝利。長征的歷史,一直在蕭華心頭激蕩,但數十年的戎馬倥傯,他無暇訴之筆端。
西子湖畔鑄《長征》
1964年2月,長期超負荷工作的蕭華積勞成疾,患了肝炎,在北京住院治療。同年4月,他轉到杭州療養,每天打針吃藥。周總理曾叮囑他別做工作,專門休養。
1964年9月,蕭華在病中被任命為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擔負起全軍政治工作的重任。10月,是中央紅軍長征開始的30周年紀念,一些部隊刊物邀請蕭華寫回憶長征的文章。長征的悲壯歷史,在他的腦海里浮現。他雖然在美麗的西子湖畔療養,但長征中艱苦卓絕的生活、犧牲的無數戰友,常使他夜不能寐,爬起來奮筆疾書。
蕭華在寫作回憶錄的同時,覺得激情用文章還不能全部宣泄出來,必須用凝煉、雋永的詩歌,才能形象地表達長征這一偉大的歷史。他經過反復考慮,確定以組詩的形勢,選取長征中最有代表性的12個典型事件,即告別、突破封鎖、進遵義、入云南、飛越大渡河、過雪山草地、到吳起鎮、祝捷、報喜、大會師、會師獻禮、誓師抗日,來安排組詩結構。并幾經摸索,確定了一種“三七名、四八開”的格式,即每段詩歌用四個三字名、八個七字名,共12行68字,押一個統一的韻腳。這種格式,既有舊體詩詞的形式美,又不受平仄、對仗的局限,鏗鏘有力,便于表現長征的悲壯場面,又易于記憶朗誦、譜曲歌唱。
1964年9月至11月間,蕭華在西子湖畔的一座小樓里,投入全部精力進行《長征組歌》的創作。他忘記了疾病,終日伏案寫作,直至深夜還吟哦不絕。后來他曾多次對曲作者、演員們講述寫作的情形:“我寫《長征組歌》,不知道自己掉了多少眼淚。有些段落,如告別、進遵義、過雪山草地、報喜等,就是一面流淚一面寫的。想起長征中的艱難困苦,犧牲了那么多的好同志,怎么能不難過呢?遵義會議確立了毛主席在紅軍和黨中央的領導地位,在生死攸關的危急關頭,挽救了紅軍,挽救了黨。終于歷盡艱險,戰勝敵人,三大紅軍主力在陜北大會師,勝利地結束了長征。想起這些,又怎么不高興呢?難過、高興,都會使人流眼淚的。”
蕭華把12段組詩寫完后,借用毛主席《七律·長征》中的第一句“紅軍不怕遠征難”作標題,讓秘書送到北京征求有關部門的意見,被分別呈送給周總理和在京的一些領導人傳閱。領導們都說,用十二首詩來概括長征全過程,這在過去是從來沒有過的,組詩高度概括了中國工農紅軍舉世無雙的二萬五千里長征的歷程,歌頌了無產階級革命戰士不怕任何艱難困苦和堅韌不拔的革命意志,抒發了無產階級革命戰士的英雄氣概和革命樂觀主義、革命英雄主義的崇高精神。
周總理更是非常高興,也非常喜歡,尤其是對“四渡赤水出奇兵,毛主席用兵真如神”特別贊賞,說這是“神來之筆”。當時正在搞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中間惟獨沒有長征的內容,周總理說,這下好了,先把《飛越大渡河》放進去,于是“組詩”開始變為“組歌”。
1964年11月中旬,《解放軍歌曲》的一位編輯到杭州,蕭華把組詩交給他,讓他交給北京軍區戰友文工團譜曲,要求譜成通俗、易唱、具有民歌特點的曲子,用于1965年“七·一”或“八·一”演出,以紀念紅軍長征勝利30周年。
戰友文工團經過幾個月創作完成了曲譜,當時考慮到組詩的后兩段,是長征勝利后的內容,故只譜了前10段的曲子,并在題目下加了副標題——長征組歌。所以,《長征組歌》是10段,《長征組詩》是12段,原因即在這里。
《長征組歌》運用了紅軍傳統歌曲和江西采茶、苗家山歌、湖南花鼓、云南花燈、川江號子、陜北秧歌等群眾喜聞樂見的曲調,結合長征主題,塑造了鮮明的音樂形象,把思想內容和藝術形式比較完美地融合起來了。
1965年4月,戰友文工團派晨耕、生茂、唐訶、李遇秋等4位同志到杭州,向蕭華介紹了譜曲的情況,并將10支曲子逐一試唱,征求蕭華意見。蕭華對曲譜比較滿意,共同討論了幾條修改意見后,戰友文工團即投入排練。
1965年7月,《解放軍報》《解放軍文藝》同時發表蕭華的長征組詩《紅軍不怕遠征難》。蕭華已從杭州轉到天津療養,戰友文工團在天津預演了《長征組歌》。
1965年8月1日,《長征組歌》在北京公演,立即轟動全國。報紙、電臺連續報道,全國掀起了一場憶長征、學英雄、講傳統的運動,長征組歌一時家喻戶曉,成為革命傳統的象征。
1965年8月,蕭華病愈出來工作。《長征組歌》在全國各地連續公演,連香港的合唱團也排演了《長征組歌》。1966年6月至9月,周恩來總理還帶著戰友文工團,出訪羅馬尼亞、阿爾巴尼亞等國,演出了幾十場《長征組歌》,受到國際友人的熱烈歡迎。同年9月下旬,戰友文工團還應邀到日本公演《長征組歌》,獲得了很大的成功。
將軍與作品共命運
文化大革命開始后,蕭華抵制林彪、“四人幫”在軍隊中造反的陰謀,不斷受到他們的打擊迫害。1967年1月,林彪在軍隊中的“造反派”開始向蕭華發難。他們羅織“莫須有”的罪名,竟然說“《長征組歌》是反對毛主席,反對毛澤東思想,為蕭華自己樹碑立傳”。1967年8月,蕭華身陷圇圄。不久,“造反派”秉承林彪、“四人幫”的旨意,組織對《長征組歌》的批判,百般詆毀攻擊《長征組歌》,顛倒黑白,宣布《長征組歌》為“毒草”,禁止演唱。
1974年國慶節前夕,遭受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殘酷迫害,被非法關押7年之久的蕭華,獲得了解放。1975年7月,蕭華恢復工作,任軍事科學院第二政委。這年10月,正值紀念紅軍長征勝利40周年。在鄧小平、陳云的批示下,蕭華對《長征組歌》的詞曲作了精益求精的修改,戰友文工團、總政文工團重新排練演出。蕭華不顧“四人幫”的阻撓和威脅,多次到劇場去指導排練。不久,《長征組歌》的昂揚歌聲,又回蕩在中華大地上。
周總理最愛唱的歌
《長征組歌》是周恩來總理最愛唱的歌,據統計,他生前共17次觀看《長征組歌》的排練和演出。他曾請著名的男高音獨唱演員賈世駿,一句一句地教他唱,直到從第一曲《告別》到終曲《大會師》都能準確熟練地唱出來才罷休。
《長征組歌》的創作和排練過程,周總理也十分關心。他曾讓蕭華把曲作者和歌唱演員都帶到中南海他的辦公室,聽他講述歌詞中涉及的長征史實,并對每段唱腔,都提出自己的品評意見。
1965年7月,《長征組歌》進入緊張的排練階段,當時戰友文工團在北京平安里1號的排練場,非常簡陋。周總理看彩排時,人們把唯一的一臺風扇放在他身旁。周總理看見指揮唐江累得汗如雨下,就親自把電扇搬到唐江身后,說:“你比我更需要電扇”。
1967年3月3日晚上,周總理為保護《長征組歌》詞作者蕭華,在人民大會堂向總政全體干部、戰士及職工說:“蕭華同志從紅小鬼到總政治部主任,跟著毛主席幾十年,他怎么會反對毛主席、反對毛澤東思想呢?他寫的《長征組歌》,你們能寫出來嗎?對毛主席沒有深厚的無產階級感情是寫不出來的。‘毛主席用兵真如神這一句是傳神之筆嘛!《長征組歌》我都會唱,你們為什么不唱呢……”
周總理生前,只要北京有《長征組歌》演出,他就千方百計去觀看。有一次,北京人民劇場演出《長征組歌》,座無虛席。下半場時周總理突然趕來,悄悄坐在最后一排警衛席上。
1975年年底,臥病在床的周總理想聽《長征組歌》的錄音,可“四人幫”把持的文藝團體拒絕提供。戰友文工團的干部和演員得知后,單獨演唱了一場,讓中央電視臺為周總理轉播實況。
(綜合《江西日報》1996.11.8.鳳凰網2016.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