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遠舉
在共享經濟的模式中,競爭對手之間是共享生產能力的。注冊滴滴的司機也可以注冊美團;對消費者來說也是如此
以共享衣櫥概念起家的女裝月租平臺衣二三,于2021年8月15日關閉服務。自成立以來,衣二三共經歷了六輪融資,融資金額超8000萬美元。
衣二三的關停,是共享衣櫥這一模式衰退的最新案例。2015年,國內一共有12家共享衣櫥平臺成立,但僅僅一年后,到了2016年,魔法衣櫥、愛美無憂、有衣、摩卡盒子、跳色衣櫥等平臺陸續停止運營。行業最后一筆融資記錄,是在2018年10月,如今,行業內還有女神派、托特衣箱在運營。
2015年,共享經濟元年。這一年,共享經濟開始不斷出現在中國人的生活中。網約車、共享汽車、共享單車、共享充電寶、共享雨傘、共享健身房、共享衣櫥紛紛出現。如今,共享模式走到第7個年頭,隨著風口過去,資本變得更加謹慎,不再瘋狂“燒錢”補貼消費者,大浪淘沙過后,一些創新留了下來,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另一些逐漸消失在市場中。而且,即便在存活下來的項目中,真正能賺錢的,只有網約車與當初并不被看好的共享充電寶。
這一狀況,與共享經濟的一些本質特點有關。
最初,共享經濟是指擁有閑置資源的機構或個人,將資源使用權有償讓渡給他人,讓渡者獲取回報,分享者通過分享他人的閑置資源創造價值。后來,共享經濟逐漸發展為了分時租賃概念。不過,不管是共享,還是分時租賃,其本質都沒有變,那就是智能手機、移動互聯網、LBS、人臉識別等技術,提供了一個低交易成本的信任模式,減少了共享、租賃的環節,降低了成本,從而讓原本很多無法翻越交易門檻的交易,進入到可交易的范圍。
一般來說,共享經濟對傳統模式的改造與替代,都是用網絡的便利,去壓縮傳統經濟模式中的環節,使消費者得到更好的體驗,平臺把成本降得更低,從而獲得競爭優勢。但是,很多時候,這些創新著眼于新模式替代掉了舊模式的那些環節,能節省什么成本,但不能替代的線下環節,最終決定著新模式的成敗。對于服裝租賃而言,智能手機雖然能把展示、挑選、付款、信用約束搬到網上進行,壓縮這些環節的成本,但在服裝選購、分揀、維護衣物、倉儲運輸、客戶服務等環節,仍然是線下性質的,成本很高。
共享經濟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護城河比較小,或者更精確地說,護城河更多是消費者心智上的,而不是“硬件”。這一點與傳統經濟中的規模護城河,存在不同之處。
在傳統經濟中,生產能力的建立與退出,都是困難的。所以,在傳統經濟中,壟斷能力是以生產能力為基礎的。壟斷者會故意預留較大的生產能力來阻嚇對手,比如,某國每年僅有500萬臺電視機的銷量,而某廠家會建立600萬臺產量的生產線,作為一種信號,阻嚇對手。
不過,在共享經濟的模式中,競爭對手之間是共享生產能力的。注冊滴滴的司機也可以注冊美團,注冊美團的餐館也可以注冊餓了么;對消費者來說也是如此。打車是一個高頻、“短決策”行為,這類需求,渠道對用戶的影響能力很大。一旦某一家推出了新的或更大的優惠,在手機上新增加一個App,對消費者來說,并無太大成本。
所以,在共享經濟中,各家同時共享同樣的生產力與消費者,而忠誠度都不高。對手極小的投入就能同時獲得巨大的消費者與生產能力,帶來巨大的市場份額變動。這意味著,共享經濟維持護城河的能力,遠小于傳統經濟。一方面,這往往使得共享經濟利潤率不高,另一方面,因為這種潛在的競爭一直很大,那么,對共享經濟壟斷力的判斷,不宜高估。
雖然當下共享經濟領域不斷出現一些壞消息,但某種程度上,那只是創業熱潮的副作用。共享經濟本身,已經在中國經濟中占據了一定的地位。
國家信息中心近日發布的《中國共享經濟發展報告(2021)》顯示,2020年,中國共享經濟交易規模約為33773億元,同比增長約2.9%。2020年中國共享經濟參與者人數約為8.3億人,其中服務提供者約為8400萬人,同比增長約7.7%;平臺企業員工數約631萬人,同比增長約1.3%。
當下的共享經濟,已經開始從服務消費者的C端,向服務生產轉變。這種面向B端的共享經濟模式,以互聯網、工業互聯網為基礎,把閑置的生產資料、生產力、生產資源,高效率地組織起來,提升產業的生產規模與效率,在制造業、工業、醫療等行業,或有一番作為。
(作者系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