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峰作品

歸 來

有朝一日，我同你談起我的童年

和少年;仿佛在海面上

有魚圍攏，海鷗飛翔。

我滔滔不絕地演講起來

那藏于歲月里的苞谷稈在秋日里隨風擺動

玉米黃燦燦，馬鈴薯豐腴且豐收。

我在黃土里，在山岡上

忍不住的眼淚望著離去的三輪車

我忽而無比懷念那個離別的午后

如何我的母親不用外出打工呢？

生活拮據，父親要半夜起來

一邊蒸饅頭，一邊鋸木頭

蓋尚未完工的屋子。

我和弟弟在熟睡中渴望甜甜的糖果

又或者，我只是那樣呆呆地站在風中

渴望著山坳處冒出來的每一縷塵土

或許母親就在這喧騰的灰土中走來

她將淚眼婆娑地擁抱我，親吻我

叫喚著“我的兒，我的狗娃”

然而再也喊不出其他的詞匯來

只是急匆匆地從包里翻出甜的糖果

或是一雙涼鞋和新褲子。

但很久都沒有

塵土被風吹得旋出渦來

我的母親也未能如期歸來

孤 山

洗衣機逆時針旋轉，連綿的山脈只剩下輪廓。

太陽從漢江里爬出來的時候

孤山是濕淋淋的暗淡。

石頭像是得了重感冒;吐出血。

求 職

用幾張紙販賣自己

依照順序：身份證、畢業證、學位證……

身份證用來表明我就是我

畢業證學位證用來表明我非來歷不明

恰當的時機，我也愿意

低價出售。

忘了講起一個夢

一味草藥和雪

睫毛與梨花的燈塔。

忘了講起宇宙中的紅棕馬匹

跑過星云時是怎樣的大開大合。

忘了講起怎樣準確描述

我就是我。

偏頭痛

這么多年，嘗試了諸多藥方都無用

藥石在砂鍋里煎熬的苦澀

是兩個王侯的博弈

是攻陷城池后的血流成河

總有一方要敗北的

總有一面戰旗在獵獵北風中傾倒

在倉皇流竄的河流之上漂浮的鮮花一片

像是疼痛的鼓點打在她體內的每個細胞

卻不敲下休止符

白芷、蓽撥、柴胡、蓖麻子

藁本、瓜蒂、萊菔、葳蕤

這諸多生僻的藥材名詞讓她手足無措

這諸多藥材煮沸翻滾的氣味如同迷魂香

勾人嗜睡，昏沉;在陣痛中

她看到光影緩緩移動

馬廄里撒歡的幼崽和糧草

從樹梢掉落的杏子

雪夜里抱薪烤火的牧羊人

她在云彩里漂浮，在星星的眼睛里

看到勝利的那個王被權臣砍死

原來不會決出勝負的。

李錦峰，筆名李二板，1994年生，甘肅會寧人。現居昆明，從事書籍出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