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比分（節選）

編輯推薦

★一部根據真實歷史改編的足球故事：硝煙彌漫的革命戰場，鮮為人知的足球往事，禮贊偉大的紅軍精神。

★入選《出版商務周報》2021開年新書榜單、《中華讀書報》月度好書榜、《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2月優秀暢銷書排行榜。

內容簡介：

《最后的比分》是作家張品成最新創作的一部紅軍題材小說，故事圍繞1933年前后，中華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在中央蘇區開展的足球運動而展開。隨著紅軍的到來，九堡鎮上一群不同立場、不同身份的人，都在紅軍“舉辦一場足球賽”的號召下集結了起來。然而，決賽前的一場戰事打亂了他們備賽的節奏，球賽該如何舉辦？與此同時，足球之外，另一場關于“主義”的比賽，也逐漸分出了勝負……作品并未直接描寫戰爭，而大膽地以足球為起點，書寫革命歷史，禮贊紅軍精神。

一切照常

前方的戰事結束已經五天了，離5月30日還有六天，足球決賽在即，十萬火急。賽前集訓是必需的，何況訓練還間斷了這么些日子，這是球隊大忌。接下來這幾天的集訓，一天恨不能掰開當兩天用。

到了集結的那一天，豐子如和史太卻沒有來。

還有六天就要打決賽了，大家心急如焚，都往黃紳山那間屋子瞄，等他出來。可自從清早到現在，那門一直關著。

陳喚水說：“他早飯都沒吃喲。”

他們互相那么看著，不知道今天他們的教練是怎么了。

黃紳山最早得到那消息。知道那消息后，他就像鼓足氣的一只足球突然被刀尖戳了一下。怎么會是這樣？他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他內心像只足球一樣，鼓了大半年的勁，一直那么鼓著，期望著這場球賽進行，然后達到自己那份隱秘而神圣的“目的”。

豐子如和史太來不了了，他們在兩軍交火中犧牲了。得到這消息，黃紳山愣了片刻。

黃紳山從來沒這么失落和沮喪過。戰爭中逝去的生命太多，他在軍隊里也不是一天兩天，日夜相伴的戰友，昨天還有說有笑，一場戰斗后就成了一具尸骨。這些年的征戰，黃紳山已經習慣這一切了。

可今天，他的那顆心成了秤砣，重重的，他覺得憋悶。

犧牲的兩個人都是主力，這球還怎么踢？踢不成了哩。他想，白忙乎了那么多日子，花了那么多精力心血，弄不成了哩。他內心里隱秘的那個目的，分明已由芽芽生長成了大樹，怎么倏忽間就成了泡影？

他不知道該怎么對他的隊員們說。他把門關了。他想象得到大家知道這消息時的情形。

果然，他聽到了哭聲，那哭聲很久才平息下來。

再后來，黃紳山聽到屋外的動靜，知道聯合隊的隊員在等著他出現，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有人敲門。黃紳山打開門。門口出現的是首長，他看見這個男人的臉色也不同尋常，鎮定的眼神里透著沉重。

“我已經準備好了……”黃紳山對首長說。

“哦！那就好……”首長說。

“其實也沒什么行李，說走就可以走的……”

“什么？！”

“你答應過的事，你們說到時送我回去！”

首長說：“黃先生你也答應過的……”

“什么？”沒等對方回答，黃紳山又說，“你是說足球賽如期舉行？”

“黃先生答應過踢完這場決賽再走！”

黃紳山點著頭。黃紳山想，看樣子得上替補，他從未想過要上替補。替補就是板凳隊員，板凳的厚度他沒底，那些日子，板凳們只是陪練，只有那么一兩個還算可以。

“你們還是堅持這場決賽如期舉行？”黃紳山又問了一句。

“當然！”

“好吧……”黃紳山說。他想，完全是一種形式了，完全是走過場了，而他自己，只是給這些人、這個地方一個交代，也算是給自己這些日子的一個交代。隊里的兩個絕對主力缺失，這場球賽的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聯合隊必輸無疑。

黃紳山隨了首長走出屋門，他看見悲愁像塊臟布掛在了聯合隊隊員的臉上。他吹響了哨子，隊員們列隊站在老樟樹下。可是，豐子如和史太的位置空在那兒，他們不在隊列中了。

首長走了過來，從隊列的一邊往另一邊走著，逐一站到那些男人面前。他看見那些男人臉上掛著憂傷，愁云密布，他們都想努力表現出一種什么，但沒做到。首長只拍了拍每個人的肩膀，沒說話。走到游根放和陳喚水面前時，首長站住了，他看見兩個后生眼圈紅紅的，也沒說什么，他重重地拍了拍他們的肩膀。

首長終于說話了，他說：“黃先生答應比賽如期舉辦，我覺得我們必須堅持，大家準備了這么久，蘇區的第一場足球比賽應該進行！你們聽黃教練的！希望你們賽出好成績！”

黃紳山想說些什么，但說不出，他覺得不僅自己臉上的表情如同一塊臟抹布，且喉嚨深處也被堵了塊抹布。他咳了幾聲，然后說了四個字：“一切照常！”

明天就要正式比賽了

初夏的早晨，天上的云仿佛被兩只手勻稱地撕扯過，也擺放得恰到好處。山頂山坳都綠的、白的、紅的相間，綠的是樹，白的是霧，紅的是霞。霞其實也是云。太陽還沒升起時，它就拱呀拱地要拱上高天，清晨時候就拱出那片紅來。

黃紳山穿起了那身球衣，他已經很久沒穿那身衣服了。他說過首長送他的禮物，他得好好珍藏。但今天他穿了出來，這讓人們格外驚訝。他看出了大家的驚愕。

黃紳山決定自己上場。

他帶著球員來到那片球場，低聲跟大家說：“我做替補，親自披掛上陣！”

然后，他拋出那只足球，跑進場子踢了幾腳，踢得有模有樣。他朝大家招著手：“哎，你們瞎愣著干什么？來！來！”

男人們上了場，他們踢得有些綿軟，踢得有些懶散，明顯與從前大不一樣。黃紳山怒火中燒，他一腳把球重重地踢在曾思奮的額頭上。這個曾經的風水先生一下子沒站住，后仰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踢球！”黃紳山吼道。

“只有取得勝利，才是對逝者最好的慰藉……”他說。

“我們都是軍人，軍人看淡生死……”他說。

“是的，我們各事其主、各司其職，但都是軍人，職業操守是一致的。軍人好男兒，生死置之度外。一切為了榮譽，一切為了勝利……”他這么說。

黃紳山慷慨激昂、擲地有聲地說著，那些話似乎起到了效果，聯合隊的隊員又像往日一樣，在場上奔跑起來。那只足球像活了似的一刻不停地在場上飛騰滾動。

黃紳山還讓自己的隊員分邊對抗，看那架勢，還都是真刀真槍地“干”。黃紳山想，這還像回事喲。那信心又像清晨的霧氣，在他內心升騰彌散起來。

練攻擊，黃紳山喊：“跑動起來，跑要快跑，盤球過人……”

他們就跑，發瘋般跑。

黃紳山喊：“傳接球，不要停！”

大家就傳呀接呀，想盡辦法讓球不離腳……

黃紳山喊：“練射門！”

大家就逐一把球踢向球門……

黃紳山喊：“練定位球，練點球……”

那時候，他們一雙腳像灌滿了鉛，已經累得抬不起來了。但“軍令”如山，大家都把球放在該放著的地方，跑過去一腳踢往球門。

后來，他們蹲在球場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然后橫七豎八地躺在了草地上。

陳喚水喊著：“哦哦，到開飯時間了！吃飯喲！吃飯喲！”等他看到那場面，他愣了愣，就不喊了。他回去找了兩只大木桶，把飯菜挑到這地方來了。

大家這才站起來，圍住那兩只木桶。

那頓飯大家吃得狼吞虎咽。

對方也損失了三名球員，黃紳山是知道的，有兩個是替補，紅校隊的核心主力代高仁也在半月前的那場戰斗中負了傷。

紅軍在這中央蘇區固守了三年，白軍發起過數次“圍剿”，紅軍就有過數次反“圍剿”。雖說都是紅軍取得了勝利，但殺敵三千自損八百，每一場戰役過后，紅軍隊伍中就少了許多熟悉的面孔。紅軍軍官到了戰場上都是身先士卒、沖鋒在前，因此軍官傷亡嚴重，紅軍大學就得往前線補充新鮮血液。這一次戰役調去的學員較多，代高仁等五十幾個學員都被抽調往前線。

敵機轟炸，代高仁所在的指揮部被炸彈炸毀，代高仁被埋在廢墟中，被刨出來時，已傷得不輕。

在黃紳山看來，雖然雙方的球隊都因戰爭死傷了隊員，弄得“支離破碎”“殘缺不全”，從傷亡人數上還是“勢均力敵”“不相上下”，但對方傷的多是替補，和聯合隊的情況完全不同。

明天就要正式比賽了，黃紳山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也弄不清自己為什么會這樣。按說，從現實情況看，聯合隊確實損失了兩名主力，但他自己補上了史太的位置打前鋒，又從替補隊員中挑出一個好點的補上了豐子如的位置。而紅校隊那個主力代高仁上不了的話，那聯合隊就“略占上風”;如果上場，兩隊總體上算是“勢均力敵”。當然，黃紳山以往那種穩操勝券的信心不再有了，作為教練，這場球賽得精心謀劃和布置。

黃紳山深知，足球比賽是由攻和守這對矛盾組成的，攻或者守，在不斷地變換中，組成了比賽的全過程。足球戰術中的進攻和防守戰術又分別包含著個人和集體戰術。戰術很重要，具體是攻多還是守多，得視自己隊員實力和對手的情況而定。成功地組織戰術和巧妙地運用戰術，是奪取比賽勝利的重要因素。黃紳山明白，球場如戰場，知己知彼，做到揚長避短才能克敵制勝。

但轉而他又疑惑了：是呀，戰場如球場，先前不也是知己知彼了嗎？且敵弱我強，白的有飛機有大炮，是正規軍，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軍隊，出征前戰略呀、戰術呀，不是也考慮得周周到到、一絲不茍的嗎？可怎么就被紅的打得丟盔棄甲、一敗涂地？

他心里又泛起了濁水，然后是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他有點慌神了。

黃紳山琢磨了一整夜，但那塊石頭還是在他心窩上不輕不重地壓著。

他想，他得弄掉那塊石頭，他得找個人商量，一起出主意。

他想到了藍柱飛。

他跟陳喚水說：“你把藍柱飛叫來，我有事找他。”

（故事的最后：為紀念戰爭中逝去的戰友，決賽中，紅校隊和聯合隊都默契地將比分努力維持在平分的狀態，此舉也深深地打動了黃紳山……）

張品成，兒童文學作家。主要作品有《赤色小子》《永遠的哨兵》《壁上之榕》等。作品曾獲“陳伯吹兒童文學獎”，第二屆、第三屆“巨人”中長篇兒童文學獎，第四屆、第五屆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第十三屆中國圖書獎，第三屆文化部蒲公英兒童文學獎，第十四屆冰心文學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