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外二首）

小布頭

在你眼中：樹、藤蔓、葉片、墻磚

都通著天

背著笨重的殼

探出天線一樣靈敏的觸角

遇阻即縮回

觸覺敏感，省略了眼睛的存在感

啟動魔幻的臀部吸盤

灸出水漬般莫測的命運線

灸出每一毫米的慢

每一毫米的執念。耐心是美德

“沒有一種飛翔，不是千百回的

摔相難看，爬著重來”

蚯蚓的方式

泥土里，命中的蚯蚓，被一把鍬

碎為兩段

兩段在泥巴里掙扎

一截卷曲著，拼命想夠住另一截

徒勞的，一頭夠不著另一頭

那是蚯蚓的方式

那是世間一部分受傷的人的方式

假裝和對方不相干

一截往北，一截向南

有頭，有尾

傷口完全看不見

鷗鳥

夜里，風止。河邊的葦草搖晃

是鷗鳥潛入其中。河面劃過的圈紋，漸次平息

晚歸的人睡姿如鳥，心靜如水

夜霧升騰，沉浮一座寂靜的島嶼

起風了。北運河春水微漾，波光粼粼

前天，河面飛來一對鷗鳥。昨天

十三只鷗鳥結隊而來

早起的人發現，曦光中

一隊游弋的剪影，以為是呆萌的野鴨

但當一只鷗鳥起飛，一對白色的長翅迎風張開

有力的腳蹼，黃色尖利的鳥嘴

漸變的黑白身軀，拍水三尺，直擊蒼穹

那是一只鷗鳥空中的領舞，立即，就有

第二只離群，極速騰空響應，接著

第三只振翅，沖向天宇，和鳴

水岸，天空，翅羽翻飛……

夢中人滿口羽毛，滿手鳥嘴，輕喊：停一停

十三支春天的箭矢，射向他

夢的孤島

責任編輯 師力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