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高考作文題目是可預測的

同人于野

很多中學老師認為高考題目是可以預測的，并且在考前幫學生押題。我上學的時候總覺得押題是件不靠譜的事，難道出題的人沒有自由意志嗎？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研究一個更大的問題：到底什么樣的東西是可預測的，什么樣的東西是不可預測的？

簡單系統容易預測，因為一個個體哪怕有點預測范圍以外的波動，對整個系統也不會有大影響。而如果一個系統中包含各種正反饋機制，它就是不好預測的復雜系統，一個個體的小波動就有可能通過連鎖反應層層放大，出現“蝴蝶效應”。

那么高考是簡單系統還是復雜系統？當然是簡單系統！高考的任務并不是探索先進文化，而是給大學招生。這項任務甚至不是給最好的大學招天才學生，而是給全國所有大學招各種水平的學生。

在這種情況下，出題者必須讓所有人都能有所發揮。除學生水平不一之外，還必須考慮各地文化氛圍不一樣，邊遠地區的孩子可能根本沒看過美劇，這種情況下出題可以涉及《非誠勿擾》，而絕不可能涉及《24 小時》。我國古代科舉考試出題范圍只限于四書五經，也是這個道理。

不能考太深，不能考太廣，出題者還剩下多少選擇？他們要確保那些聰明一點、用功一點的孩子都能考上，把偶然因素降到最低。所以他們必然訴諸俗套。俗套最安全。

那么面對一道俗套的作文題，你應該怎么寫呢？對多數人而言，答案是寫俗套的作文。高考不是施展寫作才華的地方，即使你有才華閱卷人也未必能看出來。事實上何止高考，就連美國中學的英文課老師，也看不出好作品。列納德·蒙洛迪諾是一位著名的科普作家，他跟霍金合寫了《時間簡史》和《大設計》。蒙洛迪諾有一次替自己15歲的兒子寫了一篇作文，結果只得了A-。他震驚之余問了另一位作家朋友，而那人說有一次給女兒寫作文只得了個B。

你知道閱卷老師讀完一篇作文并且給出評分總共用了多長時間嗎？答案是新手50秒，老手34秒！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很少有人會品評你的美句，也鮮有人會研究你的新思想，你真寫一篇驚世駭俗的策論出來，最大的可能性是閱卷者沒看懂直接給個低分。如果你熱愛寫作可以沒事在網上寫寫，高考作文則是個拿點經驗值趕緊走人的項目。

在高考中出題人的追求是“好使”，而受眾則大多是俗人，雙方都沒有創新的需求。還有什么項目也是這種局面呢？比如說娛樂業。超人、蜘蛛俠、蝙蝠俠、鋼鐵俠，好萊塢為什么翻來覆去總拍這些老超級英雄的故事？難道不應該經常推陳出新嗎？因為這些人物的故事好使。這是一項完全成熟的業務，觀眾知道自己花錢買票能得到什么，好萊塢也知道這么拍一定會獲得穩定的回報。觀眾和電影制作者達成默契，誰也不用擔心誰。

俗套好使！所以越流行的東西常常越俗套，這就是為什么文藝青年都以不愛流行文化為榮。

有人統計某歌星發行的共117首歌曲的歌詞，發現其中用詞大量重復：“愛”出現54次，“生命”出現50次，“碎”出現37次，“路”出現37次，“哭”出現35次，“孤獨”出現34次。從他有限的詞匯表里隨便選幾個詞就能組合成一句極具個人風格的歌詞，比如“不再迷惘的生命，被燃碎了千萬次，也依然堅強”。誰說數據分析不能創作藝術？

（楊賀勤摘自《智識分子》電子工業出版社 圖/ 菓蟈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