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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重地方經驗的接續與何其芳的成渝想象

2021-08-30 09:18:56茍健朔李永東
當代文壇 2021年5期

茍健朔 李永東

摘要: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何其芳具有京派作家、川籍作家與延安作家這三重身份,并以多重地方經驗建構成渝形象。他首先以京派情愫加工故鄉萬縣,創造真實記憶與幻想糅合的夢景,“夢”醒后,何其芳介入現實,又以萊陽體驗重新編碼“真實”,改寫故鄉圖景。抗戰時期,成渝體驗促使何其芳孤獨感深化,隨后在延安轉向政治化的寫作。延安作為新國家的實踐空間具有評估成都與重慶的權力,評判模式從文化批判轉向政治批判,成渝兩地在何其芳的新一輪書寫中從“我城”變為“他城”。何其芳的多重地方經驗與成渝想象是考察“何其芳現象”的一條路徑,由此不僅可以看取戰時知識分子的群體心靈轍印圖,還能進一步發現現代性轉換與民族國家觀念塑形下的戰時中國。

關鍵詞:何其芳;成都;重慶;延安;地方經驗

學界對“何其芳現象”的研究,往往置于“政治—文學”二元對立的框架中加以考察,并以何其芳寫作《夢中道路》或奔赴延安作為其思想轉變的“界石”,所涉及的時間點,是1936年與1938年。1936年,何其芳開始厭棄“自己的精致”,從此“要嘰嘰喳喳發議論”,由此誕生的,是從“夢幻”中醒來的“現實何其芳”。而1938年,也確是把他“劃分為前后兩個大不相同的人的難忘的一年”,但這里的分裂對象,則演化為“為文學”的何其芳與“為政治”的何其芳。兩組何其芳并非只是故弄玄虛的修辭限定,而是涉及轉向的背景與動機、力度與限度等問題,也規約了何其芳的創作內容與風格。所以,當我們探討“何其芳現象”時,首先應該明確,我們言說的是哪一組何其芳,而這三年的經歷則尤為重要。

換句話說,何其芳并非直接由“北京化”突轉為“延安化”,還有三年內多種地方經驗的加工,“抗戰爆發而輾轉重慶、成都等地時遭遇的種種人事糾葛和內地閉塞的環境的沖擊,顯然造成了重大的影響”。三年的距離與地方的轉移,涉及的是一個復雜的場域問題。由此,爬梳何其芳的多重地方經驗與成渝想象,成為考察“何其芳現象”的一條路徑。

一? 從“畫夢”到“還鄉”:被改寫的故鄉圖景

何其芳是萬縣人(今重慶萬州),故鄉是何其芳文學創作的重要源泉與對象,還鄉也成為何其芳一個帶有標志性的文化符號。1933年,何其芳第一次還鄉,回到北平后給吳天墀寫信感嘆:“重來北平后,常念及故人行止”。1936年,何其芳第二次還鄉,卻抱怨“這個小縣城對我冷淡得猶如任何一個陌生地方”,對于“鄉人便不感到可親近”,生發“凄涼”感受。1937年,何其芳第三次還鄉,再次給吳天墀寫信,他談論自己“不常回憶過去”,因為舊景總是遼遠、朦朧,“而又那樣令人感到寂寞”

從“常念”到“凄涼”與“寂寞”,三次還鄉,何其芳的情感認知前后反轉,以至于我們不禁疑惑,他所描繪的,是同一個故鄉嗎?何其芳認知結構的變化、故鄉符號編碼的錯位源于何處?總體而言,文本對象的形象建構是多面向的,既以對象的客觀特質為基點,又與創作主體的介入態度有關,即“情”“景”交融。不過,就何其芳而言,作為對象的故鄉并未改變:他的故鄉書寫并未聚焦于現實描摹,而是鐘情于記憶敘寫。第一次還鄉后,何其芳作《預言》卷二與《畫夢錄》,其中《柏林》《墓》《雨前》《巖》等多是描繪童年往事。第二次還鄉后,何其芳作《還鄉雜記》,也是以舊憶為主。正如其在《還鄉雜記》代序《我和散文》中說:“真要描畫出那一角土地的各方面不是我的能力所能達到。我只有抄寫過去的記憶”。“景”是過去時,過去體驗不會更新,“客觀特質”已然確定,由此而言,癥結在于“情”。

何其芳第一次還鄉前后居住在北平,身份是哲學系大學生,此時,他動心“人生的表現”,喜歡“遼遠的東西”與“不存在的人物”11。在《雨前》中,他思念“故鄉的雷聲,和雨聲”,懷想“油綠的枝葉”、“紅色的花”與“故鄉牧雛鴨的人”12。在《巖》中,盡管故鄉的山“裝飾得童年的天地非常狹小”,他卻依舊“真想再看一看”13。“構成印象的過程是在觀察者與被觀察物之間的雙向過程,所以可以借助象征符號,接受者的反復訓練或重視某一環境去增強形象”14。觀察者觀察對象的角度可以通過環境訓練進行修改,由此,談論何其芳,就必須介入京派文學。京派作家具有“強烈地方風味”,喜愛以回憶式的敘述方式“寫出他們內心深藏的那塊人類童年期的土地,保存的那點原始自然美、人情美的光影”15。這種文學的純情性帶有理想色彩,與“社會現實保持了距離”,何其芳的故鄉書寫即是如此。可以發現,身處京派氛圍之中,何其芳被隱性“訓練”了,他是以北京情愫加工故鄉,文本中呈現的是具有京派風味的鄉土“夢景”。

何其芳第二次還鄉前在天津,還鄉后在山東萊陽,身份是中學教師。從學生到教師的身份轉變,面臨的是更復雜的社會關系,何其芳便多次強調在天津的教書歲月使他無法繼續做“一些美麗的溫柔的夢”16。何其芳在天津構思小說《浮世繪》,試圖表達他“對于各種問題的見解”17,但在實際創作上,作品依舊僅局限于自我,缺少社會容量。18在《浮世繪》中,何其芳經常讓人物替自己發聲,其中涉及的故鄉書寫的情調也未轉變。小說中的應麟生敘述自己的故鄉是匪國,恐怖卻十分有趣,“他用幻想的彩色涂抹著那些惡漢的面目”19;歐陽延陵也比喻“童年的夢”的發現如同“在秋天的園子里找到了遲暮的花”20。概言之,在天津,何其芳體驗了“制造中學生的工廠”,有了介入現實的動機與門徑,但似乎并未做好將現實帶入創作的準備。此時的他,還處于睡眼惺忪的臨界狀態,并未完全“夢醒”。

何其芳第二次返鄉后,在萊陽作《還鄉雜記》。這多被認為是何其芳思想轉變的“界石”,標志著何其芳由“‘刻意‘畫夢開始面向現實”21,轉向人生22。由此,“還鄉”成為“何其芳現象”的關鍵支撐。謝慧英強調:“對何其芳來說,‘地理還鄉的強烈失落感預示著他‘精神還鄉的心理吁求和自我蛻變的強烈沖動。”23也就是說,是還鄉體驗的失落導致“沖動”的產生,進而發生轉向,這也是許多研究者的共識。

吊詭的是,何其芳的《還鄉雜記》多是“抄寫過去的記憶”,他坦言“對于家鄉我的知識竟也可憐得很”,“最近這次十三天的停留也沒有獲得多少新的”24。既然沒有“新”事物產生,“失落”又從何說起呢?因此,《還鄉雜記》展現的轉向并不能單純歸功于還鄉。實際上,何其芳在講述《還鄉雜記》的寫作計劃時,談論的全是萊陽感觸。何其芳在萊陽簡易鄉村師范學校教書,在這里,有著許多共產黨員,學生熱情向上,努力進行救亡宣傳并擴大抗日力量。在這里,鄉下人干著“貧賤和無休息的工作”,而都市里的人卻悠閑享受。正是由此,何其芳在萊陽感嘆“一方面是莊嚴的工作,一方面是荒淫與無恥”,發現了“精神上的新大陸”25,開始“不愛云”“要嘰嘰喳喳發議論”,也因此,何其芳才有感而發,寫作《還鄉雜記》。

試想,如果我們跳出“還鄉”一詞的限定,而只是將其看作一種修飾,將《還鄉雜記》與同時期所作的《夢中道路》《刻意集·序》《云》《送葬》等篇章一起考察,會發現總體上都體現出思想觀念的轉向,而轉向的動機就是萊陽體驗(也有青島),是此處階級對立與抗日氣氛的感染。所以,在《還鄉雜記》中,不僅“有趣的匪國”轉而使人“沉重”與“低抑”,而且“美麗的鄉土”變為“陰暗的,汙穢的,悲慘的地獄”26。更進一步,《還鄉雜記》也表達了軍與民、匪與民的矛盾、農村內部的階級矛盾,敘述了鄉人沒有民族國家觀念的愚昧與落后。這些都與萊陽經驗相對應。

在《嗚咽的揚子江》中,何其芳乘船返渝,同行者都稱四川是“民族復興的根據地”,他卻將其比作“狹的籠”。他評價家鄉長處在于“闊大的天空和新鮮的氣息”,短處在于人的惡毒、狡詐與“善于辭令應酬”27,而全篇行文也旨在強調后者。此時何其芳還未進入故鄉,這里的故鄉形象反轉似乎消解了上文對他天津體驗的判斷。但是,如果帶入萊陽經驗,將行文觀念的發生定位在返鄉以后,邏輯便能自洽了。也就是說,何其芳是以事后總結的態度來概括返鄉見聞,而當時的情感自然得到修改。

海登·懷特強調:“歷史敘事是復雜的結構,經驗世界是以兩種模式存在:一個編碼為‘真實,另一個在敘事過程中被揭示為‘虛幻。”28在作家創作中,地方形象的建構并非全由本土經驗主宰,它也會如傀儡般受其他地方經驗擺布。所以,故鄉圖景的改寫,是地方經驗接續導致的作為“真實”或是“虛構”的想象力表述轉換的結果。不過,研究者往往因時間線性概念的誤導,將天津體驗與還鄉失落看作構思《還鄉雜記》的成因,并由此產生萊陽創作的結果。但實際上,何其芳是以萊陽經驗喚醒故鄉的隱藏記憶,編碼“真實”。這也難怪于何其芳陸續寫著、讀著《還鄉雜記》會感到“驚訝”,感嘆自己的情感粗起來是“意料之外”29的。

二? 成渝體驗與孤獨的深化

“現實”涉及多個領域。何其芳迫不及待進入“現實”的十字路口,開始關心“人間的事情”,卻也產生“夢醒后無路可走”的彷徨,陷入“無物之陣”。

1942年,《還鄉雜記》再版為《還鄉記》,1944年,何其芳寫《關于還鄉記》進行系統點評。他評價《還鄉記》在思想藝術上“差得很”,反思自己盡管宣言最關心“人間的事情”,但“從全書的內容與精神來看,仍然最關心的是我自己”30。以何其芳對故鄉萬縣的敘寫來看,《嗚咽的揚子江》中對四川的批判體現了他思想的雜亂與情感的懸置。《街》描繪了自己萬縣求學生涯的艱辛,既認為學校發動風潮的“武士們”瘋狂、可怕,卻又無法抑制對風潮受害人校長的嫌惡,最后又突然上升到批判社會的層面,情感矛盾并產生斷層。《縣城風光》講述了故鄉軍閥統治下的黑暗,但在軍閥與民眾的書寫上,依舊看不清其明確的價值指向。《鄉下》控訴了鄉人的守舊排外與封建迷信,卻把根本原因歸咎于官府“辦理的新設施”上。其他文章內容也多局限于自我小天地里。

可以看出,在《還鄉雜記》中,何其芳的故鄉想象有兩個特征。第一,排列出故鄉的各類問題,卻“只問病源,不開藥方”,由此造成壓抑的氛圍貫穿首尾。何其芳也承認當時的自己“還未找到明確的道路,還帶著濃厚的悲觀氣息和許多錯誤的思想”31。第二,沉浸在具有“個人性”色彩的故鄉世界里,何其芳從空中落地,卻依舊“藏在厚厚的個人主義的外套里”32。這里的個人主義,不能狹隘地理解為獨善其身的自由主義。雷蒙·阿隆指出,個人主義是“構成現代社會的原則”,它是“每個人都想得到自以為有權獲得的東西”。王雪偉也認為在延安整風前,何其芳一直懷揣著個人主義,只是在現實中有“不同的實踐分野”33。從《還鄉雜記》的故鄉書寫來看,“醒來”的何其芳并沒有很好地發揮“社會責任感”,而是踟躕于“樹陰下的默想”。

以故鄉想象來看,此時的何其芳尚未真正轉向“為政治”的寫作狀態。他在回答中國青年社提出的“你怎樣來到延安的?”的問題時,總結自己“是孤獨地走了來”34。孤獨是何其芳戰時成渝體驗(赴延安以前)的核心情感,“作為一種深度的心理體驗,其重要表征便是主體與對象相疏離而導致的一種刻骨銘心的精神空落感”35。這種疏離即主體與自然、社會的疏離。實際上,當何其芳以成渝經驗審視成渝時,正是通過不斷“疏離”,才促使其在現實道路上不斷深化。

1937年夏,全面抗戰爆發,何其芳返回萬縣,此時,他不再是過客,而是真正落地扎根。在萬縣,何其芳是孤獨的,此時的孤獨體驗,第一層來源于學校。何其芳是萬縣師范的一名教師,相比于萊陽學生們“熱心地追求著知識和進步的思想”36,萬縣學生的精神上卻多“看出‘絕望的表示”37,“喪失了理想”38。在學校,有理想的學生鳳毛麟角,而這一類學生也會被壓抑而沒有作為,甚至被先生認為“有點神經病”39。此外,教員們“成天打著麻將”,“關系他們的職業和薪金更甚于關心抗戰”40,這也與何其芳格格不入。

第二層來源于當局的限制。在萬縣,何其芳還是《川東日報》文藝副刊《川東文藝》的編輯。《川東文藝》旨在揭露社會黑暗、普及新文學、宣傳進步與抗戰思想,是巴渝漫漫長夜的一束曙光。然而,在沉寂的萬縣,進步刊物的運營卻屢屢碰壁,何其芳感嘆:“我要盡我的力量做‘開窗子的工作,然而受限制得非常厲害,結果是事倍功半。這是常常使我不快樂的原因。”41不足數月,《川東文藝》便被當局查封,何其芳也被通緝。

1938年,在雙重的孤獨體驗下,何其芳逃離萬縣,來到成都,“想在大一點的地方”“多做一點事情”。不過,在成都,他同樣與守舊、懶散的地方風氣格格不入而倍感孤獨。這時的成都“不僅抗戰空氣沒有吹進來,連‘五四啟蒙式新文化、新文學運動好象也沒有在這里推得起微瀾”42。在“故紙氣”的氛圍下,文化萎縮,人民生活變得“迂腐,遲緩,敷衍,虛偽,萎黃,蒼白,很少有振作的朝氣”43。何其芳曾撰寫《論本位文化》《救救孩子》等文對成都的守舊風氣予以強烈批判。另外,何其芳也在成都創辦抗戰刊物《工作》,“全心全意轉入抗戰工作和革命工作”44。然而,成都是慵懶的,在《論工作》中,他批判成都乃至四川是“公文之國”,各類人員消極工作,應付了事。《成都,讓我把你搖醒》更是批判成都享樂、懶惰風氣的膾炙人口的詩篇。

由此來看,何其芳在成都延續了萬縣的孤獨體驗。不過,他在成都還新增了一重孤獨——被京派同仁疏遠,在精神上更顯形單影只、孤立無援,“周作人事件”便是典型現象。1938年5月,成都報紙競相刊出周作人附逆新聞,何其芳撰文《論周作人事件》予以響應。何其芳敘述周作人創作“老是抄書”,上課“晚到早退”,怕“學生們麻煩他”,“忌妒著魯迅先生”,認為周作人“長久的脫離了時代和人群的生活”。在他看來,周作人的附逆并非“偶然的失足”或“奇突的變節”,而是“他的思想和生活環境所造成的結果”45。

然而,關于周作人是否附逆,“當時文化知識界有些人還抱觀望懷疑的態度或者懷有惋惜的心情”46。《論周作人事件》一文受到同仁們的質疑與否定,甚至與何其芳最親密的卞之琳與方敬也疏遠了他。47朱光潛撰文《再論周作人事件》,不僅認為周作人沒有附逆的野心與勇氣,也批評了何其芳攻擊周作人私生活的行為,強調私生活“不應和他是否附逆相提并論”48。成都同仁們的疏離與批評對何其芳打擊尤深,促使何其芳的孤獨體驗達到頂點。

正如黃伯思所言,何其芳“走出了象牙之塔而漫步向十字街頭。塔里的人向他揮手惜別而街上的人熙來攘往,還沒有太多人來迎接他,在這兒,我們的詩人還有一段寂寞的旅途。”49如果面臨外界的腐朽與黑暗,在同仁的鼓勵下,何其芳不乏熱情與勇氣,那么面對內部的臧否,他卻真正成為“散兵游勇”。由此,何其芳眼中的成都,只能是“古老”與“寂寞”,逃離成都,是他必然的人生道路。

三? 延安經驗與作為“他者”的成渝想象

張英進認為描寫小鎮有四種樣式:牧歌的、哀憐的、幻想的與諷刺的。其中,“牧歌”的敘述風格在于敘述者與故事中的場景、人物有一種“審美距”,以便欣賞和體味風景,沈從文在《邊城》里營造的湘西世界即是典型。而在“哀憐”模式中,敘述者既從情感層面卷入場景與人物中,又在思想層面保持距離,由此,生成一種深刻的緊張,魯迅筆下的魯鎮便由此而來。50如果將何其芳的成渝想象納入這兩種框架下,可以發現,《畫夢錄》中的故鄉正好對位“牧歌”樣式,而《還鄉雜記》及以后(赴延安前)的成渝兩地書寫,也與“哀憐”樣式相匹配。不過,隨著孤獨感的深化,何其芳的成渝想象又向“諷刺”模式轉變,而轉變的關鍵,離不開何其芳的延安體驗與想象。

1938年8月,何其芳離開成都,來到延安,孤獨體驗隨之消失,體現在詩歌形式上,是個體到群體的敘事轉變。在《夜歌》中,何其芳就多次使用“我們”作為敘事主體。在他的行文態度上,“我們”不僅是敘述主體的選擇與美學修辭的表現,也是一種情感傳達。“我們”的組成與聯結,不在于地理坐標的遠近與交往溝通的疏密,而在于思想情感的共鳴,從而達到“我們雖還不認識,/我們已經是同志啦”51的敘事可能。當然,“我們”也是一種文化符號與話語方式,蘊含多個意象,何其芳寫出《黎明》,是為了獻給“我們”的“兵士”“學生”與“農夫”。通過豐富的意象展覽,“我們”成為延安的代名詞,它的頻繁出現,折射了何其芳對延安與新中國的想象與向往。

在何其芳的延安想象中,較之成渝的壓抑,延安首先具有無窮的包容性,“延安的城門成天開著,成天有從各個方向走來的青年,背著行李,燃燒著希望,走進這城門”52,之后又“走散到各個方向去”。其次,延安體現著進步,較之“死城”成都,延安在“不斷地生長,不斷地改變它的面貌”53。最后,較之孤獨的成渝體驗,延安體驗是幸福的,這里有著“自由的”與“快活的”空氣,“像一只崇高的名曲的開端,響著宏亮的動人的音調”54。

可以發現,何其芳的延安形象作為一種鏡像參照,介入了“牧歌”與“哀憐”模式下的成渝兩地表意敘事。段從學認為《畫夢錄》所營造的精致冶艷的唯美世界,映射的是何其芳對現實世界的厭倦。55簡單來說,“牧歌”模式下的故鄉是“精神故鄉”,而“哀憐”模式下的成渝兩地則是現實。“精神故鄉”的生成來源于對現實世界的厭倦,而回歸現實的何其芳,又以“牧歌”故鄉內含的精神高度來考察成渝兩地。然而,成渝兩地的孤獨體驗促使何其芳重尋新的“精神故鄉”,延安便成了精神寄寓的對象。所以,何其芳才會感嘆延安是他常常“想像著一個好的社會,好的地方”,而現在他就像生活在“那種想像里”56,并以延安形象的建構來填充成渝兩地的空白。此外,延安的發現,還開闊了何其芳的創作視野,促使他在城市想象中融入政黨理念,經過延安經驗加工的重慶和成都,從“我城”變為了“他城”。

延安時期,何其芳的《饑餓》再續成都想象,構型了兩幅場景。一幅是穿著中式衣裝的男子或打扮得像姨太太的女子在茶館射箭場休閑娛樂,另一幅則描繪何其芳購買的糖糕不小心掉在地上,一個小女孩突然彎腰拾撿,放進嘴里,又迅速離開,“她走得那樣快,而且沒有回頭望我們,仿佛羞澀于做了這樣一件事情”57。何其芳構型的兩幅場景形成反差,他“直覺地討厭”前者,而稱后者為“莊嚴的景象”。在這里,何其芳的成都想象出現兩大變化。首先是對象的情感定位模糊化。在文中,何其芳描繪了成都的眾多黑暗現象,卻有意對審視距離進行調控,穩定語言表達的情感力度。何其芳慨嘆:“和平的城,有著和平的居民的城呵,在這早晨的靜寂的白色的光輝中你睡得很好,你不知道我已經窺見了的一個可怕的秘密”58,于此,成都成為舊世界的象征。其次,是成都的政黨化。文中兩幅圖景控訴了階級的對立,是舊主題的延續,而有所更新的,是何其芳把階級對立與政治掛鉤。在文中,何其芳分類自己的夢,發現有兩類新夢,“一種是政治性的,還有一種是饑餓性的”59。在他的思想觀念里,兩種夢具有因果關系,“饑餓性”為“政治性”提供動力,而“政治性”也為“饑餓性”提供解決方法。何其芳以新夢修飾舊題,成都成為延安的“他者”被重新想象。

相比成都,何其芳筆下的陪都重慶具有更典型的政治意義。在《革命——向舊世界進軍》中,何其芳稱贊延安為“革命的心臟”,批判重慶“烏煙瘴氣”:“雖然在重慶,一天餓死五千人,/而闊人們卻喝著飛機從香港運來的自來水,/他們的狗吃著一百塊錢一頓的大餐”60。在他眼中,重慶與日寇漢奸都是舊世界的表征,應被消滅。重慶嚴重的階級對立圖景在《北中國在燃燒》《重慶街頭所見》等文中也隨處可見,是何其芳運用政黨意識進行重慶想象的主要策略。除此之外,何其芳也直接批判國民政府。在《重慶隨筆》中,何其芳便以重慶市容與參議院選舉為例,批判國民政府的面子工程、弄虛作假。顯而易見,何其芳將“國家”形象化并融入城市想象中,當以“國家”觀照重慶時,重慶顯然失責失職。

總體而言,城市形象變遷“涉及權力主體和意識形態的更新問題”,擁有延安體驗的何其芳對于成渝的想象從文化批判轉向政治批判,便是“城之變與書寫語境、評判立場之變相互作用的結果”61。何其芳作為“超然的敘事者”,與成渝兩城“保持距離”,正符合“諷刺的”城市模式建構。62

結? 語

西方現代性的核心是人文精神與科學精神,突出個體價值。“抗戰”與“建國”是戰時中國的關鍵詞,“抗戰”需要喚醒民族意識與集體心理,“建國”則主要以無產階級立場考量國家建設。在此語境疊加下,西方現代性腹背受敵,中國知識分子開始建構戰時現代性,力圖消解現代性與民族國家的錯位,老舍、巴金、郭沫若等皆是如此。在這條路上,知識分子各有其起點終點,何其芳的典型性就在于他的起點與終點代表了大多數知識分子所走的道路。而且,與其他從“藝術至上”突轉為“革命為美”的知識分子不同,他是在長途跋涉中慢慢領略到路上的萬千風景。

所以,“何其芳現象”其實“蘊含著中國現代性結構的內在分裂與沖突”63,透過它,可以觀照戰時知識分子的群體心靈轍印。探討“何其芳現象”,不僅是為了解剖何其芳,考察個人與革命、文學與政治的話語關系,也是為了研究戰時中國知識分子認知結構的轉化,爬梳他們思想觀念分化的緣由與自我調整的策略。

當然,紙上談兵是虛無縹緲的,“對于民族國家的現代性想象是借助于公共空間才能完成的”64,而城市則是最佳對象。抗戰時期,成渝兩地從邊緣一躍為全國政治、經濟與文化中心,又與延安隔空對峙,代表兩副國家面影與兩套民族國家觀念體系。何其芳筆下的成渝形象是多重地方經驗彼此接續的混合想象體,它既容納了多個城市的話語力量,也作為何其芳轉向的形象修辭而存在。由此,探討何其芳的地方經驗與成渝想象,是將抽象問題具象化,生成“漸變”的路線圖,將作家論與城市形象問題轉化為文化史與認識論的問題,從中發現戰時中國的豐富與復雜。

注釋:

①何其芳:《夢中道路》,載《刻意集》,文化生活出版社1939年版,第79頁。

②何其芳:《云》,載《預言》,文化生活出版社1946年版,第89頁。

③何其芳:《毛澤東之歌》,劉貽清,陳志昂主編《我們永遠崇敬毛澤東》,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年版,第75頁。

④趙牧:《論何其芳形象的當代建構》,《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7年第8期。

⑤李怡、肖偉勝主編:《中國現代文學的巴蜀視野》,巴蜀書社2006年版,第262頁。

⑥⑨3741何其芳:《致吳天墀》,載《何其芳全集》第8卷,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06頁,第106頁,第107頁,第107頁。

⑦26何其芳:《街》,《好文章》1937年第7期。

⑧27何其芳:《嗚咽的揚子江》,《中流》1936年第4期。

⑩1617242529何其芳:《我和散文》,《好文章》1937年第11期。

11何其芳:《扇上的煙云》,載《畫夢錄》,文化生活出版社1936年版,第Ⅱ頁。

12何其芳:《雨前》,《文藝月刊》1933年第1期。

13何其芳:《巖》,《水星》1934年第2期。

14[美]凱文·林奇:《城市的印象》,項秉仁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1990年版,第9頁。

15吳福輝:《鄉村中國的文學形態——〈京派小說選〉前言》,《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87年第4期。

18李夫澤:《何其芳的小說〈浮世繪〉淺析》,《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99年第1期。

19何其芳:《棕櫚樹》,《文季月刊》1936年第2期。

20何其芳:《遲暮的花》,《文季月刊》1936年第3期。

21沙汀:《何其芳選集·題記》,載《何其芳選集》第1卷,四川文藝出版社1979年版,第2頁。

22林茨:《還鄉日記》,《中國文藝》1943年第6期。

2363謝慧英:《自由的“悖論”:關于“兩個何其芳”的透視與省思——兼論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的歸屬感》,《東南學術》2018年第6期。

28[美]海登·懷特:《作為文學虛構的歷史本文》,張京媛編《新歷史主義與文學批評》,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177頁。

303132何其芳:《還鄉雜記·附記二》,載《還鄉雜記》,文化生活出版社1949年版,第109頁,第104-105頁,第108-109頁。

33王雪偉:《何其芳的延安之路——一個理想主義者的心靈軌跡》,山東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5年,第49頁。

3438394045何其芳:《星火集》,群益出版社1946年版,第98頁,第107頁,第108頁,第107頁,第20頁。

35田曉明:《孤獨:人類自我意識的暗點——孤獨意識的哲學理解及其成因、功能分析》,《江海學刊》2005年第4期。

36何其芳:《給艾青先生的一封信》,《文藝陣地》1940年第7期。

4244卞之琳:《何其芳與〈工作〉》,易明善、陸文璧、潘顯一編《何其芳研究專集》,四川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第50頁,第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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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方敬、何頻伽:《何其芳散記》,四川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第7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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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2[美]張英進:《中國現代文學與電影中的城市:空間、時間與性別構形》,秦立彥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43頁,第43頁。

5160何其芳:《何其芳全集》第1卷,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384頁,第446頁。

52535456何其芳:《我歌唱延安》,載《星火集》,群益出版社1949年版,第58頁,第60頁,第58頁,第64頁。

55段從學:《現代性語境中的“何其芳道路”》,《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3年第5期。

575859何其芳:《饑餓》,《創作月刊》1942年第1期。

61李永東:《戰時國都重慶的文學想象:從“我城”到“他城”》,《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1期。

64張鴻聲:《文學中的上海想象》,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1頁。

(作者單位:西南大學文學院。本文系重慶市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成渝‘雙城記中的戰時中國形象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SYS21087)

責任編輯:趙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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