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南極點(下)

郭述軍

阿布多是一條愛斯基摩犬，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雜色的毛，奔跑在冰天雪地中，宛如狂風卷起的一團冰雪。它身上完全體現了一條雪橇犬的特質，身體健壯，擁有足夠的耐力與勇往直前的精神，最可貴的是它對主人的忠誠。自從出生，它就生活在北極圈附近，從沒想到，有一天會奔跑在南極的冰雪上……

阿布多看著這些陌生的伙伴，輕輕叫兩下，算是和大家打個招呼。

“好了，可以出發了，目標南極。”

第二天，那個叫阿蒙森的人下達了起錨的命令。他看起來是這群人的頭領。

漁船緩緩駛離挪威的奧斯陸港……

5

11月15日，平坦的雪原上突然冒出一道近百米高的冰崖。冰崖陡峭、光滑，映著刺眼的陽光。阿布多想一鼓作氣沖上去，可是只堅持到10多米，它就滾了下來。其他雪橇犬也望而卻步，都站在冰崖下“汪汪”吼叫。

“汪汪，汪汪汪。”它們無法想象，該怎么翻越這么陡峭的冰崖！

“汪汪汪汪？”阿布多也不敢再闖第二次。

阿蒙森趕忙跑下雪橇，到附近尋找可以繞過去的路。還好，冰崖并沒有綿延多長，在東面幾千米外就消失了。在阿蒙森的引導下，阿布多帶領雪橇犬，順利地繞過了冰崖。

沒料到，第二天它們又遇到了新的困難。這是一座橫亙面前的雪山，山峰高聳，山體連綿。一眼望去，似乎也沒有可以繞行的道路。

“汪汪汪！”阿布多望著雪山，突然進發出征服的欲望。

為了征服登上南極洲以來的第一座雪山，阿蒙森讓雪橇犬休息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隊伍開始向雪山進發。沒有路，又哪里都是路，阿布多它們只能憑著頑強的耐力，拉著雪橇向上爬，滑倒再站起來。到傍晚，它們上升到海拔1200米的地方。為了安全，阿蒙森在那里安營扎寨。

11月19日，它們成功地爬到1580米的高度。已經是傍晚了，但天氣依舊很好，阿布多和伙伴們沒有休息，一鼓作氣，在半夜時爬到了最高點。那里海拔3340米，星星似乎就在頭頂了。

阿布多興奮地吼叫，聲音雄渾嘹亮，在南極的雪域高原上回蕩。

其他雪橇犬也同樣吼叫。

6

天剛蒙蒙亮，阿布多就隱約聽見阿蒙森和別人的對話。它豎起了耳朵。

“我們必須那么做！”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

“別無選擇了。不這樣的話，也許我們都不能活著離開南極。”

“可是那些狗……”

“我已經決定了。”

阿布多看向伙伴們。經過這段時間的南極生活，那些狗已經變得強弱不一。有的在風雪磨練下變得更強壯，有的卻瘦弱不堪。

阿蒙森做出了什么決定呢？和這些愛斯基摩犬有關系嗎？阿布多眨著眼，思考著。

很快，阿蒙森來了。他在雪橇犬中走來走去，伸手撫摸每一條狗的身體。阿布多和伙伴們都很享受這樣的撫摸，輕輕哼著，搖著尾巴。最后，阿蒙森挑選出26條狗，趕著它們往外走。

阿布多目不轉睛地看著伙伴被阿蒙森帶走。它們瘦弱不堪，默默地走著。

突然，阿布多預感了什么，猛撲上去，死死咬住阿蒙森的衣角往回拖。

阿蒙森隨口說了一句：“去去，阿布多別鬧。”

可是，阿布多沒有松口。

“你要干什么？”阿蒙森停下來盯著它。

阿布多的眼角一熱，感到兩行淚水涌了出來。

阿蒙森一愣，再看看其他雪橇犬，眼角也濕潤了。

“回去，回去。”他推開阿布多。

阿布多不肯退讓，它要留住自己的伙伴。

阿蒙森似乎心軟了，挑出兩條狗，告訴阿布多：“帶它們回去吧。”

阿布多還不想走。

阿蒙森沖它大聲吼叫：“走開！再不走，全部殺掉！”

阿布多不敢再堅持下去，帶著那兩條狗回去。

現在，只剩下18條愛斯基摩犬。這18條狗還算壯實。

之后的12天，它們都在坎坷不平的冰川上行走。天氣陰沉，云霧彌漫，有時甚至都看不清道路。看似完好的冰原上暗藏著無數深不見底的裂縫，稍不小心就會掉下去，一旦落下去就沒有生還的機會。

為了安全，阿蒙森和其他4個人用繩子系在腰上，又相互拴在一起。這樣，一個人落進縫隙，其他人能把他拉出來。而拉雪橇的愛斯基摩犬還是以原來的樣子奔跑著。

行進越來越艱難。

12月10日黃昏，天氣依然糟糕。阿布多和伙伴們拉著雪橇艱難奔跑。也許再過半個小時，它們就會宿營休息了。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7

一道兩頭不見邊際的巨大裂縫突然出現在雪橇犬面前，像是一下子從地面下冒出來的。跑在最前面的幾條狗看清了裂縫，遲疑了一下，想停下來，可能是覺得還可以跳過去，又一個個向前躥去。也許就是這稍稍的停頓影響了跳躍的距離，幾條狗躍起，想落到對面，但失敗了，在距離對面半米遠的地方紛紛落進冰縫。

“汪汪！”阿布多緊跟在它們后面拉著另一架雪橇。見伙伴掉進了冰縫，它焦急地尖叫。

幸好，雪橇卡在了縫隙上。那幾條狗被繩索拉住沒再繼續往下掉，懸掛在半空，叫著，掙扎著。

阿蒙森趕緊喊他的助手們：“快！快！快把它們救上來！”

一陣手忙腳亂，幾條狗總算被救了上來，但是它們渾身哆嗦，再也不肯靠近裂縫。阿布多衡量一下裂縫的寬度，覺得可以跳過去，關鍵是不能在裂縫邊緣猶豫，它沖那幾條狗“汪汪”叫了兩聲，讓它們靠在一邊。

阿布多拉著雪橇向后轉了一大圈，再以更快的速度沖向裂縫，在到達裂縫邊緣的瞬間，它毫不猶豫地騰空而起。一道完美的弧線劃過后，阿布多和雪橇穩穩地落到對岸，然后它扭頭看向伙伴。

有了阿布多的示范，伙伴們都學著它的樣子安全跨越了裂縫。

1911年12月14日下午3點，雪橇隊到達了南極高原的中央，那里就是南極點，海拔3360米。

“我們成功啦！”

“成功啦，我們是第一批成功登上南極點的人。”

“當然，還有18條愛斯基摩犬。”

阿蒙森和他的伙伴們歡呼著，在南極點插上一面挪威的國旗。

阿布多也跟著阿蒙森一起興奮，它不知道南極點是什么，但能感覺到這是個意義非凡的地方。

“汪汪汪！”它站在那面國旗下使勁吼著，也像一位了不起的英雄。

其實，到達南極點的每一條愛斯基摩犬都是英雄。

8

在南極點休整3天，阿蒙森一行踏上了歸途。

雖然回去的路設有路標，設有補給站，但也不是一帆風順，仍舊危險重重。半路上，最大的威脅是饑餓。阿蒙森不得不又處死了6條雪橇犬。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伙伴被屠宰，阿布多心都碎了，可它又能怎么樣呢？

1912年1月6日，它們終于來到了上次失去24個伙伴的宿營地。那里已經被肆虐的風暴刮得面目全非，幸虧存放的食物依然在，而這些食物就是上次被屠殺的雪橇犬。

填飽了肚子，人和狗便都顯得精力充沛。天氣也不錯。

阿蒙森心血來潮，忽然要和這些愛斯基摩犬來場比賽。他是滑雪高手，能在這樣廣袤的冰原上疾馳如飛。阿布多當然也不會服輸，一條專業的雪橇犬天生就是冰雪世界的征服者。于是，一場人與狗的角逐開始了。

阿蒙森等人先走一步，阿布多和伙伴們緊追不舍。光滑的雪原上并沒有多少聲音，只有速度。雪橇滑過冰面，如同一道閃電。

突然，阿蒙森一個九十度大轉彎，向旁邊滑去。緊隨其后的阿布多預感到不好，也急忙調整方向，可是，旁邊的一條狗沒收住腳步，直接沖進了一個冰隙。由于沖擊力太大了，牽引的繩索瞬間斷成兩截。那條狗被裂縫吞沒，只在眨眼之間。

“汪汪汪！汪汪汪！”阿布多停下來，其他狗也停下來，對著伙伴落去的地方傷心地叫著。

阿蒙森沉默了好久。此后，他再沒做過那樣的事情。

1月25日，阿布多和伙伴們回到了位于鯨灣的大本營“先鋒者之家”。

在人們的一片歡呼中，阿布多沉重地凝視著自己的伙伴。包括自己在內，出發時是52個，回來的卻只有11個。

5天后，阿布多和伙伴們登上先鋒號捕魚船，駛離南極洲。

當船漂浮在蒼茫的大海上時，阿布多依舊站在甲板上，注視著逐漸模糊的那片冰雪世界。那里讓它擁有很多自豪與榮耀，也給它很多恐懼和傷痛。

在那兒，有個地方叫南極點，而它是第一條到達那里的愛斯基摩犬。

（續完）

附注：挪威人阿蒙森是世界上第一位到達南極點的探險家，與他同時奔赴南極點的還有英國科學家斯科特，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斯科特的隊伍遲到了一步，并且在歸途中不幸罹難，但是他們留下了很多珍貴的資料和礦物樣品。

1957年。美國在南極點冰蓋上建立了永久性考察基地，命名為“阿蒙森-斯科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