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喀什老城 最是人間煙火氣

張莉

有道是：“不到喀什，不算到新疆；不到老城，不算到喀什。”

喀什老城位于喀什市中心，具有2000多年的歷史，是全世界最大的生土建筑群，街巷縱橫交錯，建筑高低錯落，布局靈活多變，曲徑通幽，是我國唯一的特色迷宮式城市街區。

如果說喀什老城充滿濃郁的西域色彩，宛若一幅生動的維吾爾族民俗風情畫，那么夜晚的喀什老城比白日更是平添了一絲神秘和嫵媚，更加迷人。

千年老城今猶在

夜幕降臨，老城也告別了白晝的喧囂，漸漸歸于沉靜。此時的我信馬由韁，來到阿圖什巷口。巷子里，不知疲倦的孩子們依舊追逐嬉鬧，零零星星有一些游客流連在街巷中，用鏡頭貪婪地捕捉每一個美麗的瞬間。枝繁葉茂的爬山虎攀上小樓的窗欄，有的甚至嚴嚴實實將整個窗子都遮住了。橘黃色的燈光透過層層疊疊的葉，撒出星星點點的光，引人無限遐想。

阿圖什巷的主巷道很寬，這得益于國家實行的老城改造。從2010年起，政府投入70多億元對喀什老城28個片區49083戶、507萬平方米危舊房進行改造，喀什老城從此開啟美麗嬗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經過考察后認定：“喀什老城區危舊房改造對地震等災害有前瞻性的預防措施，改造后保留了原有的建筑特征，保護了居民的傳統生活習慣，其經驗值得推廣。”

穿行在巷道中，兩側有無數小巷通向遠方。不時映入眼簾的過街樓、半街樓，墻壁上精美的磚雕，樣式古樸的路燈，曲徑通幽的小巷，飄飛的裙裾，追逐嬉鬧的孩童……在夜幕下構成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季羨林先生曾說：“世界上只有一個地方，將華夏文明、印度文明、羅馬文明與埃及文明這四大人類文明匯聚一點。這個點不在別處，就在新疆喀什。”喀什老城的建筑獨具民族特色，多以純手工制作的磚雕裝飾墻面，羅馬立柱、波斯木刻、佛教蓮花樁、印度石膏雕、俄羅斯風格落地窗等隨處可見，是四大文明交匯下的產物之一。

漫步前行，時光的腳步突然放慢，置身在縱橫交錯的迷宮式巷道里，令人不免感嘆，雖然經歷了無數戰亂和動蕩歲月，喀什老城卻沒有像西域許多古國舊城那樣遭到毀滅或湮滅于歷史的長河中，而是歷經千年，依然佇立。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站在老城中的十字路口，聆聽歷史的回響，迷醉在老城的萬種風情中。每條小巷都伸向遠方卻不知歸處，隨便選一條小巷繼續前行，不管是否能走出去，也不知將去向何方。一路的新奇和充滿未知的前方，讓人感到無比興奮，激起了探險迷宮的強烈欲望。

對于許多外地游客來說，行走在喀什老城，猶如走在迷宮，經常會迷路。其實，在老城游覽是有秘訣的，主要看腳下的磚：如果是六角磚，那么，沿著這條路一定能走出去；如果是四角磚，則意味著這是條“死胡同”。

畫卷徐展佳境來

小巷盡頭豁然開朗，原來是穿行到了千年古街—職人街。這條街上有很多傳統手工藝人，鐵藝、銅器、木工、樂器制作……不少在別處幾乎絕跡的手工藝在這里依然被一代代延續著。

喀什的傳統手工制造業可以追溯到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文化時期，那時，就已經出現了石制的刀、鐮、斧等工具以及由夾砂陶燒制成的罐、缽、盆、碗、杯等生活器具。到秦漢時期（公元前221—公元220年），手工業已是當地重要的生產部類。如今，手工業在喀什依然十分興盛，比較著名的有土陶、金銀首飾、手工地毯、艾德來斯綢、維吾爾花帽、手工刺繡、土布印花、英吉沙小刀以及各種銅器、木器、鐵器、樂器等。在喀什老城，很多街巷至今都是按行業自發形成的手工作坊和產銷市場劃分的，如喀贊其亞貝希（鐵鍋匠）、博熱其巷（葦席匠）、塔哈其巷（麻袋匠）、吐馬克巷（帽子巴扎）、巴格其巷（園藝巷）、闊孜其亞貝希巷（制陶匠），還有首飾巴扎、鐵器巴扎，等等。

古街上有一家傳承六代的樂器店，店內擺滿民族傳統樂器，熱瓦甫、都塔爾、彈拔爾、艾介克、薩它爾、胡西塔爾……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民族樂器博物館。老板是年輕的麥麥提艾力·阿巴伯克日，他是樂器店的第六代傳人。在飛速發展的現代社會，依然有許多像他一樣的年輕人，愿意學習祖輩流傳下來的手工藝，在傳統基礎上賦予其時尚的現代元素，將古老的手藝發揚光大。白天，這里游人如織，到處是叮叮當當的粗錘細敲，嗡嗡作響的木器車床聲以及清亮悅耳的熱瓦甫彈奏聲構成了一首氣勢恢宏的交響樂。

夜晚的千年古街，韻味悠長。百年老茶館里，人們愜意地聊天喝茶，卸下了一天的疲憊，盡享悠然時光。

老茶館對面的街道擺滿各種瓜果的小攤。喀什“瓜果之鄉”的美名享譽世界，這里四季分明，無霜期長達250多天，日照時間長，晝夜溫差大，降水稀少，非常有利于瓜果的生長，加上慕士塔格峰冰川雪水的滋潤澆灌，培育出世界品質一流的優質瓜果。在路邊，來一塊入口即化、甜入骨髓的“老漢瓜”；或是隨著三三兩兩的游人蹲在攤邊，守著那筐正宗的喀什“土桃”，一口氣可以吃完十幾個。這些喀什特有的瓜果不僅讓初到喀什的游人大飽口福，也讓那些遠離故土的喀什人魂牽夢繞。

古城不古，移動互聯網正悄然改變著中國最西部這座千年古城。賣西瓜的維吾爾族老大爺忙得不可開交，一邊嫻熟地切著西瓜，一邊示意旁邊的顧客“掃一掃”二維碼支付。古城里的居民漸漸習慣互聯網給生活帶來的高效和便捷。

千年古街直通艾提尕爾廣場，越往前走，游人越多。他們當中，既有內地來的背包客，又有國際友人，也不乏新疆本地的游客。他們或為自家小女精心選一頂漂亮的花帽，或圍坐在路邊品嘗剛出爐的烤包子，還有的駐足欣賞“沙郎叨克”（一種冰鎮飲料）攤主表演的絕活。只見攤主麻利地叉出一碗冰渣，加入酸奶、蜂蜜，前后晃動幾次，猛地將碗中的冰渣向空中拋甩，一道一米多高的白色流線出現在空中，引得游客陣陣驚呼，攤主卻不慌不忙伸出碗去，將自由落下的冰渣全部穩穩接回。整套動作嫻熟無比，博得陣陣喝彩與掌聲。來一碗猛啜一口，透徹心骨的涼。這是喀什特有的冷飲，味道甘甜清涼，是人們不可或缺的夏日寵兒。

買閣來大劇院門前熱鬧非凡，人聲鼎沸。作為著名的歌舞之鄉，樂舞藝術在喀什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從秦漢之際一直到盛唐時期的疏勒樂，曾經與龜茲樂、于闐樂、高昌樂等樂舞風靡西域，而盛行于中原，對我國樂舞藝術的繁榮和發展起過積極的推動作用。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十二木卡姆”“鷹舞”均發源于此。有人說，維吾爾民族以能歌善舞著稱，每一個生命從呱呱落地開始，無一不是從歌舞聲中認識世界的；他們一旦跨越了步履蹣跚、牙牙學語的童年，就將匯入載歌載舞的人群。這是一種很浪漫和藝術的說法。來喀什，不看一場正宗的文藝精品演出，著實遺憾。粗獷豪放的刀郎麥西來甫，惟妙惟肖的塔吉克鷹舞，風情濃郁的維吾爾族婚禮表演……給人們帶來美的藝術享受。

向前走，艾提尕爾廣場上儼然已經成了歡樂的海洋。

近年來，喀什旅游業呈井噴式發展。旅游+扶貧有效拉動了當地經濟發展，越來越多的居民搭上了這列“致富快車”，吃上了“旅游飯”。廣場上，不僅擺上了木馬、小火車等大型游樂項目，駿馬、牦牛、駱駝也紛紛登場，騎馬、騎駱駝、坐豪華馬車照相的游客絡繹不絕，只為了在廣場上拍一張別具風格的留影，驕傲地告訴世界：喀什，我來過！

穿過艾提尕爾廣場，老冰山奶油冰淇淋店前正排著一條“長龍”。這是喀什最受顧客熱捧的冰淇淋店，店里的冰淇淋全部采用維吾爾族古法制作，原料為雞蛋、鮮牛奶、奶油、砂糖等，甜而不膩，鮮香冰爽，奶香濃郁，味道不輸國際大牌，而且價格十分公道。

夜色越來越濃，艾提尕爾廣場對面的罕巴扎夜市燈火通明，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輕煙彌漫，空氣中飄散著孜然和燒烤的誘人香味。在全新疆民族特色餐飲中，喀什美食最正宗，夜市上幾乎涵蓋了所有種類，烤鴿子、烤魚、烤南瓜、涼粉、米腸子、面肺子……誘人的色澤，醇香的味道，挑動著人們的味蕾，讓人垂涎欲滴。整個夜市一座難求。

風情萬種惹人醉

詩人周濤曾經說：“喀什是不可解的，你可以一眼看穿其他城市的五臟六腑，但你永遠看不透喀什那雙迷蒙的雙眼。喀什有一種更深厚的東西，一種更典雅、更高貴、更悠久的東西，那種東西不能確指，卻時時處處存在著，彌漫著讓你感覺著，仿佛滲透在空氣里。”我一直在想，詩人所說的不可解的指的是什么，或許正是喀什的風情。

沿著罕巴扎路一直向前，這條街可比阿圖什巷熱鬧多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游客如潮水般涌來，操著天南海北的各式方言，在夜色中探尋著喀什老城的神秘，渴望在有限的時間里，對它了解得再多些。老城的古樸滄桑、老城的獨特韻味、老城的熱情好客、老城的萬種風情，無不深深吸引著八方來客。他們愛上了老城的寵辱不驚、隨遇而安和寬厚豁達。游走在老城深處，不懼夜已至深，哪怕迷失在老城，或是融化在老城，也是人生最珍貴、幸福的體驗。

自老城建成全國唯一開放式5A級景區后，旅游業的興盛為老城里的居民帶來了全新的生活，商鋪、餐廳、茶館、咖啡館、手工藝品店一應俱全。“古麗的家”每天游客爆滿，居民自建的“五星級”民宿讓內地游客流連忘返。更有一些背包客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里，毅然辭去內地的工作，來此定居、創業。

喀什的盛夏之夜，清風習習，十分舒爽。人們漫步在老城，享受著清涼，感受著美好。有句話這樣說道，當你在內地的深夜中熟睡，我在喀什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在中國，喀什可能是太陽落得最晚的一個城市，最晚時，太陽大約在23：30才會完全落下，這也讓內地游客覺得不可思議，備感新奇。

此時，雖然已是深夜，人們依然毫無睡意。許多商鋪燈火通明，游客們精心挑選著心儀的商品，與店主討價還價。老城的居民們三三兩兩搬著小凳聚在一起，邊納涼，邊聊著白天遇見的新鮮事，曬著各自的小幸福。孩子們永遠不知疲倦，在巷道里奔跑追逐捉迷藏是每天的必選項目。沒有籃球場，就在樹上掛一個自制的籃球筐，比比誰投的球多，任何困難都阻擋不住孩子們快樂的童心。遠處隱約傳來母親呼喚孩子回家的聲音，幾個孩子依依惜別，約好明天再見。

老城的故事每天都在重復，每天的精彩卻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