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英雄

雷冊淵

2021年7月20日下午，鄭州突降暴雨。

李蘭（化名）見天氣不太好，就提前去幼兒園接外孫和外孫女。回家途中，車剛剛開到創業路、普惠路路口，及膝的水流就將車沖停在路中央，還熄了火。李蘭嘗試重新發動車子，幾次都沒成功，車門也無法打開。此時，大水已經淹到車門位置。李蘭一邊冷靜地安撫車里的孩子，一邊撥通了女兒楊曉杰（化名）的電話。

“那天雨那么大，我接到母親的電話說車被困在路中間，已經進水了。作為一個母親和女兒，我當時真有天塌地陷的感覺，哭都哭不出來。”楊曉杰回憶，“所有報警電話都占線，我必須冷靜，才能救出我的母親和孩子。”

楊曉杰讓母親告訴自己他們的確切位置，并且觀察周圍的情況，母親在電話中一一報出周圍店鋪的名字：一家便利店、一家賓館和一家面館。楊曉杰通過搜索外賣和點評軟件，最先找到了便利店老板盧聯盟的電話。

當時盧聯盟正在幾公里外的另一個店鋪排險，意識到情況緊急，他立刻撥通便利店旁邊賓館的電話，告訴賓館里的人：“門口路中間的車里有人，快去救人！”

正在賓館大堂排險的安保部部長李坤朋接到了電話，他和剛滿18歲的王志磊是最早沖出去救人的。慌亂中他們找不到工具，只抓了一把菜刀就沖進雨里。

此時，10多米寬的路面已經變成一片汪洋，大水上漲到身高1.83米的王志磊的胸口位置。李坤朋率先爬上車，他先拿菜刀在前風擋玻璃上敲了幾下，發現敲不動，而且如果敲開前風擋玻璃，大水將迅速灌進車里，車里的孩子會有危險。他又迅速爬上車頂，試圖敲開天窗，還是敲不破。

第三個向車靠近的是一個一頭紅色板寸的小伙，他是孩子們的街舞老師陳陽陽（化名）。原來，沒有打通報警電話的楊曉杰，情急之下在微信朋友圈里發出求救信息，正在附近的陳陽陽看到后，脫了衣服，拽著樹枝游了過去。后來楊曉杰才知道，那一路，陳陽陽的包、手機都丟了，“冒著生命危險游了好長一段”。

陳陽陽努力向車游去，另一個穿著黑色雨衣的人也在向車靠近，他遞來一把錘子。然而錘子太小，李坤朋嘗試了幾次也沒砸開天窗。此時，面館老板李祥聽到外面的求救聲，來不及多想，拿上店里的大錘子沖了過去。

李祥很快游到車旁，爬上車頂，在汽車的后風擋玻璃上鑿出一個小洞。穿黑色雨衣的男子一直趴在車邊，透過這個小洞，安撫著車里的李蘭和兩個孩子，并向旁邊的人不斷呼喊，組織救援。

李祥脫掉上衣，轉向汽車左后方的車窗猛砸了幾下，車窗終于被破開。水里的陳陽陽將小男孩拖了出來，李祥和穿黑色雨衣的男子合力扯著孩子的上衣把他提到車頂。這時李祥才發現，自己的手在剛才砸玻璃時受了傷，鮮血正汩汩地往外涌。他甩了甩手，顧不上包扎。很快，小女孩也被救了出來，被抱到車頂上。

又密又大的雨點像碎石一樣從天上砸下來，讓人睜不開眼睛。王志磊凍得忍不住地顫抖，上下牙咯咯打架，李祥的傷口在流血，陳陽陽還泡在水里……而此時，更多的好心人向車游去。人們送來了一個藍色大桶，怕孩子嗆水，他們打算把孩子裝進桶里再送到安全地帶。

六七個大人在不大的車頂高高低低地站著，把兩個孩子圍在最中間，還有人為孩子撐起一把傘。在一旁幫忙并拍下視頻的趙朋說：“這個畫面，好像汪洋中的一座孤島，而這座島讓人充滿力量和希望。”

小男孩被裝進桶里，由3個大人護送，到了安全地帶。然后人們折返，小女孩也被成功地送了過去，護送她的有5個人。

等兩個孩子都被救出去以后，李蘭拿好車里的證件和包，又轉身去為李祥找能夠清理傷口的消毒巾，最后才從車里出來。有驚無險，一家人終于得救。

楊曉杰不敢想象，如果當時沒有這些好心人的幫助，自己的家庭將會面臨怎樣的滅頂之災。“這種心情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怎樣的感謝都顯得太輕了，我感激這些奮不顧身的救命恩人。”

楊曉杰回憶著這場無妄之災，在慶幸家人平安的同時，也冷靜復盤著得救的另一個關鍵因素——母親的鎮定和冷靜。

楊曉杰說，這一點讓她驚詫不已。“我母親全程都非常淡定，當時我從電話里絲毫聽不出她的慌亂，也聽不出情況有多么危急。反而是她在告訴我，不要著急，沒有問題。”

一場大雨，全城受災。因為10多個熱心人不顧個人安危的施救，保住了楊曉杰幸福美滿的家庭，她深深感恩。“我母親和孩子被救到安全地帶以后，又遇到了許許多多的好心人。有一位上海大哥一直抱著孩子，給孩子溫暖。還有許多好心人給他們送來食物和熱水，真的讓我們感受到人間有大愛。”

后來有記者去采訪，幾乎每一位參與救援的人都謙虛地告訴記者，救人的是大家，不僅是自己。記者也多次嘗試聯系楊曉杰提到的那位來自上海的好心大哥，他始終婉拒采訪，只發來短短幾行字：“正常人都會選擇這么做，我做的不值一提，還有很多人值得報道和關注。”

沒有從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謝謝暴雨中，義無反顧的你們。

（藍 天摘自《解放日報》，劉德山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