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驍
來自波蘭的“獨臂球王”帕蒂卡又一次站在奧運會的賽場,這已經是她第四次同時參加奧運會和殘奧會了。2000年,她只有11歲,參加了悉尼殘奧會,是當時最年輕的乒乓球選手。2004年雅典殘奧會,她代表波蘭獲得女子團體和女子單打F10級的2塊金牌,成為當時殘奧會歷史上最年輕的奧運冠軍。
東京奧運會上,帕蒂卡有著不錯的表現,第一輪4比0戰勝澳大利亞選手布朗晉級,但第二輪被埃及選手梅謝里夫淘汰。這名32歲的老將也許是最后一次參加奧運會,但先天缺失右臂的她展現出的頑強不屈精神,將永遠閃耀。
1989年7月,帕蒂卡出生在波蘭格但斯克。她的家人都是健全人,但她出生時右前臂缺失。不過,家人對待帕蒂卡和健全人沒什么區別,鼓勵她自己做決定。
帕蒂卡認為,父母對她最大的幫助就是從未特意為她做過什么。從出生那一刻起,帕蒂卡就學著與身體的殘缺相處。她說:“起初,我對缺少一只手臂感到羞愧,但很快就接受自己了。我從來不抱怨上天為何如此不公,因為胳膊不會因此長出來。”她很早就明白,父母不會一直陪著自己,于是,學著獨立解決生活中的難題,進而獨立生活。帕蒂卡學會了系鞋帶,只是花費的時間比別人長一些。雖然不能系圍裙,但她本來就很少做飯。不能一次拿兩杯咖啡,但她可以走兩趟。她不能玩游戲機,于是寫信給制造商,請他們為肢體殘疾者做些特殊的設計。
還是個孩子時,帕蒂卡就學會了騎自行車,與左鄰右舍的男孩們一起玩。他們騎著車在樹林里穿行,把大部分時間花在戶外。她的身體在玩耍中強健,也保存了一個正常的童年。帕蒂卡有時會忘記只有一只手的事實,朋友們會就此開玩笑,帕蒂卡也跟著笑,不會感覺被冒犯。她說:“日常生活中,我什么都能做,不需要別人的幫助,一點也不覺得困擾。”
她的父親喜歡運動,熱愛跑步和踢球。體育館離家很近,父親把兩個女兒都送去打乒乓球。姐姐不久就放棄了,妹妹卻越打越出色。人們的目光很自然地匯聚到帕蒂卡身上,對她品頭論足。孩子們很好奇,想知道這個女孩子為什么跟自己不同。帕蒂卡大方地解釋給他們聽,這種隔閡很快就消除了。成年人的疑惑更甚,他們審視帕蒂卡很久,但絕不會鼓起勇氣上前詢問:“你為什么沒有手臂?”當帕蒂卡開始參加健全人比賽,其他運動員難免會想:“她是誰,為什么站在我們中間?”起初,帕蒂卡有點煩,但換位思考后很快便釋然了,“當有特別的東西出現時,人們想要看看,這很正常”。
在殘奧會上,帕蒂卡發現自己也會對其他運動員產生好奇。這些人有的天生如此,有的經歷災禍,承受了太多命運的打擊。帕蒂卡說:“跟他們的遭遇相比,發生在我身上的不幸簡直不值一提。以我的殘疾程度,不足以加入到這些英雄的行列。”看到他們,帕蒂卡更加明白,悲傷、困難的時刻會讓一個人更加努力地尋找自身的力量,證明自己。
帕蒂卡從2000年開始參加殘奧會,2004、2008、2012、2016年連續四次獲得乒乓球女子單打冠軍。2020東京殘奧會,她希望再獲一枚金牌。帕蒂卡聽到過別人的議論:“她大概不會有什么出息。”這讓她更加努力,她說:“我告訴自己,如果我打得好,沒有什么能阻止我。”她曾想摘掉“殘疾人”的標簽,但早已意識到這無法擺脫。她知道拿到健全人奧運會的獎牌幾無可能,但仍然在乒乓球這項運動中樂此不疲。2004年歐洲青少年錦標賽上,15歲的帕蒂卡打敗了很多看起來比她優秀的選手,在健全人比賽中拿到了單打冠軍,出乎很多人的意料。這讓她覺得自己可以成為一名好球員。從那時起,她決定將一生都投入乒乓球運動。
帕蒂卡是波蘭乒乓球的標志性人物。以前,如果身邊沒有殘疾人,健全人很可能意識不到這個群體的存在。當他們看到帕蒂卡的成就,可能改變偏見和歧視。帕蒂卡說:“把殘疾人看作運動員,而不是生活中悲傷和凄慘的存在。離我們近一點就會明白,體育對我們來說不是康復,而是一種正常的挑戰。”
除了贏得比賽,帕蒂卡還有一個愿望,希望奧運會和殘奧會被平等地看待。她說:“兩個奧運應該是平等的,但事實上,奧運會比殘奧會重要。殘奧會有那么多值得尊敬的偉大運動員,值得更多人關注。我希望殘疾人運動員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因為他們值得。”
2008年北京奧運會,帕蒂卡第一次出戰健全人奧運會,在乒乓球女團比賽中代表波蘭隊對陣中國香港隊,引來人們關注。13年過去了,提起那場比賽,帕蒂卡還在惋惜,“我差一點就贏了”。比賽結束后,帕蒂卡在混采區駐足很久。她說:“我那天說了很多話。我想證明殘疾人可以與健全人比賽,甚至可以與名將對陣。”
在那之后,帕蒂卡不斷收到世界各地發來的問候,有人說,她為殘疾的孩子帶來了希望。帕蒂卡覺得能夠激勵別人,這很棒,但不想成為某種權威,也不想把激勵別人當做生活的目的。帕蒂卡說:“我必須專注于我的目標和工作,盡最大努力打好乒乓球。賽場是美妙的,無論輸贏,我都喜歡這種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