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希里：300年無人涉足的“最后凈土”

王麗

因人跡罕至，夏爾希里的原始之美神秘而純粹。這里有雪域高山，荒漠戈壁，森林平原……更有賽加羚羊、雪豹、棕熊等國家重點保護的野生動物40余種，高等植物1676種，是一座珍貴的天然基因庫——

遠離塵囂的絕美天堂

夏爾希里是蒙古語，意為“黃色的山坡”。它地處新疆博樂市北部山區，自然保護區面積31400公頃（314平方公里），海拔1210～3670米，屬溫帶大陸性氣候，境內溝壑縱橫，水資源豐富。

清朝時期，左宗棠率領大軍平定新疆，歷經千辛萬苦擊敗了叛軍，才奪回領土江山。后來卻因為晚清政府無能，在沙俄推行的擴張主義政策下，夏爾希里地區被蠻橫蠶食占領。直到蘇聯解體后，根據《中哈國界協定》第二補充協定，哈薩克斯坦才于1998年，將爭議區的220平方公里劃歸我國。為加強該區域的自然資源保護和管理，中國在2000年6月成立了夏爾希里自然保護區。這次回歸也代表著我國外交的強大與執著，無論香港、澳門，還是夏爾希里，屬于中國的地方，一塊都不能少！

夏爾希里保護區東西長66公里，南北寬25公里，共由三部分組成，分別是西部的保爾德河區、中部的走廊區和東部的江巴斯區。

夏爾希里剛由中國接管時，里面的草有一人高，到處都是野生動物，也沒有任何道路。后來中國開辟了道路，開始有人進入，野生動物也躲進了繁茂森林中。目前，夏爾希里無任何經濟活動和常住人口，只有少量的邊防駐軍、15戶保護區工作人員和管護員10名，總人口不足百人（不含駐軍）。

歷代常年駐守在這里的，是新疆博爾塔拉軍分區的官兵。他們不僅擔負著守衛邊境安全的責任，還在細心呵護這片凈土。每次執勤時，他們都會對牧民宣傳野生動物保護知識，鼓勵他們義務保護救治野生動物。

如今，許多游人慕名而來。為了守護好這片“最后的凈土”，駐守官兵采用了多種方式進行巡邏保護。每個人都把維護這里的生態環境，作為自己一份義不容辭的責任。當地的牧民群眾和游客們，都親切地稱呼他們為“夏爾希里的保護神”！

夏爾希里是軍事禁區，駐防官兵們世世代代保衛著這塊絕美秘境，一排帶刺的鐵絲網分隔了兩個國家，這里一直執行嚴格的軍事控制。要進入這片美麗而原始的土方，需要邊防軍開具的通行證。

前不久，筆者隨一支科考隊遠赴夏爾希里，對這里進行人文、歷史、自然等多學科綜合考察。我們駕駛了3輛越野汽車，對保護區全境及周邊作了較為全面的綜合考察，獲取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

夏爾希里的西部是中高山區，蜿蜒曲折的盤山路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為這片凈土增添了些許靈氣。從山腳開到山頂，需要在山道上垂直上升1600多米，險峻地勢和絕美風景相生相伴，無論春夏，都能看到皚皚白雪覆在山頂。一層層的霧像流動的銀絲繞著山巒，煙云繚繞，如同少女用手絹半遮嬌容。

中部是中低山區域，像一條廊道連接著東西兩邊，這是夏爾希里的腹部地帶，也是最美的地方。

早春，數百種野花競相開放，山坡穿上了最美的衣裳，山花爛漫，蜂飛蝶舞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美麗。

盛夏，青翠欲滴的鮮草覆蓋整個保護區，茂盛的小草甚至能長到齊膝高，每吸一口氣都是自然的芳香。

金秋，璀璨的森林組成一幅絕美畫卷，層林盡染，秋色宜人。走在這里仿佛穿行在人間仙境中。

深冬，白雪像精靈降臨于此，純凈、清白，這里配得上一切美好詞匯。站在一片純白之中，所謂天人合一，竟是這般美妙……

比起西部和中部，夏爾希里的東部則像一頭脫韁的野馬，在廣袤無邊的天地間快意瀟灑。在這里，你能從心底里體會什么叫“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里如詩，亦如畫！

模樣奇怪的賽加羚羊

珍貴的“天然基因庫”

近300年以來，夏爾希里地區沒有進行過任何人為的經濟與生產活動。所以這里的自然資源保存極為完好，生態基本處于原始自然狀態。保護區內有紅門蘭、斑葉蘭等珍稀蘭科植物，有蒙古黃芪、雪蓮、新疆紫草等國家重點保護植物。高山帶的草甸植被發育良好，中低山帶陰坡為天山云杉為主的森林草原帶，森林面積約7200公頃。陰坡為灌草型草原帶，主要有忍冬、枸子、小孽和蒿類。整個夏爾希里區域林草茂盛，植被覆蓋總面積約占97%。

此外還有雪豹、棕熊、北山羊、賽加羚羊盤羊等40余種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高等植物1676種，重點保護野生動物40余種，陸棲動物和鳥類300余種，脊椎動物221種，昆蟲420種，大型真菌143種……因生物多性極為豐富，夏爾希里曾被中央電視臺譽為我國“最后的凈土”和“天然基因庫！”

走進夏爾希里，猶如在長長的畫廊中穿行，一大片一大片金黃、水紅、純白和深紫的交融，將每一道山麓都點綴得層巒疊嶂，氣勢恢弘。落雪的時候，在藍天的輝映下，世界又被雪花清洗的純凈了。置身于這幅絕美畫卷中，讓你驚嘆這不似人間的美！

我們的綜合考察車隊，從夏爾希里西部的崎嶇山道盤旋而上，自海拔1500多米的高度，駛向海拔3100多米的山頂。車隊像蝸牛一樣，沿著蜿蜒狹窄的山路緩慢地盤山而上。越往上開，山路越陡峭。道路懸在頭頂，彎道和陡坡使汽車左搖右晃，滿車人都屏氣息聲，心懸山崖。

汽車爬上山頂，就到了高入云端的口望哨。站在山上向夏爾希里嘹望，在這樣一個四面環山的狹長谷地，起伏的山巒披著一身綠裝，山路像一條白色巨蟒，盤繞在山體上。

不同的海拔，也孕育出了多樣的地貌和風景。這里溪流縱橫、山巒俊秀、奇峰林立，起伏跌宕，風光旖旎、雄渾壯美。登上雄踞山頂的玉科克哨所時，但見煙云朦朧，玉帶似的薄霧慢慢從一個山體流轉到另一個山體，層巒疊嶂的山峰猶抱琵琶半遮面。

夏爾希里保護區的地貌特征，主要表現為階梯狀隆起，山地地貌垂直結構分明。我們從博樂出發后，依次經歷了山前平原、低山帶、中山帶、亞高山帶、高山帶。

在夏爾希里地區中心，地勢開闊，具有熱量充足，水資源豐富的條件。那金色的草甸，那滿眼的綠，那滿野的花，那原始狀態的植物種群，那豐富的野生動物，構成了超越塵寰的綠野美景，我們的野餐就安排在這里。

夏爾希里巨大高差的地勢條件，也造成了氣候類型隨高度逐漸演替的垂直變化。保護區西部基本無夏季，只有冷暖季之分，東部（江巴斯地區）則四季分明。西部一般9月下旬開始降雪，而東部10月下旬開始降雪。我們考察隊進入西部時還需穿毛衣。但到東部時只需穿外衣就行了。

山里的天氣變化特別快，一會陽光明媚，一會烏云壓頂，一會細綿小雨，一會冰雹鋪天蓋地。這樣的氣候，讓我們不得不頻繁地更換衣著。

西部夏爾希里地區降水比較充沛，區內有2個湖泊，即阿拉套湖和那根淖爾湖，2個湖泊又為中哈邊境界湖。

進入中高山帶的夏爾希里西部時，青翠的云杉、金色的疣枝樺、火紅的花楸，還有那從山腳紅到山頂，從路邊紅到天邊的柳蘭，構成了一幅生動絢麗的自然畫卷。

柳蘭是夏爾希里花海的主要物種，它從6月一直開到8月。到了9月中旬，花敗后的柳蘭用它那紅葉紅莖點燃的熱情，構成迷人的秋景，猶如一條紅色的織錦輕輕鋪蓋在夏爾希里的土地上，那些少量仍然凌寒而放的花朵點綴在其間。

考察隊中那幾名負責采集標本的博士生，一下車就撲向邊界鐵絲網下星星點點爭相開放的柳蘭，用雙手捧著花朵狂吻不已，舍不得把它們采下放入標本夾。他們用心觸摸、感受著，激動的心里涌起的，應是一份神圣而莊重的情感！

“夫妻樹”與“花中皇后”

六七月的夏爾希里，披翠染紅，峰嶺起伏，綠草連綿，林木蔥郁;熱烈綻放的野花開滿了路旁草叢間，在叢林、雪峰、白云、藍天的襯托下，競芳斗艷。它們一代又一代地繁衍，花謝種熟，來年雪水融化，種子又冒出嫩芽，抽枝展葉，吐蕾結籽。

因為禁牧，沒有畜群踐踏和啃食，加上雨水充沛，氣候濕潤，這里滿坡都是草的海洋，花的海浪，動值物的樂園。

雪嶺云杉分布于海拔1600—2700米之間的山地陰坡或溝谷中，綠色的波濤，挺拔高大的云杉，墨綠茂密、遮天蔽日，隨著山勢起伏，古老蒼勁的雄風和蒼翠欲滴的嫵媚在盤亙錯結間回旋。雪嶺云杉在夏爾希里常常形成純林，或與疣枝樺和密葉楊等組成混交林。伴生植物有天山樺、歐洲山楊、花楸、柳等。

疣枝樺是歐亞大陸溫帶古老的小葉型闊葉樹種，出現于白堊紀末期。該樹種比較喜光、喜濕潤，生長迅速，有先鋒樹之稱，是夏爾希里重要的涵養水源、水土保持和造林樹種。疣枝樺在保護區的中山帶中下部及河谷廣泛發育，組成純林或與歐洲山楊、密葉楊混交組成闊葉林;或與雪嶺云杉組成針闊葉混交林。

綜合考察車隊來到疣枝樺林，我們發現這里有一對“夫妻樹”——兩棵相距50厘米的連體疣枝樺。樹高25米，胸徑約20厘米，在1.5米高處兩樹有8厘米粗，活著的橫干相連。幼年時，一棵疣枝樺因風吹將自己的嫩枝搭在另一棵疣枝樺的樹干上，日久天長，這根枝條競插進了對方體內，兩樹之間這根活橫枝將它們緊緊地連在一起，并肩而立，緊緊相依;枝丫連理，枝葉相蓋;久經滄桑而相依為命，須臾相守而有誓死不分離之勢！

“夫妻樹”在古代稱為“連理枝”，這是樹林中一種特殊的生長現象。連理枝就是指兩株枝干連接在一起的樹，人們用連理枝來比喻對愛情的忠誠。民間稱左邊的樹是“夫”，右邊的樹是“妻”。自居易的《長恨歌》中也曾寫道：“……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人們還將樺樹皮，當作傳遞愛情的信紙。

由雪嶺云杉、疣枝樺、密葉楊等群系組成的山地森林，是保護區最茂密的植被類型。小喬木有梭梭、山楂、天山花楸等;灌叢有西伯利亞刺柏、新疆方枝柏、歐亞圓柏、忍冬、口子、繡線菊等。

灌叢中的野生樹莓，更是一片連著一片。果實比桑葚略小，但酸甜鮮美，大家蜂擁采集，贊譽不絕。

盛夏時節，百花齊放，爭奇斗艷。漫山遍野的是極美的花、極深的草，在藍天映襯下，它們是那樣的嬌潤、那樣的柔嫩，讓人們內心溢滿的只有呵護、不忍踐踏。

金蓮花和毛茛常常以最艷麗的顏色，組成花的海洋、一望無際，裝點著山地草原，構成迷人的自然景色。

窄葉芍藥是“花中皇后”，深受人們喜愛，盛花季節，它把夏爾希里打扮得如詩如畫。

紫色的是紅門蘭，這是一種非常珍稀的植物，它們孤獨地簇擁在一起，花絮像無數個小鈴鐺，倚在陡峭的山坡上熱烈地綻放。

伊貝母花瓣聯合如燈罩，多為白色。初夏開花，花朵低垂，給人以生動之感。紫色的新塔花是治療高血脂癥的特效藥。

保護區內的大型真菌很多，我們來此考察時，在針葉林和闊葉林地上，不到半小時內就采集到10多千克的美味牛肝菌。

羊肚菌也是國內外著名的食用菌，因無人來采集，相對數量較大，它具有理氣、化痰、益腸胃的功效，還含有人體必需的氨基酸，又是食品添加劑和增味劑。

掩映在茂密的雜草叢中的小溪，傍著朝霞和落日，總有成群結隊的野生動物來小溪邊飲水。我們科考隊在夏爾希里發現，最多的一群馬鹿有20多頭！更有2頭馬鹿曾從山上沖下來，直接闖人了考察隊營房。還有一母一仔2只棕熊，距科考隊員距離最近不足50米。

狼的腳印在雪地上也常有發現，夜間常可聽見狼嚎。考察隊員們還拍攝到了機警的松鼠、肥碩的狍子、悠閑的馬鹿、霸氣十足的野豬、還有肉眼看上去只有米粒大的棕熊……

棕熊，為中亞地區特有物種，在夏爾希里保護區有良好的供棕熊生存的環境條件。

賽加羚羊大小與山羊相仿，鼻特別膨脹、高聳而向下彎，因而又稱高鼻羚羊，屬于半荒漠動物。因羚羊角價格昂貴，捕殺十分嚴重，許多棲息地成為了牧場或被墾殖，這種瀕臨滅絕的動物在中國境內已經難覓蹤影。夏爾希里東北部的阿拉山口，歷史上曾是賽加羚羊傳統分布區和遷移必經之地。與保護區相鄰的哈薩克斯坦地段，更是賽加羚羊分布聚集區。

北山羊的體重則達60千克，雄獸角向后生長，彎曲如彎刀狀，可長達1米以上。多棲于高山巖石較多的地段，冬季下降到海拔較低的江巴斯地帶。晨昏到高山草甸或草原采食，白天隱匿在高山巖石地帶……

夏爾希里風景絕美，遠離塵囂，動植物繁盛，不愧是一片“藏在深山人未識”的中國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