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皓

柯靈(1909—2000年)是民進創始人之一。電影理論家、劇作家、評論家。曾任上海《文匯報》總編輯、華東文化教育委員會委員、上海電影劇本創作所所長、上海電影家協會副主席;政協第七屆全國委員會常務委員;民進第十屆中央委員會名譽副主席,第一、二、三屆中央參議委員會副主席。
柯靈是一位中國近代文學史上的杰出人物,他在中國當代的文學界、電影界、新聞界是具有一定影響力的作家之一。他在弱冠之年從家鄉紹興來到上海謀生,從此他人生的大半輩子同上海同命運共生存。
柯靈自學成才,寫過小說、散文、雜文、評論,創作過劇本,做過教員也涉足過兒童文學,更是在報刊雜志的編輯領域,有過驚濤駭浪般的戰斗歷程,成為一代名編輯。也正是在文學和新聞界這兩個陣地上,讓柯靈形成了立足現實的精神。雖然他是一個勤于讀書、善做學問的人,卻并沒有因此而禁足于書齋之門里,柯靈對任何事都要追問一個為什么,不愿敷衍了事隨遇而安,他有自己的獨立思考,更有對國家對民族前途的關心與使命感,所以當民族危機來臨的時候,他沒有逃避更沒有沉淪,在柯靈身上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一個文學熱血青年的拳拳愛國之心,一個中國文人的擔當與追求。
在柯靈人生最關鍵最重要的時刻,有幾位非常重要的中國共產黨人,對柯靈整個人生起著非常重要的決定性作用。夏衍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柯靈把夏衍比作是他革命路上的引路人。
20世紀30年代初的上海,是一個文化的多事之地,更是階級矛盾和民族矛盾的沖突之時。柯靈剛到上海才兩個月,便遭遇了一場被日本野蠻侵略的戰爭。一·二八淞滬抗戰后,國家、民族存亡成為民眾關注的焦點,社會對電影界“猛醒救國”的呼聲日益高漲,新形勢下愛國、進步影片受到歡迎。正當這時,由柯靈執筆的故事片《有夫之婦》的推出,可以說是他真正意義上踏入了電影圈,使他有機會接觸到“左聯”的核心人物夏衍、田漢、沈西苓和司徒慧敏等人,這些“左聯”的共產黨人邀請柯靈參加影評小組。
“劇聯”的“影評小組”,是一個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群眾性影評組織,以茶話會、座談會等形式進行活動,并在多家報紙上開辟電影副刊作為影評陣地,像石凌鶴、王塵無等許多影評小組里的成員,都是中國共產黨的地下工作者,也是“左聯”及“劇聯”成員,他們團結了一批像柯靈一樣富有愛國情懷的熱血文學青年。這些人都是業內行家,而且思想進步,他們談中國電影的現狀,批評商業電影脫離時代,粗制濫造;他們也談蘇聯電影、好萊塢電影,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體系,布萊希特的“間離效果”,奧尼爾的表現主義戲劇……柯靈聽得一知半解,卻又有著濃厚興趣。
在經歷電影藝術理論啟蒙后不久,此時的柯靈也不再是一個初來乍到的鄉村青年,他開始有了自己的感悟與思想,并對20世紀30年代初的中國電影現狀提出了自己的評價和分析。他撰文批評把電影當作純粹的娛樂品的觀點,提出“充實和嚴肅電影的內容,使之成為大眾的精神糧食,陶冶人性,改造社會的藝術,正是文化界的當務之急”。從中不難看出“左翼”文藝理論對他的思想產生了革命性影響。
柯靈后來在回憶中說:“我是作為一名搖旗吶喊的小卒,卷進這一場電影革新運動的。邈遠的歲月已經使往事如煙,只有一點,歷經時間洪流的磨洗而不損其光輝,那就是幾位我當時親灸過的前輩風儀。他們有一種非常突出的共性,是平易近人,不遺余力地汲引后進。而這正是使世界不斷前進的引力。”
在“左翼”電影文化“溫床”的培育下,柯靈開始以不同筆名發表眾多電影評論,而這些評論文章,表現出進步的思想意識,現實主義的藝術態度。此時的柯靈也已逐步從一個以文學謀生的青年,走向了革命的文學青年,開始有意識地向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左聯”和“劇聯”的進步性靠攏。
在20世紀30年代的文化戰場上,電影作為非常重要的一翼,一方面是“左翼”電影在“荊棘和泥濘”中艱難地前行著,另一方面則是國民黨政府以剪刀“檢查”,加暴力“搗毀”,以及鼓吹“軟性電影”等進行瘋狂地反撲。在扼殺“左翼”電影的“白色恐怖”氣焰甚囂塵上,“左翼”電影則組織起針鋒相對的回擊與斗爭,夏衍、王塵無、石凌鶴、魯思、唐納、白塵等人紛紛撰文,對軟性電影論者展開了論戰和批判,柯靈亦義無反顧地加入進來。經過兩個陣營一系列針鋒相對的斗爭,柯靈也已然成為了20世紀30年代中國進步電影崛起時期的著名影評家之一。
1933年被稱為“中國電影的轉變年”,“左翼”電影大量涌現,從而實現了歷史性轉變。1983年柯靈在《試為“五四”與電影畫一輪廓——電影回顧錄》一文中回顧總結了難忘的1933年,文中寫到:“1.黨的‘電影小組的成立,促成了中國電影的歷史性轉變,由長期處于外化而終于納入新文化運動軌道,這是電影界的頭等大事。2.改變了電影面貌,劇本是基本的一環。3.劇本風格的改變,必然影響導演的風格。4.評論工作起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同時他在文中還十分堅定地寫到:“中國電影接受新文藝與左翼文藝的影響,并引起方向性轉變,時在1933年,是黨對電影界進行工作的結果。”
柯靈在夏衍、田漢、錢杏邨、陽翰笙等一批“左翼”骨干們的帶領下,其文章的“左翼”傾向性也越來越鮮明。此刻“白色恐怖”愈演愈烈,國民黨政府當局大肆追捕中共地下黨人,由于文化界電影界田漢和陽翰笙等人的被捕,這些“左翼”作家們以及在其周圍的進步作家們都面臨著隨時被捕的危險。錢杏邨在回家途中發現家里已出事,便急忙趕去柯靈家,告知柯靈,并囑請柯靈去通知另一位中共地下黨員錢筱章轉移。經過這次抓捕事件,柯靈意識到,“白色恐怖”同樣籠罩在他的周圍,但這些并沒有影響和阻礙他繼續戰斗,反而使他越挫越勇,越戰越堅強。
1937年上海陷入“孤島”之后,柯靈又再一次與茅盾、巴金、錢杏邨、夏衍、郭沫若、鄒韜奮、胡愈之、鄭振鐸、夏丐尊等人一起,加入到《救亡日報》抗日宣傳的行列之中。在抗日的炮火中,在日軍和汪偽政府的屠刀籠罩下,柯靈不懼危險,同時還主編了時事文藝周刊《民族呼聲》,并吸引了上海的作家、學者、理論家、影評家紛紛為這份宣傳抗日的刊物撰稿。也正是由于在這一時期,柯靈先后在報刊雜志等不同領域,撰寫和發表了抨擊日本侵略者肆意屠殺中國人民的滔天罪行,以及揭露汪偽政府賣國求榮的文章,因此,他先后兩次被日本憲兵隊抓去,其中一次還被嚴刑拷打上了老虎凳。然而此時的柯靈已成為了一個堅定的民族愛國主義斗士。任敵人的威脅利誘逼供,柯靈只有一句話:“我是中國人,我愛中國。”
縱觀柯靈的前半生,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的人生成長軌跡,與那一時期的夏衍等中國共產黨人的引路是不可分割的,可以說正是因為這些黨在文藝戰線上的地下工作者的引領幫助,柯靈這樣一位充滿著愛國主義情懷的青年人,才能成為民族的戰士,也才有可能走上一條正確的人生之路。
柯靈對夏衍的評價,就如他為夏衍所寫的悼念文章《送別夏公》一文中所說的:“夏衍是革命文藝家,革命與文藝一身二任,而又渾然一體。他是左翼文藝運動的倡導者,新興戲劇的帶頭人,進步電影的開山鼻祖;名副其實的文藝戰線馬前卒。他又是新聞工作的多面手,到老以‘白頭記者自命。”這些恰如其分的評價,從另一個側面也充分說明了柯靈對夏衍等中國共產黨人對自己影響的肯定與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