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青海湖

宋揚

我們從成都往西北進發(fā)。車近都江堰，四姑娘山含笑相迎，春容半掩。正建的汶（川）馬（爾康）高速與都（江堰）汶（川）高速的無縫銜接指日可待。“多難興邦”在這里不只是一句口號。

草原直撲人眼的是遼闊與綠色。如同限時的廣告，團團濃云攝人心魄地直接抓住你的心。然后，云彩變得平和起來，把美一點一點潤進你的眼。大自然深知審美疲勞是必然，于是不多時后又組織了一場國畫與油畫的表演。東邊一盤五色油彩潑上天，藍色白色留在天幕，其余灑向大地，幻化為黑點的牛、黃紅相間的花；西邊墨云并不翻滾，如毛筆一層層渲染讓藍色褪去，代之以灰白毛邊紙。看著看著，你臉上也有了一層濕潤。

道邊有僧人向我們的車招手，通過對講機問前車，答曰：“那不是想搭車，是在給路人祈福。”汗從心出！瞬間有了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之汗顏。很多時候，我們把“祝你平安”輕描淡寫為一句脫口而出的普通的敷衍用語，有人卻在用真實的行動去踐行。

西部有大好的河山，純得那么天然，可地質(zhì)災害頻發(fā)，經(jīng)濟、教育、文化滯后又是必然。汶川之殤、玉樹之悲、疊溪之痛還在眼前，只能如道旁的僧人，雙手合十，在心中虔誠地說一句：“祝你平安！”

晨別郎木寺，目標西寧。有別于川西高原山峰的斧鑿刀砍，此地的山巒曲線溫溫柔柔。當眼前的綠在不知不覺中被蒼黃替代，水之憂更強烈明顯。裸體的土地帶給你的絕對是幾乎要令人窒息的干燥感。路過一些小鎮(zhèn)，手扶式拖拉機正忙碌著運輸剛割下的青稞，揚塵迷了眼睛，你試圖在空氣中嗅到溫潤的水氣，可是沒有。丹霞地貌攝入鏡頭也許是別樣的美，但山體被雨水沖刷露出浪漫而悲慘的血色，抑或暴雨帶來的只是淚流滿面后的道道溝壑，讓你想起老婦的臉。

真正顛覆曾有的臆斷的是西寧現(xiàn)狀。并沒有延續(xù)一路上灰灰黃黃的色調(diào)，車少人多胡楊長勢喜人。踏破鐵鞋才發(fā)現(xiàn)原來西寧賓館對面就是當?shù)刈钣忻牟蛷d，美其名曰“沙力海”。冒昧偷改為“沙里海”，是否更切合餐廳乃至西寧是沙漠綠洲之意？

第二天，我們馬不停蹄繼續(xù)向北，熟悉的青山草原又出現(xiàn)，更多了一種親切。在青藏鐵路上偶見綠皮火車，速度奇慢，足見修天路之艱。青海湖越來越近，突然間一道藍色直線陡然跳入視野，那便是青海湖了。是青海省因青海湖得名，還是青海湖借青海省出彩，無處考證。可不可以這樣理解：雖為湖，可等同于海，“海”者，浩渺之水也。青海湖是絕對配得上浩渺二字的。我和小女探討，絞盡腦汁也只能找到“翡翠”“藍寶石”之類俗不可耐的詞匯來形容它的美。最后小女說它是“鋪在大地上的藍絲絨”。想想還算貼切，草原平整安謐，風過湖面，確有微波。比作絲絨，神似多于形似。

一條淺淺的黑馬河匯入青海湖，湖里不知名的黃魚見游人而不驚，溫順可愛和公園的觀賞魚別無二致。牧童厲聲喝住往水里拋食的游人，并警告說那會害死魚的。錯愕！好心并非都能辦好事，最好的愛護就是順其自然。

為了太陽跳出湖面的一瞬，攜妻帶女起個大早。穿草原，跨泥潭，晨露濕鞋不足惜，眾人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可嘆更有早行者已占據(jù)有利位置。

日出一過，人群立即作鳥獸散，仿佛眼里只有那個太陽，猶如去快餐店拿到外賣就走。我們則一路慢悠悠往回踱步。清晨的空氣如露珠一樣潮濕。雜鳥在海鷗的領(lǐng)唱下各聲部齊鳴。種種叫得出名的和叫不出名的野花迎著旭日又恢復了活力。田鼠伸出腦袋在洞口打量起得比它們還早的我們。更有雙雙秀恩愛者旁若無人打情罵俏，等我們靠近一舉起相機，它們一縱身便消失了。它們會不會把我們當成了“狗仔隊”？新鮮的馬糞還冒著絲絲熱氣，馬兒甩著尾巴在熹微晨光中悠然進食，吐故納新又是新的一天。海鷗敏銳地在黑馬河淺灘搜尋，它們的目標是從青海湖沿黑馬河洄游的黃魚。以前只在《動物世界》里看到一切生命的活著與延續(xù)都是那么艱辛，這種體會在這一刻變得那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