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岡山斗爭時期的財經審計工作

何小文

井岡山斗爭時期，限于歷史條件，我黨我軍和紅色政權沒有專門的財經審計機構以及專門從事審計工作的人員，但特殊的斗爭環境，決定了經濟建設與武裝斗爭、政治斗爭的密切結合。同時，為了適應斗爭的需要，我黨我軍和紅色政權從土地革命、游擊戰爭和根據地在不斷變化等特點出發，制定了財政工作方針，因而催生了財經審計工作。

適時成立財經監督機構

一是成立士兵委員會，監督軍隊經濟。

1927年9月29日，秋收起義部隊來到永新縣的三灣村，針對當時部隊存在的編制不健全、官兵思想混亂、軍閥主義習氣等問題，毛澤東主持召開了前委擴大會議，決定對部隊進行全面整頓，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三灣改編”。

“三灣改編”有一項創舉，就是在部隊中實行民主制度，建立新型的官兵關系，在連以上設立士兵委員會，每連推選產生1名主席、7名至9名士兵委員會執行委員。

士兵委員會是加強監督、實現民主、維護紀律的一個有效組織形式，士兵委員會的任務和職責有5項：參加軍隊管理、維持軍隊紀律、監督軍隊經濟、做群眾運動、做士兵政治教育。其在監督、管理軍內經濟方面的主要工作有：（1）監督實行經濟公開。士兵委員會有權審查賬目，有權要求定期向士兵報告經濟情況。（2）監廚和采買。監廚主要是監督做好飯菜和搞好飲食衛生，掌握菜勺大小一致和開飯時間等;采買主要是協助司務長購買軍中所需糧、油、菜，監督菜金的使用。（3）分發“伙食尾子”。在定期審查賬目、核對結算的基礎上，將“伙食尾子”分給大家，如遇特殊情況（如作戰），需要推后分“伙食尾子”，必須公開宣布理由。

士兵委員會成立后，按職責開展工作，士兵們都很滿意。

二是在政府中設置財政部，強化財經審計工作。

井岡山紅色政權的初創階段，因為沒有經驗，人民群眾并不滿意。如打下茶陵后，只成立了一個縣人民委員會，派北伐時期曾做過安徽省旌德縣縣長的譚梓生擔任縣長，一切按舊政府的樣子，升堂審案，收稅完糧，衙門還是原來的衙門;團長陳皓等部隊首長則貪圖享樂、吃包餐，丟下土豪不打，專找商會派軍餉，也不開展群眾工作，也不做御敵準備。

宛希先將茶陵的情況向毛澤東寫了封匯報信，派人急送茅坪。毛澤東接信后，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隨即回信指示：“新成立的政府絕不能按國民黨那一套辦，要成立工農兵政府，要做群眾工作……”按照毛澤東的指示，茶陵縣委、縣總工會、縣農會負責人和軍隊各連黨代表開始推選出自己的代表，組成縣工農兵政府。其中，工人代表為譚震林，農民代表為李炳榮，士兵代表為陳士榘。代表們一致推選學徒出身的印刷工人、縣總工會主席譚震林擔任茶陵縣工農兵政府主席。共產黨員、知識分子楊紹震、羅尚德、羅青山、陳叔同等分別擔任了縣政府民政、財經（財政）、內務、青工等部門的負責人。

此后，湘贛邊界其他縣、區、鄉的政權建設，包括湘贛邊界工農兵政府基本上都以茶陵縣工農兵政府的創建模式設立了工作機構，并專門設置了財政部（財政委員），從而突出了政府中財經審計工作的重要性。

嚴肅執行財經紀律

一是強調不拿群眾一個紅薯，以此灌輸財經法紀意識。

1928年4月3日，毛澤東向工農革命軍正式頒布《三大紀律六項注意》。三大紀律是：第一，行動聽指揮;第二，不拿工人農民一點東西;第三，打土豪要歸公。六項注意是：一、上門板;二、捆鋪草;三、說話和氣;四、買賣公平;五、借東西要還;六、損壞東西要賠。

這些紀律和注意并不是憑空想象出來的，它們都是根據當時的實際情況和需要制定出來的。比如“三大紀律”中有一條“不拿工人農民一點東西”，最早的時候是“不拿老百姓一個紅薯”，就是因為初上井岡山時正值紅薯成熟時節，戰士們在行軍途中又饑又渴，拿老百姓紅薯的現象時有發生，所以做出這樣的規定。“六項注意”中的“上門板、捆鋪草”兩條則是因為，當時部隊住宿經常借用老百姓門板作鋪板，借用稻草作鋪草，但撤走時沒有“物歸原主”，睡覺用過的稻草遍地都是，各家的門板因高矮大小不一而對不上卯，群眾有意見，因此就規定要“上門板、捆鋪草”。按照當時的要求，如果群眾不在家，吃了群眾的米，就要把米錢放在米桶里，用了群眾的油，就要把油錢放在油罐底下，還要寫上道歉和解釋的信。每次開拔前，部隊都要派檢查組檢查群眾紀律執行情況，發現問題及時糾正。紅軍嚴格執行財經等相關紀律，贏得了老百姓的擁護。

二是強調經濟上實行民主，以此教育官兵要學會“理財”。

由士兵參加財經管理，是井岡山斗爭時期軍隊財經管理行之有效的方法。這樣一來，既可增強戰士間、官兵間的團結，又可改變軍隊的作風，還可提高部隊的戰斗力。正如毛澤東指出的，由“士兵管理伙食，仍能從每日五分的油鹽柴菜錢中節余一點作零用，名曰‘伙食尾子，每人每日約得六七十文。這些辦法，士兵很滿意。尤其是新來的俘虜兵，他們感覺國民黨軍隊和我們軍隊是兩個世界。他們雖然感覺紅軍的物質生活不如白軍，但是精神得到了解放。同樣一個兵，昨天在敵軍不勇敢，今天在紅軍很勇敢，就是民主主義的影響。紅軍部隊像一個火爐，俘虜兵過來馬上就熔化了。中國不但人民需要民主主義，軍隊也需要民主主義。軍隊內的民主主義制度，將是破壞封建雇傭軍隊的一個重要的武器”。

此外，紅軍在強調經濟上實行民主的同時，特別注重維護人民群眾的利益。比如，1929年，紅四軍在大柏地打了個大勝仗，但是，由于這里的老百姓不了解紅軍，在戰前都跑光了，結果紅四軍買不到糧食。毛澤東說：“打借條向老表們借糧，以后償還。”紅軍吃了大柏地群眾一天的糧、油、菜，也留下了一大批借條。時隔50多天，紅四軍特意繞道大柏地去還債。這時，有的流民也來憑空要錢，軍領導交代：這次一定要賠償，只許多給，不許少給。結果，那一次紅四軍一共付出3500塊光洋，相當于紅四軍平時10天的伙食費。紅四軍用行動詮釋誠信，贏得群眾擁護。從此，紅軍“借糧還款”成為廣為流傳的佳話。

三是強調法制建設，以此保障財經紀律的執行。

為了更好地保護工農群眾的根本利益，宣傳蘇維埃政府的正確主張，1928年1月，剛成立的遂川縣紅色政權出臺了《遂川縣工農兵政府臨時政綱》，30多條規定中涉及財經政策的就有7條之多。而1928年底，湘贛邊區政府制定的我黨歷史上第一個土地法——《井岡山土地法》，則從沒收土地范圍、確定土地分配標準、分配區域、土地所有權以及土地稅的征收等問題著手明確法定界限，從而為土地革命提供了法律依據，具有很強的操作性，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農民對土地的渴望，也使得蘇維埃政權中的財經審計工作有法可依、有令可行，從而有力地配合了革命根據地的軍事斗爭。

嚴防貪污腐化事件

一是選優配強財經干部。

1927年10月，毛澤東率領秋收起義部隊到達井岡山后，吃飯成為很大的難題。1928年4月，朱毛兩軍會師后，人數激增，每月要消耗糧食40多萬斤，吃飯問題更顯嚴峻。為解決部隊給養，兩軍會師后成立的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后改稱“ 紅四軍”）成立了軍需處，范樹德任軍需處處長，宋喬生、曾士峨、呂赤、何長工等優秀干部都先后擔任過財經管理干部。他們在艱苦的井岡山斗爭時期，不僅用有限的經費維持了部隊的日常運轉，而且還為部隊建設做出了很大的成績。如為改善醫療條件，他們根據前委的指示，決定把醫務所擴大，成立紅軍醫院。在根據地內要完成如此宏大的項目工程，必須要選配優秀的干部搞好工程管理。于是，擔任過中國工農革命軍第七師師長、紅四軍三十三團團長，時任紅四軍后方留守處主任的鄧允庭被選派負總責，經費則由井岡山防務委員會主任王佐負責解決。

而當時被譽為“紅四軍大管家”的余賁民，參加過辛亥革命，在五四運動中擔任過平江縣雪恥會會長，1922年任農會主席時由毛澤東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秋收起義時，余賁民已是前委委員、副師長，而后擔任中共湘贛邊界特委委員、湘贛邊界工農兵政府財政部部長兼紅四軍軍部財務總管。當年，凡地方和紅軍打土豪收繳的金條、金磚、金戒指等，都由余賁民裝入一個木箱親自保管，并專門抽調約一個班的政治覺悟高、責任心強的戰士負責警衛。彼時，他與桃寮村的一位姑娘相愛了。快要結婚時，岳母要他送一枚戒指給女兒作為信物，他斷然回答說：“我這里是有不少的戒指、金條，但這些都是公家的，半個我也不能動。”

二是加強財經反腐力度。

為了防止貪腐事件發生，凡涉及糧油及錢幣等財經事項，紅四軍以及蘇維埃政府均有明確規定。比如，凡攜帶錢款前往“白區”辦貨，都需要向財政部登記，取得現金出口證才準出境。即便在“紅區”內辦事，攜帶錢物的人員也必須持通行證才可“通關”。現井岡山革命博物館珍藏的一級革命文物——寧岡縣工農兵政府購糧賬簿便見證了這一史實。這本賬簿記載了當年寧岡縣農民售糧數量和付款金額，包含雙方經手人、售糧人家庭住址、所在鄉村，其中有一頁有“付面交筱圃史存款捌拾玖元伍厘”等賬目記載。此外，賬簿內還有余賁民（時任湘贛邊界工農兵政府財政部部長）、李筱圃（時任寧岡縣工農兵政府財政部部長）等人審核后的親筆簽名。從中還可以看出，縣、區、鄉政府所購的糧食必須運往指定地點，由部隊軍級機關和中共湘贛邊界特委等接收。接收后，接收單位必須加蓋公章; 糧食入庫后，任何機關和私人不能動用絲毫，否則，經手人要賠償并受嚴重處分。

誠然，因戰爭環境的特殊性，井岡山斗爭時期的財經工作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但無論紅四軍內部，還是蘇維埃政府，甚至中共井岡山特委都始終注重從制度上嚴明財經紀律，防止貪污腐敗行為的發生。同時，對于已經發生的各種腐敗現象，嚴加懲處，絕不姑息。例如1928年5月中旬，紅四軍第二十八團司務長古某，在寧岡葛田鄉只有幾戶人家的水東村，向農民郭友庭買豬，謊稱沒有帶錢，說過幾天送來，將豬趕走，結果很久后都沒有將錢給郭友庭送來。多數人認為古某一次性侵吞群眾一頭豬，情節惡劣，嚴重違反紀律，應受嚴懲。這件事被鄉工農兵政府主席陳愿山了解到了，反映到紅四軍士兵委員會主任陳毅那里，陳毅派人查實后，及時向軍黨代表毛澤東和軍長朱德做了匯報。朱德遂親自主持軍委會專門討論此事，認為古某嚴重違反紀律，應當受到嚴厲懲處。會議一致決定，為嚴肅紀律、杜絕貪腐，對古某處以極刑并立即執行。古某被處決的消息傳開后，在紅四軍官兵和葛田一帶的民眾中引起強烈震動。再如，湘贛邊界工農兵政府在寧岡縣查處的兩樁貪污腐化案件：一是壩上鄉工農兵政府主席李懷珍，伙同秘書各貪污公款20塊銀圓;二是古城區長溪鄉工農兵政府軍事委員、鄉赤衛隊隊長謝某對關押的土豪女眷行為不軌，引起極大的民憤。案件查實后，工農兵政府撤銷了這些腐敗分子的職務，并向群眾公布了他們的丑行，使革命根據地軍民進一步看到了黨和紅軍以及蘇維埃政府反腐倡廉的決心。

（作者單位：江西井岡山革命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