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王筠

帕梅拉?康拉德是美國宇航局毅力號火星探測器任務的科學家, 同時也是一名牧師。她向 《連線》 講述了這兩個迥異的世界是如何幫助她了解宇宙的。
在西方長期的科學和宗教斗爭中,某些角色并非一成不變。起初,宗教領袖堅信神創萬物,他們譴責(經常是處死)那些質疑圣經中關于地球起源以及天堂美好故事之人。而科學家則不斷對此提出挑戰。如今,科學家反而成了確定論者,以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為代表的新無神論者認為,宗教人士既軟弱又愚蠢,因為他們無法接受顯而易見的真理。不僅如此,教徒還會因自己未能循規蹈矩而受到迫害。無論哪一方占據上風,戰斗始終在繼續。
在雙方這種日新月異、爭議不斷的態勢下,帕梅拉?康拉德(Pamela Conrad)卻能夠同時具有科學家(美國宇航局地質生物學家)和牧師這兩種身份。康拉德女士研究維持生命所需的環境這一命題時,并不妨礙她參加巴爾的摩郊外舉辦的圣公會集會。康拉德女士于2017 年成為毅力號火星探測器科學團隊的一員,負責設計查明火星環境的實驗,旨在回答這類關鍵問題:火星是否存在生命?是否曾經存在生命?
目前,她正在開展兩個與該任務相關的項目。第一個項目需要使用觀測儀器確定火星的天氣情況,以評估其是否適合生物生存。第二個項目需要使用一個名為“沃森”的特殊顯微鏡和一個分光計,以識別和分析火星上的有機物質。
康拉德女士接受了《連線》(Wired)雜志的采訪,她在采訪中表示,某種程度上,這兩種具有互補性的職業有助于了解宇宙以及我們所處的位置:望遠或任何為了了解環境而向外瞭望的設備與向內審視之間的區別在于“我即宇宙和我在宇宙之內”。
關于她的科研工作和信仰,以及“科學和信仰之間如何相互對抗和啟發”的談話內容整理如下。
作為一名科學家,您致力于探索豐富多彩的生命形式。在此過程中,是否發現它有任何神秘或靈性的特質?
我并不是在探尋什么。對我來說,這個過程非常有趣,因為萬物本質上沒有什么不同。無論是在其他天體,還是在地球上的宇宙樣本(如隕石)中,元素周期表無處不在。我們對此非常確信。然而問題是,雖然化學性質相同,其物理作用力卻各異。那么,能夠支持生命的環境和不能支持生命的環境之間究竟有何不同?很遺憾,這個問題并不簡單,因為我們只知曉一個如何辨別生命(也就是地球上的生命)的方法。所以我也在問,如果我們看到了別的生命形式,我們能否意識到這一點?
在您從事的兩個領域——科學和宗教——似乎大多數人都在尋找答案,而不是進一步提出問題。
沒錯!我必須承認,我并不了解統計學。我之所以進行統計,是因為我喜歡提出問題。我們已經忘了科學家雖然常常在使用經驗數據,但他們實際上是為了構建一個了解數據的模型,即使是最杰出的科學家有時也會太過依賴自己的模型。真正偉大的科學家會說:我昨天太蠢了。當然,今天更蠢。
您談到,有一次南極考察對您影響深遠,請問發生了什么?
那是一次由國家科學基金會資助的南極生物學考察,主要由希望探索南極的人士參與。我感覺,如果要我直言不諱,可能會顯得不可理喻。但是,一旦身處一個環境嚴酷、嚴重缺乏便利設施之地,我就發現,自己的種種堅持是那么愚不可及——生命歷程中的種種傷痕,與某些人的爭論——在這個涉及人類生存的宏偉計劃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和毫無意義。種種煩惱都在一瞬間煙消云散。這并非是說,我能夠解決長期困擾的問題。但是,考慮到自己作為一個渺小的個體,以及自己在浩瀚宇宙中的地位之后,一切都會釋然。你會認識到,自己是一個龐大機器中的小小的齒輪——或者更有詩意地說,一顆泯然于地球上無數沙海中的沙粒。
如果發現火星存在生命,對您而言是否具有宗教意義?
沒有。具體而言,我們許多人承認上帝的偉大之處,他無處不在、無所不能;但與此同時,我們還認為人類是造物主最佳的作品。無論信仰為何,所有的圣典無不試圖將人類與宇宙做對比,而且我們仍然在記錄這些故事。我之所以喜歡研究這類事物,是因為,如果您真的相信宇宙中存在某種具有驅動力的事物,并且它們實際上是一切生命存在的介質,那么我們必須考慮這樣一種可能性:存在于我們認知之外的其他生命,它們也在自己的環境中被愛和供養,無論它們看起來像魚、疊層石還是人類。
您說過,人類登陸火星的愿望不可阻擋——這也是我們的內在本性。但是有人說,如果我們不能養活地球上的每個孩子,就不應當試圖登陸火星。對此,您怎么看?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人類為何對性感興趣?因為這是一種生物本能。從宏觀來看,這種本能意義重大,因為這種本能確保人類將繼續繁衍后代。出于同樣的原因,我們會不斷探索新的領域,因為所有的生物都在尋找機會和抵御威脅。這就是生物學的本質。不管我們人類有多么聰明,我們仍然是生物。因此,我們進行了很多合理化解釋,并相信這些行為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探索就是這種本能之一。同時,我們不得不反向考慮一個與之相關的問題:如果我們失去了探索的欲望或能力,會產生什么后果?對于人類而言,我們將失去自我診療的重要手段。我相信,對于信仰和科學來說,這一情況也同樣適用。如果告訴人類不要探索,而只是墨守成規,我們就會失去幫助我們探索生活種種的批判性思維。無論是為了保持自己對飲食的興趣而研究新的烹飪方法,還是為了深入了解環境而探索其他教育方法,均概莫能外。那么,關心地球上沒有食物和醫療的孩子,是否也是一種同樣強大的本能?
如果我們失去了探索的欲望或能力,會產生什么后果?對于人類而言,我們將失去自我診療的重要手段。
我個人認為,這當然是一種本能。我一直在想,應當如何分配我們的科技計劃資源。我認為,相對于開發新武器或其他項目的資金,美國公眾并不了解基礎科學和應用科學的研究資金有多么的低。當我們分析科技計劃的整體投入情況時,必須了解成本收益比。有時我們會評估每一個科學計劃的成本,并以一種排他的方式看待它。我們必須提出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如果我們的技術不能保證養活每個國民時,為何還研究將我們帶到另一個星球的技術?答案是,我們確實掌握能夠養活這個國家每個孩子的技術,但我們沒有意愿這樣做。現在有許多向往太空探索的億萬富翁。您談到了與生俱來的好奇心和人們對發現的渴望。不過,人們也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在山頂插上旗幟的需求。那么,既然公眾將太空探索視為億萬富翁之間的競爭,您又是如何看待的?
當一種生物在探索機會和了解威脅時,請記住,一種生物的機會是另一種生物的威脅。您說得沒錯,人們確實希望進行“在山頂插上旗幟”這樣一種探索,但是,探索和冒險是有區別的。探索是一種尋找機會和避免威脅的本能,但人類也樂于尋求刺激和冒險。雖然兩者會同時存在,但有一定的區別。
事實上,這個問題關乎權力,也關乎生物。有人推測,如果我們擁有足夠的資源,人類就不會出現糾紛,即使這會給其他一些生物造成匱乏。所以,億萬富翁不惜花費重金探索太空,目的絕對是希望保持權力最大化,但這并不意味著這些動機不會演變,并最終對其他生物有益。億萬富翁探索火星的決定將推動技術進步,并促使他人仿效,而這絕非因為火星是一個重要的目的地。您相信圣靈嗎?我們如何知道火星上是否有圣靈?我們如何探測它?
我相信圣靈的存在,我認同上帝的三位一體概念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光線是一個能量包,它能夠同時以波和粒子的形態存在。已經有科學先例表明,人類可以同時以兩種形態存在。我相信圣靈的存在,因為我能感覺到,我們身處一個統一的系統中,或者能夠感覺到我們生活在統一系統中的特征。同時我也相信宇宙存在其他結構,存在暗能量和暗物質;不過,無論將這種能量稱為無法看到的上帝,還是宇宙微波背景,我認為都不重要。我相信,即使我確切了解了上帝或者圣靈的真相,并真正融入宇宙之中,這也并不重要。我相信,如果上帝創造了這一切,那一定意味著整個宇宙或多元宇宙系統存在于上帝的介質中。只有了解上帝才能洞悉這一切的本質嗎?不,我必須集中精力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包括采用科學手段和進行神學思考。我是否相信火星上有圣靈?當然相信,因為上帝如此偉大,他怎么會局限在一隅之地?
我無法保證我們會探測到圣靈,因為即使從科學的角度,我們是否能夠發現和觀察到一些事物,實際上取決于我們的感官水平。如果一個人天生就能夠感覺到某種靈魂和聯系,無論您怎么稱呼它,他本身就是一個靈魂傳感器。能否通過技術手段實現?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