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蝶

高泊然

蝶：

你飛過的那瞬間，全世界的夜空都亮了。

最近好嗎？剛才偶然想到你，突然翻涌起許多莫名的思緒。這還是我第一次給你寫信，請原諒我實在不懂得如何為你加上一個好聽的前綴，許是那千千萬萬的形容詞無一配得上你不朽的靈魂，許是相較于你給我的意義，這些東西便顯得過于蒼白了。

很多人說，你不過是一只昆蟲。當然，更多人贊嘆你的美麗——甚至妄圖得到你近乎完美的翅膀。而對于我，你只是同我平起平坐的生命——但生命本就是奇跡！你正讀著我這封來信，不正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相遇嗎？

請海涵我拙劣的開場白，繼續讀下去吧。

你是南美洲的一只蝶。

你生于濕熱地帶，你身上流淌著自由的血液，你卻埋怨過自然的不公。自然的規律，你可曾違背過嗎？你開始害怕張開雙翼，我費解。一周后，得克薩斯州刮起一場浩浩蕩蕩的龍卷風——真是難以預料的劫難！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筆尖一頓，筆下的答案荒誕得可怕，我從第一步檢查起，發現自己從一開始便錯了。這就是你的辛酸吧，我苦笑，開始畏懼前方的路。那瞬間，你卻重新振作起來，緩緩張開雙翼，自在輕盈地漫過熱帶雨林，探索永恒的光芒。

你說，你有舞動彩翼的自由，但要飛得小心;我自然有向前走的權利，但不要走得太快，更別把自己框在蟻穴里。

你的故事是個連鎖反應，是哪位專家提出的，我記不太清了。

我們都不再害怕了，那瞬間，你的名字叫作如履薄冰。

你是莊周夢中的一只蝶。

你做過一個夢。夢里，你變成一個相貌平平，卻學富五車的老者。手持他的才華，你得以肆意游走于天地間。不料周公并無心思同你暢飲，與你聊了幾句便打發你走了。你蒙眬著雙眸看頭頂的綠意，霎時間分不清自己是誰。你可知某天，那個老者夢見一只翩翩的蝶嗎？

那瞬間，你在不舍中很快清醒過來，回憶起自己昔日的光芒。你說，流連在夢中免不了身陷紙醉金迷。若是你讓那位老者痛哭一場，你也不應為他惆悵。是啊，與其曲解這優勝劣汰的世界，不如學著看清自己。我失笑，做了一場黃粱大夢后，你是我枕邊的一首詩，還是我一直苦苦追尋的遠方？

老者說，他的夢叫萬物合一，你理解其中的奧秘嗎？至少我們都不再害怕了，那瞬間，你的名字叫作迷途知返。

你是陳先生筆下的一只蝶。

你記得陳先生嗎？或者說，你是否望見過對街被雨淋透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他的表情一定是凝固的。他親眼見到你牽著一個女孩的手，在車流與人海里，走過烈日，擁抱荒涼。

那是他的愛人。

生命恰似沙漏。歲月的沙礫在未來也許會填得更滿，但我們都不清楚這沙漏會被怎樣的意外打破。

前不久，我有一至親也被你帶走——是你帶走的吧！我沒有怨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帶我走的那一天，我是無愧而充盈的。

我能猜到你會說什么，大抵就像我提到的，生命本就是奇跡。浩瀚宇宙的靈魂，始終如你，生生不息。我們終將等到那一天的降臨，如今力所能及的，便是在這看似煎熬的生活里，永遠光芒萬丈。

陳先生愿意把自己珍愛的生命比作你，想必他已經明白了你的意義。

我們都不再害怕了，那瞬間，你的名字叫作向死而生。

呼……很榮幸你愿意讀到這里，說了這么多，或許你會認得我吧？我夢想成為你，因而經歷著你生命里的每一個瞬間，怕是我現在，已經成為你了……

從此，我的夜空開始亮了。

謝謝你。

匿名

2020年11月30日

指導教師：周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