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縣市博物館藏明版《春秋經傳集解》

馮福珍

（輝縣市博物館，河南 輝縣 453600）

輝縣市博物館古籍庫收藏古籍一萬多冊，是豫北地區最大的縣級國有收藏機構。該館收藏的《春秋經傳集解》三十卷，為明刻本，具有較高的歷史價值和文化價值。該版本的《春秋經傳集解》于1994年被《中國古籍善本書目》收錄。本文從通俗的角度簡單介紹該書的形成、內容和版本特征，以期能夠為歷史研究提供一些史料。

一、《春秋》與春秋時期

東周時期，魯國史官把當時各國報導的重大事件，按年、季、月、日記錄下來，一年分春、夏、秋、冬四季記錄，簡括起來名為“春秋”。《春秋》記錄了從魯隱公元年（前722年）到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年）共242年的大事，從中我們可以窺探到不同歷史階段的歷史事件，為歷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史料。

由于《春秋》所記歷史事實的起止年代，大體上與一個客觀的歷史發展時期相當，所以歷代史學家便把《春秋》這個書名作為這個歷史時期的名稱。為了敘事方便，春秋時期開始于公元前770年（周平王元年）周平王東遷東周開始的一年，止于公元前476年（周敬王四十四年）戰國前夕，總共295年。

二、《春秋》與編年體

編年體這種體裁的史書，在世界上，我國起源最早。所謂編年體，就是“系日月而為次，列時歲以相續”。它是按年、月、日有次序地記載史事的史書，即縱的敘述歷史，《資治通鑒》就是這種編年體裁的史書。因商代和西周時，一年只有春、秋二時，而無冬、夏，因此古人稱年為“春秋”。東周時，雖然已有四時劃分，但是人們仍然習慣用舊稱，各諸侯國都設置史官撰寫本國的編年史，但名稱不統一，燕、齊、魯、宋等國均稱《春秋》，而晉稱《乘》，楚稱《梼杌》。

《春秋》是記事的，東周時諸侯國的史書后來均已散失，只有孔子編訂的魯國史《春秋》留傳了下來，這是孔子的一大功勞。孔子周游列國經歷了14年之久，他在68歲返魯后，以“國老”身份問政，因此有條件閱讀魯國檔案。他為寓寄自己的政治理想和主張，以便留給后人效法，就用晚年的精力編纂《春秋》等“六經”（詩、書、禮、易、樂、春秋，戰國樂經亡佚變為五經，到宋代發展成為十三部儒家經典，即十三經）。《春秋》是孔子晚年嘔心瀝血之作，關于孔子刪訂《春秋》的意圖，孟子說得很清楚：“世道衰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

三、《春秋》三傳

《春秋》是孔子依據魯國史官所編加以整理修訂而成的儒家經典之一，經文言簡義深，如無注釋，則無法理解。注釋《春秋》的書，有左氏、公羊、谷梁三家，另有鄒氏、夾氏二家，早在漢朝即已失傳。所以自漢至今，學者憑借“三傳”研讀《春秋》。

《左傳》原名《左氏春秋》，漢代改稱《春秋左氏傳》。舊時相傳是春秋末年左丘明為解釋孔子的《春秋》而作，清代經今文學家認為系劉歆改編，近人認為是戰國初年人據各國史料編成，實質上是一部獨立撰寫的史書，它起自魯隱公元年（前722年），止于魯悼公十四年（前453年），比《春秋》多出十七年。《左傳》以《春秋》為本，通過記述春秋時期的具體史實來說明《春秋》的綱目，工于記事，長于記人。內容多取材于王室檔案、魯史策書、諸侯國史等。記事基本以《春秋》魯十二公為次序，主要記錄了周王室的衰微，諸侯爭霸的歷史，對各類禮儀規范、典章制度、社會風俗、民族關系、道德觀念、天文地理、歷法時令、古代文獻、神話傳說、歌謠言語均有記述和評論。它補充并豐富了《春秋》的內容，不單記魯國一國的史實，還兼記各國歷史；不但記政治大事，還廣泛涉及社會各個領域的“小事”；一改《春秋》流水賬式的記史方法，內容豐富，代之以有系統、有組織的史書編纂方法；不但記春秋時史實，而且引征了許多古代史實，這就大大提高了《左傳》的史料價值。《左傳》是研究先秦歷史和春秋時期歷史的重要文獻，它代表了先秦史學的最高成就，對后世的史學產生了很大影響，特別是對確立編年史史書的地位起了很大作用。《公羊傳》亦稱《春秋公羊傳》《公羊春秋》，是專門解釋《春秋》的一部典籍，其起止年代與《春秋》一致，即公元前722年至前481年，其釋史十分簡略，而著重闡釋《春秋》所謂的"微言大義"，用問答的方式解經。其作者舊題是戰國時齊人公羊高，他受學于孔子弟子子夏。

《谷梁傳》又稱《谷梁春秋》《春秋谷梁傳》。是為《春秋》作注解的儒家經典。傳說孔子的弟子子夏將這部書的內容口頭傳給谷梁赤（戰國時魯人，赤或作喜、嘉、俶、寘，一名谷梁俶，字元始），谷梁赤將它寫成書記錄下來，其成書時間在西漢。它以語錄體和對話文體的方式來注解《春秋》，體裁與《公羊傳》相似。它是研究儒家思想從戰國時期到漢朝演變的重要文獻，記載的時間起于魯隱公元年（前722年），終于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年）。

公羊、谷梁二傳用漢時的隸書寫成，稱為今文春秋傳。左傳文字則是古文，秦禁詩書后，左傳不見于世，到了漢朝，由北平侯張蒼獻出，稱為古文春秋傳。三傳都是轉受春秋經旨，以授后世者，左傳詳于記事，公羊谷梁詳于詁經。記敘事實，須原始要終。所以左氏或把事實列在經文之前，以敘其始。或把事實置于經文之后，以終結其義。或為春秋經文所無者，而左傳特著其事。或為春秋所有者，而左傳不蓍其事。詁經必須依經訓解，所以春秋所無者，公羊谷梁未嘗言之。因此，西漢今文博士曾謂左氏不傳春秋，而以公羊谷梁為得春秋真意。然而古文家看今文公谷，口傳了好幾代，是否不失圣人之意，也很值得懷疑。

三傳今古文之爭，自漢代到近代，仍然得不到結論。四庫簡目綜評，左氏褒貶或有不確之處，但所述事實，都是根據古代正史，如果不明事跡的始末，何能臆斷是非，所以，研讀春秋，必以左傳為根柢。公羊傳自子夏到公羊壽，經過六傳，皆是口耳授受，又加經師附益，難免不失圣人之意，然而大義相傳，究竟有其所受之本。谷梁子與公羊同師，文比公羊更少，但有些精義，或為公羊所不及。此論可謂公允。

左氏所記的事實，有很多是出乎一般人了解之外者，如莊公八年，齊侯在野外看見一頭大豕，竟是冤死的公子彭生所變，齊侯怒而射之，豕人立而啼。又如昭公七年，鄭子產講述禹王之父鯀死后化為黃熊（一作熊）。其它尚有很多鬼神之事，以及卜筮禍福之期等。這在講究現實人生的學者看來，確是奇異。所以范寧在他的谷梁傳序文里說：“左氏艷而富，其失也巫。”然而理藉事明，奇事愈多，則其供給學者的見聞愈廣，學者可以深悉前因后果，眼界為之大開，探索經義自然便利。故以左傳為主，兼采公谷二家，實為研讀春秋的正途。

四、杜預與《春秋經傳集解》

杜預(222年-285年)，字元凱，京兆郡杜陵縣（今陜西西安）人，中國魏晉時期軍事家、經學家、律學家，曹魏散騎常侍杜恕之子，杜甫第十三世祖。

杜預初仕曹魏，任尚書郎，后成為權臣司馬昭的幕僚，封豐樂亭侯。西晉建立后，歷任河南尹、安西軍司、秦州刺史、度支尚書等職。咸寧四年（278年）接替羊祜出任鎮南大將軍，鎮守荊州。他積極備戰，支持晉武帝司馬炎對孫吳作戰，并在咸寧五年（279年）成為晉滅吳之戰的統帥之一。戰后因功進封當陽縣侯，仍鎮荊州。太康五年（285年），杜預被征入朝，拜司隸校尉，途中于鄧縣逝世，終年六十三歲。獲贈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謚號為成。杜預耽思經籍，博學多通，多有建樹，時譽為“杜武庫”。著有《春秋左氏傳集解》及《春秋釋例》等，為明朝之前唯一一個同時進入文廟和武廟之人。

《春秋》和《左傳》本是兩本不同的編年體史書，杜預把它們合在一起，稱為《春秋經傳集解》，共三十卷。杜預撰寫《春秋經傳集解》之初衷，在于其不滿漢魏以來諸家關于《左傳》的注解方式與內容，認為他們“大體轉相祖述，進不成為錯綜經文以盡其變，退不守丘明之傳。于丘明之傳，有所不通，皆沒而不說，而更膚引《公羊》《穀梁》，適足自亂”。對此，杜預在批判地繼承前人觀點的基礎上，強調以《左傳》為正本，“專脩丘明之傳以釋經”。在編纂方面，自《左傳》成書以來，其與《春秋》一直為兩部著作，分別單行流傳，杜預創造性地將經傳按年序合編在一起，《春秋》內容前標“經”，《左傳》內容前標“傳”，正所謂“分經之年，與傳之年相附，比其義類，各隨而解之，名曰《經傳集解》”。該書注重史事與典制，從而能以經傳相互發明，所注大多剴切，注文也較為簡要明通。因此，此書行世之后，漢魏諸種舊注漸以淹沒不存。

五、《春秋經傳集解》的影響和版本

《春秋經傳集解》在中國學術史上擁有重要地位，唐代學者孔穎達奉敕編撰《五經正義》之一的《春秋左傳正義》，即是對杜預《春秋經傳集解》加以疏解。孔穎達在序言中對該書推崇備至，認為其“專取丘明之傳以釋孔丘之經，所謂子應乎母，以膠投漆，雖欲勿合，其可離乎？今校先儒優劣，杜為甲矣”。《四庫全書總目》也對杜《注》、孔《疏》予以充分肯定，“今世所傳，惟杜《注》、孔《疏》為最古”，“有《注》《疏》而后《左氏》之義明，《左氏》之義明而后二百四十二年內善惡之跡一一有征”。

尤為重要的是，《春秋經傳集解》在歷史研究中有著重要的地位。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春秋經傳集解》的完成對于《春秋》學的研究有著標志性的意義。同時，《春秋經傳集解》對《左傳》的進行的歸納總結，使得《左傳》的研究也脫離字句訓詁的窠臼。可以說，《春秋經傳集解》有效汲取了“遺文可見十數家”的研究精華，這種集成并非是簡單的抄襲，而是“推變例以正褒貶，簡二傳而去異端，蓋丘明之志也”。雖然，《春秋經傳集解》相比較《春秋》和《左傳》而言在記敘范圍上存在著差距，但是該書中卻是對理論宣言有著詳盡的闡述，具有較強的時代特色。顯然，《春秋經傳集解》對于歷史研究有著較大的便利，在學術史上有著較大的意義。需要指出的是，《春秋經傳集解》也存在著歷史局限性，文中也有著不合理的解釋。如《左傳》“宋萬弒閔公于夢澤。遇仇牧于門，批而殺之。遇大宰督于東宮之西，又殺之。立子游”。杜預認為“萬及仇牧皆宋卿，仇牧稱名，不警而遇賊，無善事可褒”。這種說法與《公羊傳》《史記》等記載的不同。后來的學者對于《春秋經傳集解》中的錯誤進行改正，但卻差強人意。但不可否認的是，杜預對于后世的重要影響也體現在《春秋經傳集解》上，可以說《春秋經傳集解》是《春秋》《左傳》基礎上的研究之大成。另外，《春秋序》既是杜預《春秋經傳集解》之序言中表達的非常詳細，同樣受到了學者們的廣泛關注。可以說，《春秋序》是《春秋經傳集解》的總綱要，是杜預對于二傳的研究總結，在學術上的意義重大。同時，在《春秋經傳集解》中，作為一名歷史研究者，可以在經傳著疏中窺探到社會、政治、文化、經濟等，杜預的《春秋經傳集解》字里行間都體現出了立功立言的意識特征。為此，這樣要求學者在研究過程中要充分關注到時代意識和價值觀念。

《春秋經傳集解》的宋版流傳已稀，現在所知的主要有嘉定九年興國軍學本、淳熙間江陰郡刻本、淳熙間撫州公使庫刻本、嘉定六年臨川郡江公亮跋刊本、蜀刻大字本等，它們產生的時代較早，較能接近杜預《春秋左傳注》的全貌，除此之外元岳氏荊谿家塾刻本最為精良。

六、結語

《春秋經傳集解》歷史學和文學史的重要文獻，是后人解讀《春秋左氏傳》這一偉大典籍的主要工具。我館所藏為明代覆刻本，本書版式有宋代風格的書耳，耳記某公某年,豪放大氣的精寫刻風格，開本30.8×19.3cm，板框20.2×13cm，每半葉 8 行,行17 字,雙行小字同，白口，雙白魚尾,四周雙邊,與岳氏刻本相似度極高，全書未見牌記，是一次誠實而精湛的復刻，較好地保存了原刻的藝術風貌，已被《中國古籍善本書目》收錄，具有特別重要的歷史資料價值和版本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