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影強

暑假里,相信許多人會重新思考學習的用處。我有時候會想起一個童年的玩伴W,他讀到初中的時候退學了,后來去做了汽車修理的學徒。在他退學之前,我倆曾經認真地探討過知識的用處。基于當時我們正在讀初中的處境,他問:代數有什么用處?能幫我種地收麥嗎?英語有什么用處——我又不要出國?
我試圖用掌握知識才能掌握科技才能開拖拉機修汽車等理由來和他辯論。后來當然是他不必繼續讀書也可以修汽車開拖拉機,而我也許只是他眼里的書呆子。今天也許我倆可以重新辯論這個問題,而抽離了個體經驗的知識被“套裝”的弊端卻是他的質疑的有力支持。知識的用途,如果不能深入經驗層面的內化,或者看得見的回報,在許多人那里是無法獲得足夠的價值認可的。
黃武雄先生《學校在窗外》一書中針對套裝知識的觀點,是對知識功用的認知挑戰。同時,觀察現實會看到我們身處這樣的困境:當知識被學科包裝起來,總有一些學習是基于機械方式進行的,因此會受到興趣出發的兒童的抵抗。那些對讀書有興趣的人,會自覺或半自覺地克服這種抵抗,而那些對學科學習沒有那么充足興趣的人,則可能會因此而錯過進一步深入學習的機會。
另外,知識的產生基于經驗產生之后,通常會經歷一個積累、沉淀、形式化和套裝表達的過程。套裝是一個知識抽象的過程,套裝是人對知識的一種加工,是知識演化和傳播產生的一個自然的結果。困難發生在,當后來者面對套裝知識的時候能否有效還原那些被抽離的情境、被舍棄的經驗。
人們未必不知道真正的知識嚴重依賴于可喚醒的感知覺,嚴重依賴于易轉化為行動的潛在經驗,只是當身處知識表達和傳遞(如課堂中)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用語言表達這種成本極小的方式進行。到真正需要運用知識來解決問題的時候,充分經驗化的知識可以迅速回到問題現場,而套裝比較嚴重的知識,則需要一個復雜的解套過程,需要重新搭配上場景,重新發現問題的線索和結構等。
今天,許多知識高度抽象化的學科,都要經歷這樣的不同階段不同側重點的處理,如中學里的語數外理化生政史地莫不如此。而為了彌補抽象的“套裝”和問題或應用場景之間的距離,人們又在尋找恰當的教學組合方式。我們目前對知識的考查以書面考試為主,能提供經驗觸發的操作、技能和互動太少。就知識的施效而言,人們卻要到具體工作場景,如車間、項目中才能真正去解決“套裝知識”重建經驗的問題。從這個角度來看,PBL就是在當下學科學習中,提前預演套裝知識經驗化的一種方式。成效如何,當然需要一段時間的實踐和觀察,這就是本文的題目由來。
我的童年伙伴W直接去學習修理開車等經驗化技能類的知識,固然無須承擔知識套裝帶來的負累,但他也可能在面臨復雜維修問題的時候,不能在方法與技能上獲得所需要的理論知識。而面對當前學習信息技術課的學生,追求什么避免什么?我想,回到信息技術問題的現場,設計出足夠包容的PBL活動,將信息技術知識的經驗、概念、命題和結構等包括在內,去努力彌合套裝知識和經驗發生之間的距離,是應有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