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蘇凌 孟建軍
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百年華誕。中國站在“兩個一百年”的歷史交匯點,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即將開啟。在這100年間,無數革命志士用生命譜寫了可歌可泣,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的動人故事。在無數藝術家手中由此誕生了許許多多傳唱中華民族風骨的經典文藝作品,這些作品所表現出來的不屈不撓、奮勇前進的精神激勵我們不斷向前。
用生命譜寫的樂章——作曲家李遇秋情系“長征”
李遇秋是《長征組歌》曲作者集體中的一員,他也是創作隊伍中最后一位去世的老藝術家,他曾經口述了一段關于《長征組歌》創作中的美好記憶。
1944年,15歲的李遇秋新穿上了軍裝,成為了一名真正的小八路軍戰士。作為參加過抗日戰爭的“老兵”,李遇秋對和平、對新生活充滿了渴望,而那段戰火紛飛的歲月,卻在日后積淀出了一段曠世佳作。
1965年年初,李遇秋所在的北京“戰友文工團”和“總政歌舞團”同時接到了當時上級派來的任務:將肖華將軍創作的詩詞《長征》改變成歌舞組曲。隨即,以團長晨耕為首的,以作曲家生茂、唐訶、李遇秋等人組成的創作小組于1965年1月成立了。由于晨耕是團長,身上還有很多行政事務,他更多的是參與意見和大方向的統一規劃,生茂作為當時已經被大家認可的作曲家,旋律寫作是他的強項,十首歌曲中幾首歌曲的旋律是他親自創作的,唐訶也是這種情況,而最后整部作品的配器、樂隊合唱,以及最終總譜的敲定,都是由李遇秋一個人完成的。
李遇秋說:“1965年1月到3月,《長征組歌》開始進入初創階段,十段詩詞的一些簡單旋律和簡單的多聲部框架在3個月內漸漸地有了雛形。4月下旬,創作團隊由晨耕同志帶領南下杭州,向肖華同志做第一次創作匯報工作。肖華同志最初對《長征組歌》的創作是下過‘指示’的。起初他是希望這部作品能夠將十首詩詞統一成一體化,也就是我們民歌中常見的一段曲調多段歌詞的形式。但是在創作過程中,集體的智慧越來越多,都想著能夠把每段旋律都寫得更好,于是作品就越寫越大,而且速度極快,本來4月份要和‘總政’搞的《長征》一起聽,但是‘總政’沒有弄完。我們先向肖華同志匯報的。”
“向肖華同志匯報的就是我們四位曲作者。主要就是通過清唱的形式,遇到多聲部的時候我們就將大概意思唱給他聽。匯報工作很快而且也很順利,肖華聽后非常喜歡,這從他親自給我們講解他創作詩詞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他很重視我們的創作。肖華同志連續利用五天上午的時間給我們講解他創作詩詞時的種種感想,以及當年抗戰時期的親身經歷,通過他的講解我們對詩詞又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也就在他講解的時候,我的腦海中慢慢地形成了今天我們聽到的《長征組歌》的配器。《過雪山草地》那段詩詞就勾起了我的親身經歷,漫天大雪、北風呼嘯的場景讓我一下子腦子就有了那段深沉而低回的旋律。”
一音未改堪稱奇跡
李遇秋說:“那時候的創作速度是很驚人的。從杭州回來之后,我就開始進行《長征組歌》的合唱和配器部分了。我記得非常清楚,那時候是6月底7月初,我為十首作品寫配器和合唱,天氣特別熱,我在一間不足五平方米的小屋里搞創作,天氣熱得我只穿了一個褲頭,腳下踩了一盆涼水,腦袋上面搭著毛巾,就在這種環境下我基本保持三天配一首,一個月的時間就把整部作品配完了。我這邊一旦出稿,就立即傳送到排練場,讓演員和合唱隊員馬上投入排練。《長征組歌》就在這樣極其迅速的創作效率下不斷出稿。當時團里條件不好,演員和樂隊隊員們就在大空地上搭臺排練,天氣非常炎熱,晚上又有蚊蟲的叮咬。整部作品可以說是‘一稿成’,最后幾乎沒有什么改動。對于如此龐大的作品來說,完全就是一個奇跡。”
周總理的意見我沒有采納
說起總理觀看演出還有一段有趣的對話。演出結束后,總理和創作人員進行了交談。李老師對記者笑著說:“總理特別喜歡豎琴,演出后就問我‘用豎琴了嗎?’我回答說沒有,我用古箏代替的。總理又說‘古箏怎么能夠代替豎琴的聲音呢?還是用豎琴嘛。’我對總理說,現在團里的經費不夠,全團經費一年才五萬元,而一臺豎琴就要好多錢,所以這個樂器都置辦不起。演出后沒多久,從上級領導那里就批下來經費分給團里買了一臺豎琴。”李老師說完樂得十分開懷,他說:“后來總理希望我能夠創作一首豎琴協奏曲,我說豎琴這個樂器在樂隊中出一兩下,效果很好,如果從頭到尾地做一首協奏曲反而不好。周總理是十分懂音樂的人,他本人對《長征組歌》更是喜歡備至,幾乎沒有太多意見,這也給我們8月1日的首次公演帶來了巨大的信心。”
曾三次修改《長征組歌》
1966年,周總理曾出訪俄羅斯,將當時在中國境內火爆上演的《長征組歌》帶出國門,由于出國人員的限制,不得不將幾十個人的大作品改編成樂隊12人、合唱12人的微型配置。
1975年,在作品演出十年后,李遇秋萌發了修改作品的念頭,原因是對音樂有些地方并不滿意。
1993年,李遇秋參與了對《長征組歌》的第二次改編,編成歌舞化是此次改編的重點。這次改編加入了大量的舞蹈場面,音樂被大量植入,和人們已經印象深刻的第一稿完全不一樣,人們似乎對這個新版的《長征組歌》并不買賬。用李老師的話說:“實際上是不如第一稿的。”
1995年,《長征組歌》又經歷了第三次改編。這次是應“合唱協會”的要求要將作品更加合唱化。雙合唱隊人數居然達到1100多人,其場面十分壯觀。
第一支中國民族樂團的功勛創建者——舒鐵民
1949年10月1日凌晨,剛剛隨中國青年代表團從歐洲風塵仆仆回到北京的舒鐵民徹夜未眠。凌晨3點,舒鐵民和全體成員便前往天安門參加開國大典的觀禮。他親耳聆聽到毛澤東主席在城樓上向全世界莊嚴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今天成立了!”年輕的舒鐵民見證了新中國成立這一偉大的歷史時刻。慶典結束幾天后,毛主席和中央領導同志在中南海再次接見了中國青年文工團全體成員。剛被任命為政務院總理的周恩來來到他們跟前,這些文藝青年們立刻涌上前去親熱地把周總理高高托舉了起來…… 時隔60余年,舒鐵民依舊記得當時歡樂的情景。至今他還保留著當時周恩來、朱德、陳毅、劉伯承、林伯渠、粟裕的親筆簽名。
延安紅小鬼成了文藝戰士
國家一級作曲家舒鐵民離休前一直在中國歌劇舞劇院擔任作曲。14歲就參加了新四軍的舒鐵民入伍后先在李先念部5師文工團,后到隨軍的洪山公學學習。在那里,他開始接觸音樂,喜歡唱歌的他自學了簡譜。在學校里他還是指揮,因為年紀小個子矮,他經常站在桌子上指揮大家唱歌。學校建立文工隊后,他還是副隊長。后來舒鐵民又到中原軍區文工團,正式開始學習民族樂器——笛子和揚琴。真正開啟他音樂人生的老師是從延安魯藝來的李季達,在李老師的帶動下,他對樂器制作、樂器演奏有了濃厚的興趣。
第一個專業的交響樂團在延安建立
1946年解放戰爭開始前,國民黨用30萬大軍包圍了中原軍區6萬人。一天深夜,全軍分三路突圍。舒鐵民回憶道:“我們文工團六七十人跟著王震的359旅突圍,團員中有來自重慶音專和劇專的,有當地的,有大學生文藝愛好者。我們從宣化店出發,在國民黨機械化部隊的追擊和堵截下,我們跋山涉水,忍饑挨餓,走了兩個多月,行程五千華里。中途有掉隊的、犧牲的和被抓走的。最后到達延安時,僅剩下6個人,我是其中之一。”舒鐵民說,那次突圍人們都說相當于一次小長征。
到延安之前的兩個月,在周恩來、葉劍英等領導的關懷和籌劃下,由金紫光操辦從北平購進了一批西洋樂器,在延安組成了一個單管樂隊,名叫延安中央管弦樂團,賀綠汀擔任團長和指揮,張貞黼、金紫光任副團長。不久,李德倫從上海來到樂團,后來他成為樂團常任指揮,在延安演奏過一些器樂小品,如舒伯特的《軍隊進行曲》、賀綠汀的《森吉德瑪》《晚會》等。這是在共產黨解放區所建立的第一個專業的交響樂團,它就是北京人民藝術劇院(俗稱老“人藝”)管弦樂團的前身。當時在延安還沒有專業的民族樂隊,常用的民族樂器只是板胡、二胡、笛子和三弦(或嗩吶),人稱“四大件”。
參與在北京創立第一個民族樂團
1949年底,北京人民文工團在籌建“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的同時,借鑒蘇聯民族樂團的經驗,由金紫光策劃,開始籌建民族樂隊。舒鐵民從管弦樂隊被抽調出來參加籌建工作,要建立一支專業化的民族樂隊,為民族歌劇、舞劇和音樂舞蹈事業服務。舒鐵民說:“金紫光是當年延安管弦樂團的籌備人,他是延安‘四大忙人’之一,待人處事特別熱情,深愛民族藝術。”舒鐵民回憶道:“我們制定招人計劃,從四面八方招收人才。初期對招人有些茫然,不知中國的專業民族樂團究竟是何種模樣!我們曾專訪楊大鈞、衛仲樂等名家,再結合工作需要,第一批成員有從北平市青年文工團等單位調來青年音樂工作者李執恭(后為歌劇院專業指揮)、陳平……,從北京、上海招收具有民樂演奏能力的史寶林、黃宏若、胡祥夫……北京郊區的民間吹奏藝人孟慶云、趙金銘……以及琵琶演奏家張培仁、維吾爾族小提琴手阿不都加帕;還從河北招收了兩位盲人樂手張廣明、楊春林;此外,金紫光為拯救古老劇種北方昆曲,從河北高陽等地招回了北方昆曲著名表演藝術家韓世昌、白云生、侯永奎等組成了昆曲演出隊,其中文武場藝人高景池等也納入樂隊,共計20余人組成了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國樂隊(后稱民樂隊)。”舒鐵民擔任隊長兼指揮,并首次公演了他根據民間音樂改編的《凈水瓶》《燈歌》等民樂曲目。
舒鐵民接著說道:“以前我們的文藝是面向農村、面向士兵,原來是小臺子戲;現在進入大城市了,面對各個階層人士,因此要搞劇場藝術,要用新的文藝占領劇場。尤其是看了蘇聯的音樂戲劇藝術之后,給了大家一種啟示。除創建了專業的民族樂隊外,還創建了民族舞劇隊。”由此,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一支民族樂團——人民藝術劇院(現為中國歌劇舞劇院)民族樂隊,在舒鐵民等人的努力下于1950年在北京建成。
隨“中國民主青年代表團”出國演出
新中國成立前夕,正當舒鐵民所在的文工團為開國大典做準備工作之時,上級調舒鐵民和來自全國各地的文藝工作者組成“中國青年文工團”隨肖華將軍率領的“中國民主青年代表團”前往匈牙利布達佩斯參加1949年8月14日~28日舉行的第二屆世界青年聯歡節。成員中還有馬可、李煥之、賀敬之、周巍峙、金紫光、李波、王昆、郭蘭英等。那時新中國還沒有正式成立,他們使用的是“中華民國”護照,由時任北京市市長的葉劍英親自簽發。這是中國革命文藝家第一次走出國門。“聯歡節8月開幕,我們7月就集中起來了。”舒鐵民回憶道:當時我們就準備了幾個秧歌劇,還有腰鼓和大秧歌舞,全部用民樂小樂隊伴奏。他記得此次活動中央領導非常重視。臨行之前,毛澤東、周恩來等領導人還接見了全體團員,毛主席告誡大家從此丟掉中國人頭上的“東亞病夫”帽子,周恩來希望大家到歐洲以后“要去掉三分封建”。代表團7月22日動身,經過長途跋涉,途徑蘇聯到了匈牙利之后,受到了來自社會主義陣營的同志們的熱烈歡迎。年輕的文藝工作者第一次在布達佩斯現代化的大劇場演出了秧歌劇《牛永貴負傷》《十二把鐮刀》以及獨唱、民樂合奏等節目,團員們新鮮、激動的心情自不待言。聯歡節結束之后,他們返回蘇聯學習參觀,觀看了歌劇、舞劇、交響樂和俄羅斯民族樂團的演出,也參觀了克里姆林宮、博物館和美術館等。總之歐洲之行令他們大開眼界,也學到了很多東西。1949年10月1日凌晨,舒鐵民隨中國青年代表團回到北京參加了當天的開國大典。
時光荏苒,許多經歷過戰爭年代的音樂家們年事已高,也有許多人已經離開了我們,但是他們譜寫的經典的旋律,永遠回響在我們的耳畔,任憑歲月更迭,歷久彌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