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薛賢榮,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安徽兒童文藝家協會副主席,曾任阜陽師范學院中文系副主任、教授,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副總編,安徽電子音像出版社總編、編審。出版寓言集13本,獲冰心圖書獎2次,安徽圖書獎1次,上?!渡倌晡乃嚒泛米髌藩?次。理論著作《寓言學概論》獲安徽省社科成果二等獎。
年過七旬以后,我對童年的一些事,仍記得十分清楚,而對近年發生的事,反倒模糊了。這也許就是所謂的“逆行性健忘”吧!
記得在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早晨我第一個到校,聽見語文老師在高聲吟誦一首詩。那鏗鏘的聲調、明快的節奏和優美的語音,一下吸引了我。老師讀懂了我的神情,便將那張油印著詩作的紙送給了我。我愛不釋手,常在課間拿出來朗讀——
我們是青年的布爾塞維克
一切——都是鋼鐵:
我們的頭腦,
我們的語言,
我們的紀律!
我們生在革命的烽火里,
我們生在斗爭的律動里,
我們是時代的兒子,
我們是群眾的兄弟,
我們的搖籃上,
招展著十月革命的紅旗。
……
“六一”兒童節前,老師叫我和其他幾個同學組成一個小小朗誦隊,經過幾次排練,帶著我們到電臺去錄音。共錄了兩首詩,其中有一首就是《我們是青年的布爾塞維克》。我過于興奮,在朗誦到“都是鋼鐵”時,猛一跺腳,誰知腳下是木地板,發出“嘭”的一聲響。
電臺播出時,我在家里聽廣播,還能聽見那個響聲。
多年后,我才知道那首詩的作者是左聯五烈士之一的殷夫。
從那以后,我常省下早餐錢去書店或書攤上買課外書。漸漸攢了有十多本書。當時家里居住條件簡陋至極,根本沒有放書的地方,我就想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書箱,平時塞進床肚,需要看書時拖出箱子。這箱子可以裝書,也可以當凳子。
到哪里去弄個小木箱呢?在物質極端貧乏的年代,對于一個窮人家的孩子來說,這算是奢望了。
說來也巧,有次放學路上,我看到一家商店門口有一個空木箱,便拿回了家。還沒把書放進去,父母發現了。追問來處,我只好如實相告。父母帶著我,又把木箱送了回去。
我為此難過了好幾天。不過,驚喜很快就來了——父親給我買了一個漂亮的小木箱!
我的書有了安身之處,書箱里的書也漸漸多起來了。很快,同學、鄰居、親戚,都知道我有一個裝滿書的木箱,而同齡人都沒有。于是,陸續有人來參觀。無論誰來,我都打開書箱,炫耀自己的“藏書”,每次也都能收獲幾句贊美。
有一次,出現了意外——一位即將上大學的文學青年來參觀我的“藏書”了。他把我的書徹底翻了一遍,搖搖頭說:“光看這些書不行啊,你要看名著!《紅樓夢》讀過嗎?《紅與黑》讀過嗎?《高加索的俘虜》讀過嗎?《茨岡》讀過嗎?”說罷,他轉身就走。
我一下愣住了,很傷心,也很生氣,感覺從來沒有受過這么大的委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不想他很快回來了,遞給我兩本書,說:“你拿去讀,讀完找我換新的!我有很多書,但一次不能借給你那么多?。 ?/p>
從那以后,我好像一下子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