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友蘭
中國藝術的這種風格是有其哲學背景的。《莊子》第二十六章《外物》篇最后說:“荃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與之言哉!”得忘言之人而與之言,這時兩人不是用語言來交談,《莊子》書中說到的兩位圣人,相遇而不言,因為“目擊而道存矣”(《莊子·田子方》,按照道家的思想,道不可道,只能暗示。語言的作用不在于它的固定含義,而在于它的暗示,引發人去領悟道。一旦語言已經完成它的暗示作用,就應把它忘掉,為什么還要讓自己被并非必要的語言所拖累呢?詩的文字和音韻是如此,繪畫的線條和顏色也是如此。
(節選自《中國哲學簡史》北京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