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莫言《蛙》《豐乳肥臀》的身體象征和文化含義

陶明玉

內容提要：莫言的小說《蛙》和《豐乳肥臀》都貫穿了生殖崇拜的母題，無論是《蛙》中的蛙神崇拜還是《豐乳肥臀》中的鳥神崇拜，都與生殖崇拜緊密相關。二者都指向了更加原始的大母神原型，代表了孕育、滋養生命的力量。而《蛙》中的“子宮”和《豐乳肥臀》中的“乳房”從一般意義上的女性身體升格為具有象征意義的意象。小說將這一古老而又延續不斷的文化原型置于現代文明之中，在矛盾與沖突中展開了對文明的錯位和缺失的反思，并展現了作者對人的命運的關懷。

關鍵詞：莫言? 《豐乳肥臀》? 《蛙》? 身體象征? 文化原型

雖然莫言的小說《豐乳肥臀》（1996）和《蛙》（2009）發表時間相差10余年，但是二者具有前后繼承性和內在一致性。貫穿在兩部作品中的是人類原始而永恒的母題——生殖崇拜。兩部小說都將生殖母題置于神話圖騰的內核中，《蛙》中的蛙神和《豐乳肥臀》中的鳥神是原始生殖力和生命力的原型象征。這兩種圖騰崇拜都指向女性的身體，《蛙》的深層含義是女性的“子宮”，而《豐乳肥臀》的寓意則較為明顯，指向女性的“乳房”。在小說中，這兩個意象并無猥褻義，而是代表人類文明中獨特的象征。

一、從生殖崇拜到文化原型

在龍圖騰之外，莫言的小說《蛙》和《豐乳肥臀》帶給讀者觀照中國人信仰的全新視角。兩部作品流露出的蛙神信仰和鳥神信仰，讓讀者耳目一新。事實上，我們祖先的崇拜是多元化的：“黃帝族先民以魚為神;夏族先民以蛙為神，同時以蘆葦為神;殷族先民以鳥為神，以日為神，以螺為神;周族先民以桃為神。”①這些圖騰崇拜多與生殖崇拜和求生主題有關。或許是有意擷取神話資源，或許是受到民間信仰的影響，莫言的魔幻現實主義小說《蛙》和《豐乳肥臀》都暗含著生殖崇拜的文化意義。先民“崇拜蛙神與月神，因為二神都有死而復生的神力，又都與女性生殖特征有相通之處，所以將二神合二為一;崇拜鳥神和日神，因太陽運行與鳥的活動規律關系密切，所以將日神鳥神合二為一。”②對蛙神和鳥神的崇拜，即是對月神和日神的崇拜。在中國傳統觀念中，日月與陰陽有著密切聯系，陰陽與生殖繁衍又息息相關。因此可以看出，在《蛙》與《豐乳肥臀》中流露出來的蛙神崇拜與鳥神崇拜，本質上即是生殖崇拜。

在母系社會時期，女媧的創世神話如“摶土造人”和蛙神的生殖神話結合在了一起，“‘女媧’神的本像即是‘蛙’，也是女性的象征物。原始夏民常常崇拜蛙，因為蛙冬死（冬眠）夏生，具有死而復生的神秘力量;蛙產子多，具有超人的生殖力;蛙腹癟了又圓，圓了又癟，永無已時，具有超人的死而復生的生殖神力”。③先民崇拜蛙神，不僅因其強大的生殖力，也因其是強大的復活力。先民也希望能像蛙神那樣具有死而復生的神力。對蛙圖騰的崇拜，既是對生殖的崇拜，也是對生命力的崇拜，這兩種崇拜在本質上是一致的。事實上，這種原始的古老的信仰并沒有隨著文明的發展而消失，而是深深扎根在了我們民族之中，扎根在了文明之中。在小說《蛙》中，超生懷孕的產婦被身為鄉村醫生的姑姑苦苦相逼、強制性地流產、甚至“一尸兩命”，“送子娘娘”變成了“奪命瘟神”，但她仍堅定不移地執行政策，并以此作為自己的信仰。生育本是大地賦予人的自然權利，但在小說中，人卻喪失了自然生命的權利，也摒棄了生命的倫理道德。小說將生育主題放置在了原始信仰和現代文明的雙重背景下，在原始與文明、人性與政治的矛盾沖突中，展現生育的神圣與悲劇意味。

在《豐乳肥臀》中，小說以生育敘事開端。一邊是家中的驢在生小驢，而另一邊是上官魯氏在生小孩。作者將文明人的生育活動和動物的生殖活動放在一起交叉敘述，在具有象征意義的細節中捕捉現代性。《豐乳肥臀》中的生殖可以說是野蠻的、粗獷的，而正是這種野蠻和粗獷才觸摸到了人類生存狀態的本真，并給讀者帶來了最深刻的生命體驗。上官魯氏生育了八女一子，并且是“野合借種”，她還哺育了五個外孫女，這樣一個女人儼然被作家典型化成“大母神”。在生殖崇拜的母題背景下，宗法制度和社會道德在這位“大母神”面前自動消解。

小說中的“鳥仙”和其他動物其實也反映了中國人的圖騰崇拜。這種崇拜其實和生殖崇拜和生命力崇拜有著密切的聯系。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有對“鳳凰”圖騰的崇拜，如東夷諸族大多崇拜神鳥鳳凰。其他民族也有著對鳥的崇拜，如古埃及人崇拜鳳凰，在古埃及鳳凰是再生奇跡的象征。鳥之所以成為先民崇拜的對象，是因為“鳥神非常厲害，能攪起巨風，令先民恐懼”;“鳥神能輕舉致遠，令先民羨慕”;“鳥為卵生動物，具有遠勝于人類的生殖神力”。④鳥不僅生殖能力強，而且具有飛翔的能力，被視為溝通大地和天空的神物。同時，鳥的鳴叫與太陽的運行有密切的關系，于是初民想象，太陽或許就是鳥兒呼喚出來的，這樣，太陽神就與鳥神緊緊結合在一起了。后來，日神和鳥神便趨向合二為一。中國神話中的“太昊”神是偉大的日神，即是所謂的“伏羲氏”，“伏羲”二字合讀即“風”，也是“鳳”，可見他也是鳥神。日神就是鳥神，鳥神就是日神。進入父系社會后，日神、鳥神成為偉大男性的象征，在民間，鳥也常用來隱喻男根。先民對鳥崇拜，實際是祈求生殖繁盛，這也是對生殖的崇拜。

人類生命本能中關于生殖崇拜和生命力崇拜的信仰可以說在《豐乳肥臀》中找到了契合點。小說中的上官領弟是最具神性色彩的人物，上官領弟所變成的“鳥仙”是生命力之神的原型。在變成“鳥仙”之前，上官領弟本沒有那些奇怪行為，與鳥兒韓深愛著，但是當十幾個青壯男人突然將無罪的鳥兒韓捉走后，她便大哭了兩天兩夜，在鳥兒韓被捉后第三天，她終于變成了“鳥仙”。殘酷現實的力量太過于強大，原始的本能的生存幸福遭到了強力的剝奪。沒有了生存幸福，只能在精神的最深處尋找安慰，或許受到了某種神秘的刺激，于是以最原始的形式盡情放縱。“鳥仙”讓母親給她辟靜室、設仙壇、掛神像，接著聽聞“鳥仙”神奇預言的人紛至沓來，前來求醫問卜的人絡繹不絕。鳥仙開出奇特的藥方，治愈了害眼疾的男人，懲罰了多嘴的和心術不正的男人。鳥仙大顯神通，無所不能。而鳥仙和孫啞巴的結合，更是對生命力的充分釋放。小說賦予了“鳥仙”難以言說的魔幻能力，顯現出對鳥神的崇拜，對人的生命力本能的一種追溯，對生命力本能解放的禮贊。作者對“鳥仙”不合常理的行為的描寫，實際上也是暗含了一種尼采式的癲狂的“酒神狂歡”。尼采說，酒神代表了一種忘我癲狂的狀況，一種最原始的沖動地再現。酒神狀態是“整個情緒系統激動亢奮”，是“情緒上的總激發和總釋放”。⑤榮格也認為酒神的精神意味著無拘無束本能地解放，是動物性的沖動與神性的同時爆發。人在酒神的狂歡中發現了自己，與周圍一切融合了，然后恢復了最原初的本能。但酒神狀態并非一種簡單的混沌的情緒，而是一種具有形而上深度的悲劇性的精神。酒神的狂歡，丟棄了日常規則與習俗，個人精神回歸到了世界本體的沖動。酒神的狂歡是對生殖崇拜的狂歡。在西方希臘神話中，生殖是與酒神狄奧尼蘇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酒神的醉態與迷狂，顯示出了生殖活動具有摧毀一切人世間道德、法則、習俗的巨大魔力。因此，“生殖崇拜本質上是酒神精神的發露，是人類狂歡情境中的基本主題。”⑥酒神的狂歡實質上有著對神秘祖先或圖騰動物的追溯，有著對原始生殖本能的崇拜。鳥具有強大的生殖神力，因此先民對鳥神有著深深的信仰。雖然東西方神話原型的能指不同，但所指卻是相通的。作者在描寫中也透露出對“鳥仙”的崇拜，他們都崇拜著最原始的無拘無束的本能的釋放，都虔誠地贊揚著旺盛生殖、生命能力的偉大。

但是最后，“鳥仙”幻想自己是一只真正能飛的鳥，從懸崖邊一躍而“飛”，摔死在了懸崖下了;在她不遠處的戰斗機，卻一搖而上，飛向了天空。這是一個意味深長的細節描寫。其中隱含著一種悲劇意味：現代社會中人的存在，終究無法得到最原始的本能的釋放，終究無法擺脫無形道德理性的束縛，無法真正讓自己“飛翔”，而沒有靈魂的只能夠帶來死亡的機器卻能夠肆意馳騁。

如果我們從蛙神和鳥神及其各自所指的深層象征意義中，尋找更加本質的統籌意義，即可追溯到大母神（the Great Mother）的原型。所謂大母神，實際上就是女性的原型、偉大母親的象征、生育力和生命力的象征。大母神原型既有正面特征，也有負面特征。正面基本特征有容納、防護、滋養和生育，而負面基本特征則為沉落、恐怖和吞噬。《蛙》中以陳眉為代表的孕婦和《豐乳肥臀》中以上官魯氏、上官領弟等為代表的母親，實際是大母神原型正面基本特征的象征;而《蛙》中以姑姑為代表的計劃生育工作者和《豐乳肥臀》中以上官呂氏和魯勝利為代表的形象，則是大母神原型負面基本特征的象征。但是，無論在《蛙》中，還是在《豐乳肥臀》中，故事都主要圍繞著大母神原型的“生殖”特征這個母題展開的。莫言的小說《蛙》和《豐乳肥臀》站在人類命運的立場上，通過講述家族的、民族的、人類的故事，在文化原型的下將生殖本能、生命力本能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并展現對現代文明的思考和探索。

二、從身體象征到文明反思

如果說《豐乳肥臀》主要是寫“乳房”，那么《蛙》主要是寫“子宮”。這種類似的身體書寫在莫言小說中十分普遍，如《蛙》中王肝、王膽、郝大手、萬心等人物都以身體器官命名，在小說的結構和主題上發揮著特別的作用。但“乳房”與“子宮”成了莫言小說中最核心的意象，這種女性身體意象的象征意義在于，“乳房”和“子宮”是“女性=實體=容器=世界”⑦原始模式下的主要載體。如對蛙圓鼓的肚子所代表的生殖神力的崇拜，實際上是原始人類對女人子宮孕育生命的崇拜。而豐滿的乳房則象征著哺育生命的源泉和力量。這種身體象征都與人類本初的生命力相關聯，作者似乎有意聚焦在這些具有文化象征意義的身體意象上，并以此來對抗現代文明的缺失和錯位。

《豐乳肥臀》中的“乳房”是大母神原型的基本特征的象征，即“女性=實體=容器=世界”模式下容納、防護、滋養和生育基本特征的象征。“乳房”不僅是女性作為營養施與者的典型特征，還是生命力的中心和源泉，而上官金童的“戀乳癖”反映的是對生命力的依戀。在精神分析的視野下，一方面，乳房為嬰兒提供營養源泉，“在口唇沖動的支配下，乳房被直覺地認為是一切營養的源泉，從更深層上來說，就是生命的源泉。”⑧另一方面，乳房還是母親力比多的一個中心，而哺乳活動中存在母嬰之間的力比多交流，意識交流。“母親的乳頭成為他世界的中心、需要的焦點。進一步說，乳頭不僅僅是孩子的主要對象，也是母親和孩子溝通的核心區域。母親成為孩子的整個世界。”⑨僅就上官金童而言，乳房直接給他提供了營養支持，在他斷奶之前，沒有乳房他就活不下去。并且上官金童通過乳房和上官魯氏進行情感的交流，并且能夠感受到上官魯氏的溫暖和愛。這是對乳房和戀乳癖較低層次的分析，如果從原型分析的角度我們還可以得到更加深層次的答案。

莫言在《〈豐乳肥臀〉解》一文中解釋了他命名《豐乳肥臀》的原因：第一，碩大的乳房，豐肥的腹臀，是母性崇拜的物化，是莊嚴的樸素。第二，寫一部小說獻給母親，以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并且還是“有象征意義的”。第三，母親具有大地的品格，“豐乳與肥臀是大地上乃至宇宙中最美麗最神圣最莊嚴最樸素的物質形態，她產生于大地，又象征著大地”。⑩可以看出莫言寫的“豐乳”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乳房，而是具有象征意義的乳房。并且這種象征意義是和大地聯系在一起的，即乳房哺育滋養生命和大地化生萬物的異質同構。《豐乳肥臀》中的乳房是滋養孕育生命之力的象征。

另外，我們不難發現上官魯氏是一個具有圣母情懷的母親。上官魯氏和傳教士馬洛亞結合并且生下上官金童姐弟，這不是情節的偶然巧合，而是作者的有意安排。莫言似乎在刻意為這位偉大的母親加上圣母的神圣光環，甚至可以說上官魯氏就是圣母原型的象征，亦即包容、博愛、孕育的基本特征的象征。上官金童的戀乳癖象征著他對圣母情懷的依戀，這種圣母情懷或許是莫言寫作《豐乳肥臀》時的一種潛意識的追求。

也就是說，上官魯氏既有“大母神”原型的特點也有“圣母”原型的特點，而小說中的“乳房”意象也就因此包蘊了二者的基本特征。事實上，這兩個原型在其本質上是基本一致的。二者都可以歸入更具有普遍意義的“大母神”原型中。

大母神不是存在于空間和時間之中的任何具體形象，它是在人類心理中起作用的一種內在的原始的意象，這種內在意象貫穿于人類文明的始末，它的表現往往是一種象征性的表達，比如母性、生殖和生命力、容納和防護等。“在與孩子的真正認同中，人把大母神經驗為他自身‘成長’所依賴的生命象征。”上官魯氏的生育、滋養、容納和防護都是大母神的原型象征，而上官金童的戀乳癖實際上是對作為大母神原型象征的上官魯氏的生命和精神依賴。由此可見，乳房是滋養和哺育的生命之力，那么戀乳癖就是對這種生命之力依戀的象征。大母神原型精神的依戀者上官金童意識中的乳房依然是體現了孕育哺養的原則，而較少體現性吸引方面的內涵。上官金童出獄后對老金的愛也僅僅停留在對乳房的留戀上，而沒有進一步的需求，成婚以后亦是如此。這其中有作家夸張藝術手法和天才想象的成分，同時也是一種凸顯乳房乃生命之源主題的寫作策略。

上官金童對母親乳房的戀戀不舍不僅反映了作為大母神原型象征的上官魯氏的生命滋養的溫厚與博大，也從側面反映了上官金童對殘酷、冰冷、貧瘠的現實世界的排斥與控訴。上官金童戀乳的原因不僅僅歸結于簡單的生理上的疾病，而是折射出一種現代文明精神上的缺失。因此可以說，它反映的是一種現代文明頑疾的癥候。

而《蛙》的“子宮”書寫則展現了大母神原型精神的另一種現代遭遇。莫言在《蛙》中并沒有實寫“子宮”，但是所有的故事都是圍繞“子宮”展開的。在魔幻現實主義的敘事下，生殖表現為一項神秘而神圣的事業，現代中國人的繁衍一下子被拉到了最原始的生殖崇拜——蛙神崇拜的背景下，“生殖”這個母題具有了神圣的特殊的意義。它代表了原始野蠻的生命驅力，是不可阻擋的。但是在特殊的歷史時期，這種力量卻被限制了。當生殖崇拜及其所產生的自然驅力和生命沖力遭遇特定的現代文明時，產生的必然是“文明”與“野蠻”的沖突和錯位。

小說中的姑姑從接生醫生變成結扎醫生，為了控制生育指標而威脅、強迫甚至直接或者間接地結束胎兒和孕婦的生命。這種文明轉變的方式竟然是如此的野蠻，相反我們卻在代表人類美好愿望的生殖崇拜與信仰中捕捉到了真正的文明氣息——對新生命的渴望和愛。所以，《蛙》不僅僅是揭露了現代生育問題上的混亂景象，更透射出現代化進程中文明與野蠻的錯位。當姑姑的助手小獅子最后喪失生殖能力而寄希望于“代孕”并最終導致陳眉的悲劇的時候，《蛙》的悲劇色彩又更深了一層，文明錯位后加深的悲劇仍然在延續。小說中的姑姑，這個接生無數孩子但又送走無數孩子的白衣天使兼魔鬼，無疑是其中最具悲劇性的人物：正如《蛙》的悲劇是必然的，姑姑的悲劇其實也是必然的。文明這個看起來多么富麗堂皇的字眼，卻在人類最原初的欲望面前又變得冰冷無情。不加限制的生殖在文明的視野中或許是野蠻的，但由野蠻的方式換來的文明是否是真的文明并維持下去，這不能不引發讀者的反思。

三、總結

通過對莫言兩部長篇小說《豐乳肥臀》和《蛙》中的母題及原型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的結論：第一，《豐乳肥臀》和《蛙》都貫穿了生殖崇拜和生命力崇拜的母題;第二，《豐乳肥臀》和《蛙》中的生殖崇拜和生命力崇拜都暗含大母神這一文化原型;第三，《豐乳肥臀》和《蛙》分別以“乳房”和“子宮”等具有象征意義的女性身體意象為敘述的中心，并借此意象來透視大母神原型精神在現代社會中的遭遇，以展開對現代文明的思考和批判。

兩部小說將女性置入到最樸野的災難中來展現女性的生命力，它觸及到了最神秘的自然力和最本質的生命力，呈現了深刻的生命體驗，而對大母神文化原型和原始生殖崇拜的遙相呼應讓小說有了更加深厚的質感和深沉的寄托。可以看出，莫言有意將自己的創作放置在一個寬闊而深厚的背景下，來思考人的命運，展示了一個作家的眼光和野心。正如莫言所說，“作家應該關注的，始終都是人的命運和遭際，以及在動蕩的社會中人類感情的變異和人類理性的迷失”，“應該站在人類的立場上進行寫作”，“只有這樣的寫作才是有價值的”。

注釋：

①②③④吳天明：《中國神話研究》，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版，第37頁，第329頁，第6頁，第205-208頁。

⑤[德]尼采：《悲劇的誕生》，周國平譯，三聯書店1986年版，第320-321頁。

⑥譚桂林：《論〈豐乳肥臀〉的生殖崇拜和狂歡敘事》，《人文雜志》，2001年第5期。

⑦[德]艾利希·諾依曼：《大母神——原型分析》，李以洪譯，東方出版社1998年版，第42頁。

⑧[德]梅拉尼·克萊因：《兒童精神分析》，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3年版，第32頁。

⑨[英]喬治·弗蘭克爾：《未知的自我》，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6年版，第34頁。

⑩莫言：《〈豐乳肥臀〉解》，揚揚編《莫言研究資料》，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47-53頁。

[德]艾利希·諾依曼：《大母神——原型分析》，李以洪譯，東方出版社1998年版，第42頁、第130頁。

莫言：《我的〈豐乳肥臀〉——在哥倫比亞大學的演講》，揚揚編《莫言研究資料》，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59頁。

（作者單位：復旦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