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樺林（外二首）

劉福麟

1

生來的白，白在骨子里

在大嶺上，唯白樺林的白

傳承了父母的基因

開始的白，以為是紛紛的雪

在雪的下面，扎下白色的根

在根的下面，抱住白色的山巖

再向下，那是清澈的泉水

是大山的純凈血液，像祖訓

像地火涌出的經文

2

塵世里的白，偶有嫉妒

構陷，說白中有瑕疵

有一點兒黑瘢，雖然只有一點兒

白樺林準備了黑，放在夜里

月光不讓，少女不讓，大山也不讓

大山怕失去自己純潔的戀情

那棵站在它身旁的松

以針葉攔住不夠白的事物

以高聳扛住壓下來的烏云

白樺林的白，像麋鹿守一泓泉水

像大嶺疼愛自己的女人

3

塵世間不夠白的東西多了

生出白樺林

塵世間不白之冤多了

生出白樺林

塵世間少了一場雪，生出白樺林

天上的白云少了，還有白樺林

草原上的羊群走了，還有白樺林

心中的念想丟了，還有白樺林

為暗夜里沒有方向的人

為孤獨中內心苦楚的人

白樺林拿出身體里的白

白頭山

1

白頭山，我寧愿她是女子

她戴一頂放下面罩的白檐帽

有法國女人氣質

披在肩頭的白紗巾，撩起風來

風也情種

她就在大嶺上，沒人看見過

她的面目，她背部膚白如雪

滑脂凝香，偶露真容

但見一身蔥翠披風，碧波蕩漾

我想，有一天她轉過身

那一瞬間的妖嬈，你會不會

懷疑驚艷？

2

白頭山當然白，冬天的一身素白

以白云比喻，白得太輕

以白雪比喻，白得太重

于大嶺高處，順勢而下連綿的白

像新娘身著白禮服，頭戴白鳳冠的婚禮盛典

讓一場雪的賀卡，少寫了幾處白

有人說，當喻之以珍珠

有人說，當喻之以白玉

我卻覺得，不可喻，此山有仙

3

白頭山，白的的確是雪

千年不融的雪，雪中有松

百年不老的松

興安杜鵑開了，也會舉著

那一小團雪，在紫色花瓣之上

像是固守，在陽光下閃耀

雪會融化的，雪水從半山腰涌出來

涌向濕地，濕地上開滿白色的花

花叢中天鵝的白，白到圣潔

故鄉，遠遠近近

孤獨的夜晚，故鄉近了

母親從灶間走出來，熟悉的

米香撫我亂發

都市喧囂，故鄉遠了

我疲憊的腳步，踏出機械之聲

卻挪不動出租屋里的空寂

遠遠近近的故鄉

走走停停的故鄉

病中藥苦，故鄉就是那一味

當歸，苦中泛起一絲的甜

家書未至，故鄉就是那一彎

眉月，我在紙上畫那半邊的圓

記得童年，故鄉教我摔一聲

泥炮的響

如今腿軟，故鄉當車，助我

爬上半坡的山

一壺老酒，故鄉飲我兩行詩

半盤殘局，故鄉陪我曉月白

路迢迢，故鄉已在天涯外

看斜陽，故鄉還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