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靜 王洪濤
摘 要: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建構與完善是20世紀的世紀難題。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探索,實踐上實現了對蘇聯模式“計劃烏托邦”和華盛頓共識“市場烏托邦”的超越;理論上走出了西方近代關于經濟制度相關論題的困境;認知上突破了關于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時代局限,完成了從空想社會主義到歷史唯物主義的歷史超越。中國共產黨對中國基本經濟制度的構建遵循了歷史唯物主義的制度邏輯和基本原則:制度變遷與技術變革彼此適應的互動性原則及技術和生產力水平的歷史與邏輯優先性原則,制度變革的現實性原則和人民歷史主體性原則,制度經濟基礎及規制的物質性和上層建筑及文化認知的象征性統一原則。中國共產黨基本經濟制度的歷史變革推動了我國經濟的高速發展,使我國成長為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最大自變量,并為世界人民的制度抉擇提供更多選項。
關鍵詞:建黨百年;基本經濟制度;歷史唯物主義;烏托邦;中國共產黨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方法論研究”(20&ZD003);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當代中國社會知識體系的建構路徑及其對國家治理體系的功能研究”(20AKS013)。
[中圖分類號] F120.2 [文章編號] 1673-0186(2021)008-0027-013
[文獻標識碼] A? ? ? [DOI編碼] 10.19631/j.cnki.css.2021.008.003
中國共產黨建黨百年是努力改造中國社會,使中國社會從傳統向現代轉型的制度“蝶變”百年。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建設,取得了驚天動地的史詩般的恢宏成就。基本經濟制度是中國共產黨在世界地緣政治、權力博弈此起彼伏,全球性思潮和運動交匯激蕩背景下,順應歷史潮流,通過持續變革創造中國奇跡,并日益影響世界的基礎優勢制度,是當前“大變局”背景下我國應變局、開新局的“壓艙石”。中國共產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建構、發展和完善,是人類歷史上獨一無二的偉大實踐,也是中國共產黨努力面對中國現代化進程中一切挫折奮力拼搏,取得偉大成就的縮影。這一獨特歷史進程既是馬克思主義實踐的創造性革新,也是歷史唯物主義理論的革命性創新,它引發了全球學者的研究興趣,值得學界認真探究。
一、中國共產黨構建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歷史困惑
馬克思主義政黨自誕生以來,就面臨著如何建立兼顧公平與效率的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歷史性難題,社會主義經濟如何運行問題曾被馬克思同時代的思想家密爾稱為“社會主義的困難”[1]。這一困難也是中國共產黨自建黨之始就面臨的源于歷史條件局限的理論、認知與實踐困境。
由于經典作家對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系統批判,及其關于社會主義經濟具體構架論述的相對匱乏,使得早期的社會主義者認為理想的社會主義經濟制度應該清除資本主義經濟制度的所有弊端,將公有制、計劃經濟及按需分配等視為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并在實踐中厲行。但早在19世紀后期,“反社會主義聯盟”代表莫連與社會主義者拉法格就進行了關于其可行性的論戰[2]。在20世紀前半葉,一方面,大批經濟學家、社會思想家、科學家如瓦爾拉斯、維塞爾、帕累托、熊彼特及羅素、維特根斯坦、愛因斯坦等都將社會主義計劃經濟視為克服資本主義愈演愈烈社會矛盾的有效手段。另一方面,也有大量學者對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可行性提出質疑,如皮爾遜認為社會主義沒有市場競爭和價格機制便“無法進行資源有效配置”[3],該觀點引發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家考茨基的反駁,皮爾遜與考茨基拉開了關于社會主義經濟可行性論戰的序幕。此后,伴隨著蘇聯模式的建立和推廣,米塞斯與其學生哈耶克從經濟計算問題、主體責任心與進取精神等激勵問題、知識和信息問題等現代經濟運行的基本規律出發否定社會主義計劃經濟體制實現經濟計算、合理配置資源的可能性,據此否定社會主義、公有制和計劃經濟,倡導私有制基礎上自由放任的市場經濟,并構建自由主義經濟學市場原教旨主義的理論基礎。哈耶克從社會主義經濟體系建構的方法論基礎出發論證市場機制自發秩序的天然優越性,指出社會主義“理性設計的道德體系”是“反科學的方法論”,將會使“許多人遭到毀滅,使另外許多人陷入貧困”[4],最終通往全面奴役之路。這場爭論在東歐劇變后再次升溫,德索托稱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是“對自由地實施人類行為或企業家行為進行制度性侵略的制度”[5]。資本主義野性市場的自發缺陷使人們本能地想要相信社會主義,但傳統社會主義和反社會主義的自由主義都將社會主義視為市場機制、私有制的對立面,從而在歷史和邏輯上割裂了社會主義與市場機制結合的可能性,使社會主義經濟運行問題成為整個20世紀社會主義實驗的世紀難題。
20世紀社會主義經濟運行中的實踐和認知困境有其深刻的理論淵源。近代西方思想史上經濟制度所涉論題都富有爭議,大量命題相互背斥,如:“私人財產權使人富有”與“私有制造就貧窮”“財富撥歸的依據是勞動”與“利潤獲得的依據是生產要素投入”,“市場是最有效率的社會制度安排”及“計劃是最佳社會資源資源配置機制”等信條,這些思想信條與政策主張幾乎都完全相反,西方制度理論內蘊的矛盾與背反是20世紀社會主義實驗遭遇困惑與困境的重要根源之一。
(一)西方近代以來所有制與財產權的理論困境與悖論性命題
西方所有制與財產權思想史是充滿爭議、困惑和悖論的歷史。西方古典自由主義的產權觀以權利為導向,關注產權的積極意義,確信財產權使人富有,認為財產權是一種自然秩序,是生活中無法改變的事實。私有財產權論證是西方資本主義現代政治的根基,從洛克、斯密等古典自由主義傳統,再到后來的新古典經濟學及新制度經濟學,都致力于論證私有制及私有財產的神圣性,主張私有財產權是自由和繁榮的基礎。然而,以盧梭為代表的近代集體主義分析路徑的產權理論則更關注財產權背后的權力,認為私有財產是造成貧窮、不平等、動蕩等大量社會問題的根源,私有制及個體財產權是傳統的產物,它可以被廢棄。這種基于大陸理性主義哲學傳統對私有制及私有財產權的批判由法國思想家盧梭開始,發展到法國社會主義,再延伸到以康德、黑格爾為代表的德國思想界,及至蒲魯東對現代資產階級私有制的控訴:“財產權就是盜竊”達到高峰。蘇聯模式將公有制作為社會主義的首要特征,正是深受西方集體主義財產權理論的影響。
(二)西方近代分配理論爭議與困惑
收入分配是人類歷史演進中的重要維度,近代制度思想中起源于洛克和斯密的“勞動確立財產收益權”信條和市場的“自由平等交換”信條共同構成西方現代資本主義分配制度合法性的基礎。其合法性論證的邏輯是:由于勞動是財產權撥歸的依據,因此,一切財產都是勞動的結晶,要實現經濟權利的公平,必須按生產要素分配,在公平的市場交易規則下,資本獲得利潤,土地收取地租,勞動者得到工資。由此出發,重商主義認為財富是從流通領域中產生,商人創造最大財富,理應收入最多。重農主義認為農業是財富的根本源泉,從事農業的人應得到最大的收入,工人工資應只限于維持工人必需的生活資料的水平。古典經濟學主張將勞動產物以工資、利潤和地租形式分給工人、資本家和地主,工資是勞動力市場價格,由市場供求決定。新古典經濟學提出勞動力和資本的價格取決于供求均衡和其邊際生產率,要素收入應由市場決定的收入分配理論決定。但資本主義分配制度在其發展早期所造成的普遍的社會貧困與貧富懸殊,使之受到近代啟蒙思想家的激烈抨擊,蒲魯東解構了洛克和斯密“勞動創造財富并確立財產權”的命題,指出不僅土地不是純粹勞動的產物,而且資本的收益權也是一種“反社會的特權”,其本質是所有權人不勞而獲,收益權突顯了財產權的盜竊特性。此后的空想社會主義者看到工業革命所釋放的空前生產力卻造就了資本主義空前的剝削和貧富對立,對資本主義按資分配制度弊端進行了激烈尖銳的批判,認為未來社會必須實行按勞分配或按需分配。蒲魯東及空想社會主義者對資本主義私有制前提下按生產要素分配方案的批判成為后來社會主義實驗平均主義大鍋飯的直接理論來源。
(三)西方近代以來市場體系理論的內在悖論
資本主義現代社會的興起使市場經濟體系逐漸成為西方社會配置資源的中心體系,但自近代以來西方制度思想對市場的認知與評價一直有兩條互相對立的理念和標準:自由主義的市場觀將市場高度理想化,認為只要基于個體之間的自由交換,市場就會形成一個為公共利益運轉的自發協調機制。市場批判論者則將市場妖魔化,將其視為資本主義社會一切社會問題的根源。近代自由主義傳統從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出發,致力于論證市場的有效性。洛克提出人的自然狀態是自由的并且擁有一切自然權利,政治建制只是為了保障個人在自然狀態中所享有的權利和財產,政府無權改變個體以自由契約的方式達成的社會狀況。重農學派堅信買賣自由是自然動機,應遵循自然法,減少政府對市場交易的干預。斯密信條認為市場“看不見的手”天然和諧,最富效率,應該實施最低限度的政府干預。李嘉圖將“斯密信條”發展成為充分競爭市場天然均衡的理論假說,薩伊和詹姆斯·穆勒將這個市場均衡思想進一步精細化成為西方主流經濟學基石的薩伊定律,瓦爾拉斯為之披上數學化的外衣,馬歇爾又將其幾何學化,把許多市場均衡理論的代數命題轉換為二維圖形,使其變得直觀,并引入局部均衡理論和邊際分析,使之發展成為“新古典經濟學”。哈耶克等從個體主義和演進理性假設出發,強調自由個體所創造的市場機制“自生秩序”比任何中央計劃者建構的制度更能達到社會的目標,增進社會的福祉,哈耶克徹底將市場至上的理念推至“市場烏托邦”之境。
然而,對資本主義市場體系優勢的過度贊揚、美化與推崇,無法掩蓋資本主義經濟體經濟和社會危機頻出的現實,無法解決貧富分化加劇、工人生活狀況極度惡化等問題,導致了空想社會主義思潮興起和對市場的激烈批判。在空想社會主義者看來,市場經濟就是弱肉強食的經濟,西斯蒙第認為資本家與工人的自由契約制度導致工人被迫陷入于己不利的自由競爭;洛貝圖斯反對古典學派的市場均衡理論,他指出購買力集中于富人手中,工人購買力不足,直接導致了資本主義的經濟危機,資本家等的不勞收入是對勞動者的剝削。法國空想社會主義進一步提出“不改變資本主義社會由資本家控制生產現場的現狀,人類就不會幸福”的空想社會主義理論。路易·勃朗提出以“社會工廠”取代資本家的“殘酷工廠”來消除資本主義的過度市場競爭。歐文認為市場交換行為應不以追求利潤為目的,他創立理想工廠,以勞動券取代貨幣來消除市場價格體系的缺陷。對資本主義市場體系的反思在西方經濟學內部也受到重視,凱恩斯革命性地提出市場失靈理論,主張以政府管制的有形之手來糾正市場缺陷。阿克洛夫的檸檬理論認為,信息非對稱必然導致市場非效率的逆向選擇。卡爾·波蘭尼指出,西方近代以來自由主義思潮將市場作為社會的中心,使市場與社會脫嵌,是現代社會經濟和社會危機的根源。西方近代思想對資本主義市場體系非黑即白的認識二分法導致在整個20世紀對市場與國家計劃的理解“往往以對立的兩極出現”[6],進而導致對市場與社會及政治關系理解認知的消極背離。
簡言之,近代以來關于財產權與私有制、分配制度、市場體系的論爭是資本主義現代政治的根基,也是馬克思資本主義批判和現代政治經濟學批判的核心論題。西方近代以來自由主義理論在20世紀的政策果實是“華盛頓共識”與“顏色革命”,其本質是西方對全球“他者”的制度植入與制度殖民,其理論極致化推進的結果是“私有產權神話”和“市場烏托邦”。而西方近代集體主義分析路徑的發展結果是脫離歷史和現實條件的“空想社會主義烏托邦”。在理論上,馬克思雖然已經完成了對西方近代以來兩種產權學說完全對立的理論悖論的破解與批判,從歷史之維對近代自由主義缺陷進行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辨析,但時代的歷史條件局限事實上構成了對歷史唯物主義相關認知的遮蔽。因此,中國共產黨從建黨之初就必須獨自面對人類歷史上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制度構建所面臨的獨特歷史困境及理論、認知與實踐難題。中國共產黨在嚴峻的歷史考驗中,雖歷經挫折,但最終科學解決了西方近代制度思想史的理論困境與學術爭議,成功避免了“蘇聯模式”的絕境,繞開了“華盛頓共識”的陷阱,并以自身的制度優勢使中華文明成為全球社會發展進程中可供借鑒的新型先進制度文明。
二、建黨百年中國共產黨基本經濟制度建設的實踐、理論與認知超越
中國共產黨從建黨之初就把先進的、具有歷史超越性的制度構建作為實現民族復興、人民幸福、世界和諧的重要途徑。通過對中國經濟制度的改造,建設一個富強的社會主義中國是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之一。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百年探索包含著實踐維度、認知維度和理論維度對傳統社會主義和西方自由主義的三重超越。
(一)中國共產黨建黨百年基本經濟制度建設的實踐超越
中國共產黨對中國經濟制度的艱難探索經歷了三個時期:從1921年到1949年的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萌芽和初步形成期;從1949年到1978年的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確立和試錯期;1978年至今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發展與成熟期。1921—1949年可謂是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實踐探索的蓓蕾初綻期。此期,中國共產黨通過與形形色色的反馬克思主義進行論戰,使黨的思想更為明晰,黨的初心使命為民眾所知,克服了以“溫情主義”社會政策來矯正資本主義的改良主義,擊敗了堅持平均主義、按需分配的無政府主義,打擊了資產階級實用主義等,促進中國共產黨早期社會主義思想形成、發展并廣泛傳播。在此期間,中國共產黨從以下三個方面提出了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初步設想,為新中國建立后的社會主義經濟制度構建奠定了堅實基礎:一是在民族危亡之際客觀分析中國社會的經濟現實,正視資本主義制度的嚴重弊端,克服改良主義幻想,確定了中國只能走社會主義道路的發展方向;二是確定了土地革命的根本革命路線,基于中國國情和革命形勢發展需求,而非照搬蘇聯的戰時共產主義政策等激進措施,實施了與當時社會生產力和經濟現實相契合的經濟政策,戰勝并糾正了國民黨的經濟腐敗對社會公正和效率的傷害,為中國革命和之后的社會主義建設搭建了最初的腳手架并積累了寶貴經驗,帶領中華民族實現民族獨立;三是明晰了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初步特征。
但此后,由于社會主義經濟探索實踐的獨特性與歷史非經歷性,及國際上被西方發達國家圍堵等原因,中國共產黨迫切地要建設好社會主義的美好愿景與如何建好社會主義的路徑困惑,導致急功近利、脫離實際的經濟政策和制度安排等失誤的發生。由此步入了1949—1978年社會主義經濟制度構建的實踐確立與試錯期。從1949年至1956年為國民經濟恢復和由多種經濟成分并存的“新民主主義經濟形態”轉化到社會主義經濟相對成功的逐漸過渡時期,也是全面學習蘇聯經驗階段。一五計劃(1954—1958年)重點借鑒蘇聯模式實現了工業和國防現代化,實現了工業的高速增長,奠定了新中國工業現代化的堅實基礎,但農業產出和輕工業產出都十分不理想。二五計劃(1958—1962年)修正為“兩條腿走路”的工業和農業現代化戰略。戰略執行初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以集體所有制大型農場實現農業現代化規模效應的“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導致新中國現代化進程的中斷并帶來了災難性的影響。1961年,中國共產黨叫停了“大躍進”這一空想社會主義式的實驗。由此進入1961—1965年的經濟重建時期和1966至1976年十年“文革”時期。這個階段我國實際GDP增長6倍,實現了國防的現代化,并徹底清除了封建主義的束縛,實現了中國社會和政治秩序的革新,國人的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空前強大[7]。盡管被歷史證明這是一段彎路,但中國共產黨此期的經濟制度探索,為后續的社會主義建設提供經驗鑒戒和改革動力,為改革開放后的工業化和經濟奇跡奠定了基礎。
1978年至今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發展、成熟和完善期。改革開放以后,基于對盲目照搬蘇聯模式失敗經驗的反思,中國共產黨明確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這一命題,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立足中國國情,明確社會發展處于初期階段,不斷依據社會經濟實踐的反饋調整改革目標,修正對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認識,進行持續的經濟政策調整和制度構建突破,實現了對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改革、重構、創新與完善。中國共產黨在改革開放后的歷次代表大會中都不斷給中國特色基本經濟制度賦予新的內涵,通過四十多年的持續改革最終形成了相對成熟完善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這一歷史時期是我國經濟制度探索的飛躍期,實現了一系列偉大的歷史超越。首先,實現了對蘇聯模式的徹底放棄;其次,在20世紀90年代全球社會主義低潮的歷史環境下,中國共產黨成功避開了西方國家“華盛頓共識”的制度推銷和“顏色革命”的政治滲透,以“北京共識”超越了西方將私有產權永恒化的狹隘理解;再次,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超越了自由資本主義市場經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獨特優勢使中國經濟領跑全球,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使國家地位從邊緣到中心,使中華民族成為全球格局轉換、權力博弈的“最大潛在挑戰者與競爭者”。行動的改變源于認知的改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制度探索的實踐超越源于對社會主義經濟運行方式的認知超越。
(二)中國共產黨建黨百年基本經濟制度建設的認知超越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主要包括所有制形式、分配方式和經濟運行機制三個組成部分。中國共產黨對社會基本經濟制度的認知超越,首先是對社會主義所有制的認知超越。如何建構社會主義的經濟所有制是中國共產黨在社會主義經濟建設中必須面對卻又非常困惑的一個問題。從建黨之初到新中國成立初期,早期共產黨人主要通過學習日本學者的譯著和馬恩的經典著作等途徑了解馬克思主義經濟思想,并與中國社會現實相結合進行中國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初步探索。消滅資本主義所有制,以社會主義根本變革中國社會經濟制度,平均地權,節制資本是早期中國共產黨領導人的共識。在所有制結構上,早期中國共產黨人強調:有關國家經濟命脈和國計民生的事業均由國家統一經營,國有資源和企業均為全體人民共有。瞿秋白強調社會主義經濟不是單一純粹的公有制經濟,而是存在國立的、集體的,私人的等不同的、相互競爭、相互聯系的經濟層次,公有制的強大生命力是在同其他經濟成分的競爭聯系中體現。然而,中國共產黨關于社會主義所有制的早期寶貴認識,卻在新中國成立后相當長的一段時期中被自我認知的困惑所否定。新中國成立初期,由于馬恩經典理論對于未來社會的論述比較抽象,中國共產黨社會主義實踐不得不借鑒蘇聯政治經濟學理論,而蘇聯的社會主義實驗中消滅私有制、計劃經濟、單一的公有制經濟和按需分配等,更多借鑒了空想社會主義者對未來社會的制度設想。中國共產黨在這個階段經歷了“以蘇為師”和“以蘇為鑒”的轉變過程,經歷了“大躍進”變成“大躍退”社會主義實驗的失敗,中國共產黨認識到集體主義的運動模式并不是建設社會主義的可行辦法。在20世紀80年代的改革中,中國共產黨深受東歐轉軌國家及轉軌經濟學的理論與實踐影響,但東歐模式最終放棄了公有制。20世紀90年代以后,中國共產黨在改革中大量借鑒掌握全球經濟學領域話語權的新自由主義經濟學。后者推出“華盛頓共識”作為社會主義改革的政策處方,但卻在俄羅斯和東歐國家的改革實踐帶來災難性影響,這促使了中國共產黨開始警惕和反思新自由主義及其政策后果,最終形成了改革的中國道路和北京共識。
其次,是關于社會主義分配制度的自我認知超越。從1921年至1949年,中國共產黨在分配方式上,主張以按勞分配為主,不完全拒絕其他分配方式,針對建黨早期無政府主義者絕對平均主義的分配主張,李達等指出,“在生產力未發達的地方……時期內若用這種分配制度,社會的經濟的秩序就要弄糟了”[8]。早期的共產黨人力推實行八小時工作制,倡議減租減息,實施累進稅,增加工資、失業救濟和社會保險等二次分配手段。然而,新中國成立后,受蘇聯模式影響,不少人認為社會主義分配公正、經濟發展等目標必須通過平均分配的手段才能實現。然而,實踐中中國共產黨發現這種平均主義大鍋飯雖然能短期提高國民經濟的積累率,但長期執行的結果卻是共同貧窮和效率喪失[9]。基于這個認識,改革開放后,中國共產黨糾正了這種分配過度平均化的制度安排,逐步采用適度拉開收入差距的按勞分配方案,帶來了國民經濟的高速發展。
再次,是對市場機制與社會主義關系的認識超越。中國共產黨關于社會主義與市場機制關系的認識經歷了二者同一、分離、再度統一的辯證揚棄階段。從建黨伊始至新中國成立初期,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認為社會主義有規劃的經濟的理想形態是國家資本主義,只有“大生產事業及金融運輸業可以由無產階級國家沒收管理”。此期,中國共產黨認為建成全國統一的國內市場才會有工業的發展。在市場機制與政府職能上,認為國家的經濟職能在于調劑國家經濟、合作社經濟、農民和手工業者的個體經濟,使私人資本主義經濟和國家資本主義經濟等各種經濟成分在國營經濟領導下,分工合作,各得其所,以促進整個社會經濟的發展。但1956年后受蘇聯經濟理論教條及新自由主義經濟學的影響,認為市場經濟是資本主義經濟的典型特征,計劃經濟是社會主義的基本特征,逐漸仿效“蘇聯模式”建立了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市場機制被排除。實踐中的失敗使中國共產黨逐漸認識到社會主義與市場機制并不對立,鄧小平同志有關“市場經濟不等于資本主義,計劃經濟不等于社會主義”的論斷是中國共產黨關于市場與社會主義關系認知的歷史跨越。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經濟運行模式的實踐與認知超越同時完成了對傳統社會主義和西方自由主義的理論超越。
(三)中國共產黨建黨百年基本經濟制度建設的理論超越
中國共產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探索將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科學結合,突破了近代以來傳統社會主義和自由主義將市場理解為資本主義本質特征的信念限制,破除了傳統社會主義對市場的誤解,也消解了自由主義以計劃經濟的不可持續性否定社會主義的理論基礎。西方自由主義將計劃經濟與社會主義人為捆綁,以特定歷史階段計劃經濟的局限性來徹底否定社會主義的可能性,否定集體主義、公有制及政府宏觀調控的價值。自由主義關于市場經濟系列假設如個人主義假設、理性假設與自由競爭等假設,及其強調過程公平,忽視結果公平的過程價值導向設定將資本主義與市場體系人為縫合在一起,以市場機制的特征來將資本主義制度永恒化,掩飾其歷史性、暫時性,以個人權利的至上性來限制社會收入公正導向的稅收政策,夸大市場的自動出清功能,忽視市場機制自發運作的天然缺陷,反對政府干預,使市場與社會和政府脫嵌,否認國家、社會或集體與市場良性互動的必要性,將國家干預視為扭曲價格、錯配資源,招致浪費、低效率、尋租行為和技術落后的行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機制糾正了西方自由主義經濟學將政府的經濟職能限于市場失靈領域的修補的局限性,中共更為重視政府對市場的引導、塑造。中國共產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實踐將市場機制與社會主義建設成功結合,使社會主義者在理論和實踐上都不再將市場機制視為社會主義必須克服的對立物加以排斥,完成了對近代以來將市場機制等同于資本主義本質特征的理論祛魅,是對近代以來關于市場體系的相互對立理論的偉大超越。
建黨百年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三重超越,既是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發展,也是歷史唯物主義理論基旨的復歸。中國共產黨基本經濟制度的改革之所以能跨越西方自由主義為資本主義制度合法性辯護的意識形態陷阱,擺脫對傳統社會主義的理解與認知困境,源于中國基本經濟制度的構建遵循了歷史唯物主義的制度邏輯和基本原則。
三、建黨百年中國共產黨基本經濟制度建設的建構邏輯
就中國共產黨對基本經濟制度建構的方法論和元理論而言,建黨百年中國共產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實踐探索,雖歷經挫折卻能克服時代的經驗局限、認知局限和理論局限,最終走向正確方向,源于制度實踐中始終遵循了歷史唯物主義的制度邏輯:制度變遷與技術變革彼此適應的互動性原則及技術和生產力水平的歷史與邏輯優先性原則,制度變革的現實性原則和人民歷史主體性原則,制度經濟基礎及規制的物質性和上層建筑及文化認知的象征性統一原則。
(一)堅持生產力與生產關系彼此適應的互動性原則及生產力優先原則
歷史唯物主義制度邏輯的核心假設:制度的歷史權變性是制度的重要特征,制度系統中各項制度秩序隨著歷史的演化而變化;制度演進中制度、技術的彼此適應、互相依賴、彼此支持與相互沖突的狀態影響、決定制度歷史變革的周期模式和間斷平衡;技術變遷尤其是大型技術變遷是制度變遷與制度穩定性的原始動力,在技術與制度的互動性變遷中,技術、生產力具有歷史與邏輯的優先性,“生產力—生產方式—生產關系”在現代社會里表現為“技術—分工—交換—制度”的規律性遞歸,“技術決定了生產過程中人們的分工協作方式,進一步決定了在分工協作過程中勞動者對物質資料的操作方式;反過來,分工與專業化水平的提高又推動技術的進步”[10],分工帶來交換和市場制度。技術變革帶來的潛在收益演變趨勢決定可能的制度變遷方向。產權結構、分配結構與社會資源配制機制是社會生產結構的制度實現。“消費資料的任何一種分配,都不過是生產條件本身分配的結果”[11]。回歸和堅持經濟制度構建的生產力原則,是我國基本經濟制度構建成功的首要原因。
中國共產黨正是基于歷史唯物主義和人類歷史的生產之維展開對基本經濟制度的改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探索,堅持了歷史唯物主義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互相適應假說的科學結論:產權結構、分配方式與社會資源的配置機制與社會生產力水平相適應是構建社會經濟制度的首要原則。中國共產黨成立初期,在同梁啟超、張東蓀等進行的“社會主義論戰”中,中國共產黨堅決反對基爾特社會主義廢除一切私有制和一切剝削的主張,同時也反對生產的任何集中和謀劃,堅持分配模式應由生產力發展水平決定。針對張東蓀等反對革命,主張小生產者自由聯合,實行產業自治發展資本主義,以資本主義救中國等錯誤觀點,中國共產黨進行了有力駁斥。1957年,鄧小平同志曾說:“制度好不好,決定于是否能夠促進生產力的發展。”[12]建黨百年,黨對社會主義所有制的變革經歷了一個從多種所有制共存到單一公有制再到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的否定之否定的演變路徑;經濟運行機制上,從計劃經濟逐步過渡到市場經濟;分配制度上從簡單的平均分配到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共存。在缺乏歷史經驗的條件下,經濟制度改革的路徑與方向是從相對忽視生產方式的基礎性地位到重視生產力水平制約下基礎生產方式的歷史制約性,最終找到了與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生產力水平相適應的基礎經濟制度,極大地調動了制度主體的積極能動性。
(二)堅持制度變革的實踐現實性原則和人民歷史主體性原則
實踐現實性原則是歷史唯物主義制度邏輯的基本原則,制度以現有的制度為起點,隨著實踐的發展而發展,實踐創造制度、變革制度;制度的確立與實行是人民意志的表達,隨著歷史條件的成熟,制度演進的方向是人的解放,人民性是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特質和邏輯必然。人民歷史主體性原則是中國共產黨經濟制度構建的根本方向和價值取向。
中國共產黨對基本經濟制度的創新與超越是“摸石頭過河”式的頂層設計及基層反饋的統一,是將理論、制度與實踐統一于實踐的一體化過程。在理論學習上,黨經歷了新中國的前二十年對蘇聯政治經濟學范式的信任、學習和拋棄,20世紀80年代對東歐經濟學范式的借鑒和超越,20世紀90年代至今對西方主流經濟學范式的理性借鑒和辯證揚棄。這三個外來的理論在我國幾乎都經歷了理論初接觸階段、成為本土化運思方式階段、應用擴散和回顧性總結階段。黨在處理理論、實踐與制度建設的關系時,積極大膽借鑒理論“他者”的同時,沒有放棄馬克思主義制度理論的主導地位,沒有被“他者”所束縛,而是立足于本國國情與實際,基于歷史唯物主義立場、觀點和方法,實現了將經典文本耕讀、“他者”理論借鑒與社會現實反饋的雙向互動與互鑒,以實踐為標尺和最終依據,將理論應用于實踐,然后通過實踐引領理論、創新理論。黨在關于市場與社會主義經濟建設關系的認識中,基于中國經濟建設實際,并非單純地從國外理論中學習如何認識市場、管理市場,而是將計劃視為一種滲入和馴服市場的積極政治力量,最終實現了社會主義經濟建設中國家宏觀計劃與市場機制基礎性、主導性地位的有機統一。
中國共產黨作為制度設計的責任主體對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建構經歷了否定之否定、不斷自我揚棄式的持續變革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堅持人民歷史主體性原則從未動搖。“人民是我們黨執政的最大底氣,是我們共和國的堅實根基,是我們強黨興國的根本所在。”[13]自建黨之始,到井岡山時期及延安時期,再到改革開放前后,群眾路線始終是黨工作的基本經驗與路徑,“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是黨在殘酷的戰爭中贏得勝利的法寶,更是黨在后續的改革中不斷糾正路線失誤、取得改革成功的根本。在革命戰爭時期和新中國成立后,黨都致力于建立人民民主專政,使權力為民所享所用,使政權真正成為人民自己的政權,使人民所享有的經濟制度內蘊的權利與權力均衡。權力取決于經濟結構,也受文化影響。新中國成立伊始,中國共產黨把現代經濟建設視為黨實現救亡圖存、改善民生、民族自決等目標的首要手段。經濟制度的構建既是對資源的配置,也是對利益的塑造,前者要效率優先,后者則須兼顧公平,在社會主義經濟建設中,效率是手段,公平是目標。中國共產黨在經濟制度的構建上,“人民要怎么樣”是經濟制度的利益配置、權力配置、資源配置和制度文化創新的首要原則。在所有制、分配制度和經濟運行機制的變革中,始終堅持人民第一原則,即使是在“大躍進”“人民公社化”時期,也將人民主體的利益作為黨一切行動的第一考量。在這個時期,中國共產黨在資源極度匱乏的發展瓶頸之下,試圖以國家強力推進工業化,經歷了典型的干中學式的模仿、反饋和修正的過程,中國共產黨確立和構建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試錯期和困惑期,是努力向外學習、尋求快速建設社會主義、為人民謀幸福的悲壯歷史階段,盡管發生了重大路線失誤,但“人民第一”使黨的凝聚力并沒有喪失。以人民為中心,尊重人民的個體能動性,包括對自身利益的追求和個體需求的滿足[14]93,是中國共產黨經濟制度改革調動制度的能動性獲得經濟成功的重要原因。
(三)堅持制度經濟基礎及規制的物質性和上層建筑及文化認知的象征性統一原則
在歷史唯物主義的制度邏輯下,經濟制度的構建須以經濟基礎為依據,經濟基礎具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受制于生產力發展水平的物質客觀性,建立于經濟結構現實基礎之上的基本經濟制度是制度規范規制的物質性與文化認知象征性的統一。生產力水平決定人們生產關系網絡的聯結模式與特征即生產方式,經濟制度通過法規、政策、規范等上層建筑來保障其穩定,及文化、意識形態等制度的象征系統來獲得制度價值的合理化與內化,從而確保其得到更好執行。“許多法律規則……其實施效果依賴于認知性和規范性因素。”[14]93制度的文化-認知系統指導人們如何理解規范和規制的含義。制度的制定既要遵循生產力與技術水平下的生產方式的“歷史條件”,又要使人民“認識到自己的行動的條件和性質”。制度經濟基礎及規制的物質性與其上層建筑符號系統的象征性是統一的。首先,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上層建筑反作用于經濟基礎,比如,在市場機制下,家庭和文化會參與到商品和服務的生產,同時,文化和認知塑造市場主體的行動,進而直接塑造市場。“文化的變化將決定個體、組織和民族國家如何構建、參與、解釋和約束規則”[14]45。其次,制度價值符號系統的運轉依賴于物質手段,理論只有掌握群眾才能轉化為巨大的物質力量,社會文化價值的符碼系統要借助儀式、器物、教育機制、媒體等實踐物質手段才能得到宣傳。馬克思主義制度邏輯同時考量了制度結構與實踐的物質層面與象征層面的動態互動與彼此一致。
建黨百年基本經濟制度建設的成功經驗之一在于:將制度的物質性與象征性完美地統一起來,使黨在任何一個時期的國家意志都能得到群眾最大程度的理解和接受,黨的凝聚力與整合力在經濟制度的結構性、規范性、象征性的層面高度統一。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在經濟制度結構上,黨在摧毀舊的經濟結構的同時,出臺一系列保障農民土地權益的土地政策與法案,“減租減息”發展民族工商業,既保障民眾的經濟利益,也重視發展文化教育,努力掃盲,通過為人民大眾服務的文藝活動豐富民眾生活,傳播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與價值觀。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經濟制度的物質層面與象征層面更是達到了高度的統一,為了使黨高度理想的經濟結構安排得到民眾的接納和支持,黨從理論創新、文藝傳播、群眾運動、儀式、物品符號體系等各個渠道使黨的經濟結構性規制得到制度符號價值體系的支持。在改革開放時期和新時代,隨著經濟制度結構性安排的顛覆性變革,利益主體日益多元化,大量西方思潮涌入,意識形態也呈現出多元性,黨以積極的經濟理論創新引領經濟制度的結構性改革,掌握意識形態宣傳教育的主導權,使經濟繁榮與文化繁榮同步推進。在黨的十八大之后的新時代,國際局勢發生了較大變化,黨在推進經濟結構深化改革的同時,積極推動意識形態的創新與發展,不斷強化制度的價值整合功能。總的來說,中國共產黨建黨百年,以制度經濟結構的持續改革探索社會主義制度“蛋糕”生產的效率提高,利益配置的協調,以持續的制度價值符號系統創新為結構性改革提供支持,使社會主義經濟制度改革獲得了巨大的歷史飛躍,完成了對西方近代以來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所涉理論實踐困惑的破解和超越。
四、結論:建黨百年中國共產黨基本經濟制度建設的現實啟示
總的來說,在建黨百年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實踐中,中國共產黨通過持續的自我探索,經歷失敗并總結經驗,不斷地將社會經濟發展中的問題轉換為機遇,糾正錯誤,從計劃經濟轉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探索不僅具有實踐上的超越性價值:為人類的社會主義實驗提供了可供借鑒的經驗,使社會主義在與資本主義的制度競爭中更有優勢,豐富了人類通達幸福的制度路徑;而且具有理論上的超越性價值:它破解了西方近代思想史上經濟制度理論悖論、困惑與爭議,擊穿了西方自由主義制度理論為資本主義的合法性辯護所制造的意識形態粉飾和幻覺,走出了西方近代以來的制度烏托邦敘事,驗證了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性。
當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是經濟制度創新引致的大變局,是顛覆性技術不斷涌現并持續重構現實的大變局,每個國家都面臨以技術與制度的適應性變革提升國家經濟體水平應對全球權力博弈的結構性大轉折。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探索,經歷了迷茫和挫折,但中國共產黨堅持在改革開放中遵循歷史唯物主義的制度邏輯,即不斷深化認知,在制度實踐反饋中不斷修正失誤,始終堅持以人民為本,“源于人民、為了人民、由人民評判”[15],堅持從生產力水平出發,構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經濟制度,堅持制度規范的物質性與文化認知的象征性統一,確保制度的有效執行,最終實現了從烏托邦到歷史唯物主義的蛻變和社會主義經濟制度構建的自我超越和歷史超越,不斷堅定制度自信,最終引導中國人民走上雄美壯闊的繁榮復興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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