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性管理、新型二元創新與組織績效：基于fsQCA的模式分析

喻登科，熊曼玉

（南昌大學管理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1）

1 引言

自熊彼特認識到創新在經濟生產中的重要性以來，創新就一直被認為是國家經濟發展、產業技術進步、組織競爭致勝的源泉［1］。黨的十八大明確提出：“科技創新是提高社會生產力和綜合國力的戰略支撐，必須擺在國家發展全局的核心位置”。近年來創新驅動發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等戰略的相繼提出，更是將創新放置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在國家各種政策的引導與激勵下，創新也成為企業組織發展戰略中的共同取向。

然而，在現實的商業競爭中，創新往往表現為多種形態。事實上，國家層面提出的“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也不單指以高、精、尖技術為主體的創新——大眾群體很難在此實現突破，還包括新業態的產生和新產業的打造等。當前中國經濟的差序化格局也向我們呈現了這一場景：在華為、中興、阿里巴巴等大型企業以技術研發為支撐而實現行業領先的同時，另一些依賴于商業模式變革的企業組織，如拼多多、美團、抖音等，正在以超高速實現規模上的擴張與能力上的跨越。在2016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李克強總理首次正式提出了“新經濟”概念，將“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三新經濟）歸納為我國經濟升級發展的主體內容。

在“三新經濟”中，新技術和新業態是手段，而發展新產業才是最終目標。由此，在我國經濟發展中商業模式創新開始上升到與技術創新同等重要的水平。在競爭環境快速變遷的形勢下，企業組織需要依賴于商業模式創新來抓住顧客，以維持生存；同時需要依賴于技術創新來升級技術、產品與服務，以保證發展的可持續。早有學者探索過企業組織中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之間的關系，包括耦合［2］、交互［3］、協同［4］、共演［5］等，但直到2019年，借鑒二元創新理論的思想，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耦合的新型二元創新體系才由本文作者所在研究團隊正式提出［6］。

在中國的新經濟環境中，新型二元創新決定著組織績效的獲得性與穩定性。那么，新型二元創新的前因又是什么？根據已有研究，技術創新的驅動力通常被歸因為企業組織在技術研發方面的人、財、物等資源投入以及為創新提供的軟環境，如創新型文化、知識共享關系、協同創新制度等［7］。而根據知識資本理論，上述要素都可納入知識資本的范疇，被重新定義為人力資本、結構資本、關系資本等［8］。商業模式創新的要義在于“差異化”，根據喻登科和嚴紅玲等的研究結果，差異化戰略實施的驅動力源于組織性格的異質性［9］。在產品、服務高度同質的情況下，一個企業與競爭對手在顧客感知下的區分度，主要來自二者在品牌人格、組織形象、市場信譽、企業文化與核心價值觀等方面的差異。而這些差異建構了企業組織區別于甚至超越競爭對手的商業模式。因此，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共同決定著新型二元創新的動力機制。

致力于推進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的協同治理，這是本研究團隊所提出的知性管理理論的核心觀點［10-11］。關于知性管理對組織績效的直接影響，我們已經做了較為充分的論證［12-14］。但是，知性管理如何通過促進新型二元創新從而間接實現組織績效，尚待補充證據。而且，我們已有的研究聚焦于知性管理作用路徑的測量，而對于作用模式的解析與歸納一直有所不足。本文試圖利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fsQCA）探索知性管理、新型二元創新與組織績效之間的作用機制，提取組織績效實現的模式，既希望為知性管理理論提供一個更為完善的邏輯架構，也希望能為新經濟環境中的中國企業組織提供實現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多樣化組合方案。

2 文獻回顧

績效，是企業組織經營管理的目標所在。對于組織績效的認識，目前已形成了過程觀、結果觀和綜合觀等多種觀點［15］。綜合觀中，平衡計分卡將組織績效分解為內部流程、顧客、財務、學習與成長等4個維度，它們之間的關系是：從時間結構看，組織績效分為短期績效（財務）和長期績效（學習與成長）；從空間結構看，組織績效分為內部績效（內部流程）和外部績效（顧客）［16］。本文將借鑒空間結構下的維度架構，從內部績效和外部績效兩個方面對組織績效進行測量。

創新被定義為采用或創造新產品、服務、工作流程和管理程序，以獲得組織競爭優勢［17］。但在通過創新獲取組織競爭優勢的過程中，企業組織通常會陷入兩難境地——優先進行旨在利用現有技術資源與能力開發產品的利用式創新還是優先進行旨在開發新技術和建構新能力的探索式創新。于是，二元創新理論被提出并迅速得到發展。目前，最被普遍接受的二元創新理念有：探索式創新與利用式創新［18］、漸進式創新與突變式創新［19］、封閉式創新與開放式創新［20］等。2019年，劉靜華等提出一種新型二元創新模式，將新經濟環境中企業組織的二元創新分解為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兩個維度［6］。如果按照這種分類方式，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實際上還存在著“二元嵌套”。技術創新可進一步分解為探索式技術創新和利用式技術創新，商業模式創新也可進一步分解為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和新穎型商業模式創新［21］。按照Zott和Amit的觀點，新穎型商業模式創新旨在定義或引入一種全新的經濟交易機制，這種機制的建構可以依靠吸引新的合作伙伴、搭建新的銷售渠道、創造新的交易方式等來實現；而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旨在通過改進和完善現有的交易機制去提高交易效率并降低交易成本［22］。

知性管理是本研究團隊自主開發的新理論，它強調通過加強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的協同治理來實現諸多組織目標，如創新能力提高、組織績效增長以及持續競爭優勢獲取等［23］。知性管理是知識管理與性格管理的融合，它希望整合知識決策的理性和性格塑造的感性來引導組織實現藝術性的管理，在內部管理層面做到知性合一，在外部形象層面展現出知性美［10］。

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構成了知性管理的核心要素。早期的知識資本管理側重于要素與流程兩個方面，分別強調人力資本、結構資本、關系資本、市場資本等構成要素的創造與積累，以及知識學習、知識共享、知識整合和知識創新等過程環節的機制設計［24］。隨著這兩個方面研究的成熟化以及二元性組織理論的切入，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關注知識資本的二元性（知識寬度與知識深度）以及這種特性對創新和績效的影響［25］。組織性格的研究目前尚處于起步階段，主要有3個研究方向：借鑒個體人格心理學理論開發組織性格量表，進而測量組織性格的積極影響；借鑒品牌人格學與認知心理學的思想，探索顧客感知下組織性格的構成與作用；融合人格心理學與組織管理學的觀點，開發更加適應于企業管理情境的組織性格測量體系［26］。例如，專用于測量員工職業人格的MBTI量表，被改造用來測度組織性格，有學者認為會比從大五人格量表改造而來的量表更具效度［27］。而且，MBTI量表將性格分為4個維度，每個維度又分化為兩個方向的做法，也契合了本研究重點探索二元性的潛在需求。

3 基礎理論與研究邏輯

根據知性管理理論，企業組織的無形資源被劃分為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與人類個體的“雙商”理論類比，知識資本好比企業的“智商”，組織性格好比企業的“情商”，二者共同構成了企業組織的思維與情感系統。知識資本的作用在于支持企業組織理性思考與科學決策，提供基礎性的價值轉化和輸出；組織性格的作用在于引導企業組織塑造和諧的內部生產關系和特色化的外部形象，從而帶來利益相關者感知價值的提升。

知識資本可從廣度和深度兩個維度進行考察。廣度是指知識資本在專業和業務領域的跨度，表征所擁有知識資本的多樣化與豐富性；深度是指企業組織在其核心業務領域對專屬性技術與知識的開發與掌握力度，表征知識資本的異質性、先進性和價值性［28］。根據MBTI理論，組織性格可從四個維度、八個方向進行觀察，分別是外傾/內傾、事實/直覺、理性/情感、判斷/感知［29］。根據九型人格理論，組織性格源自3個中心：本能中心、情感中心與思維中心［30］。在此，為了適應二元性理論的觀點，整合MBTI理論與九型人格理論，將組織性格分為情感驅動型和思維驅動型。其中，情感驅動型包括MBTI理論中的直覺和情感，反映企業組織在程序與文化中相對情緒化的一面；思維驅動型包括內傾和判斷，反映企業組織內在的沉穩性以及對外感知的理性。

二元創新理論認為，企業組織面臨的快速變化環境以及多樣化的目標需求使得它們必須在兩種相對極端的創新理念之間找到平衡，甚至有時需要將兩種競爭性的創新工具整合在一個組織框架下，相輔相成地為組織績效實現提供動能［31］。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就是這樣兩種競爭性的創新理念：前者以產業技術發展趨向為引導，致力于新技術的研發與創新；后者以市場需求變遷為導向，致力于價值主張、價值實現、價值捕獲模式的定位與開發。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之間存在矛盾關系：前者會引導企業將資源與能力的重心配置在組織內部，促進組織內生性成長；后者會使得企業的資源與能力向市場偏移，引導組織走上外生性發展道路［6］。但是，任何一個企業組織又都同時需要具備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能力：技術創新幫助企業開發有技術含量和高品質的產品，商業模式創新將這些產品以更好的形式推向市場，二者都在為產品增加附加值——技術創新增加知識附加值、商業模式創新增加服務附加值。在討論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這種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基礎上，一種新型二元創新理論由此建立［6］。

將二元創新理論深入到技術創新和商業模式創新內部，技術創新可分為探索式創新與利用式創新，商業模式創新可分為新穎型創新和效率型創新。顯然，無論是技術創新、商業模式創新還是它們內部的二分性創新工具，都會對知識資本和組織性格這兩種核心無形資源提出需求，但同時因為創新目標與創新重點內容存在區別，它們對知性資源的需求結構也會有異。例如，探索式技術創新要求企業組織跨專業領域進行知識的搜索、學習與融合，它對知識資本廣度的要求會比對深度的要求更高；而利用式技術創新剛好相反，它因為專注于將已有的技術成果轉化為產品，對知識資本深度會比廣度有更高的要求［32］。探索式技術創新崇尚“天馬行空”式的想象與嘗試，它在情感驅動型性格的組織內更容易實現；而利用式技術創新追求技術與產品在高效與高質方面的完善，它是一種“按部就班”式的嚴謹創新活動，與思維驅動型組織性格的匹配度會更高［33］。類似地，新穎型商業模式創新追求“標新立異”，相對于知識資本，組織性格的激勵作用會更為強烈；而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需要整合企業內部的全體資源與能力，所以會對知識資本的支撐作用提出更高要求。

根據結構—行為—績效理論（SCP框架），企業組織在二元創新上的結構性差異會通過創新與經營行為的中介作用對組織績效的實現機制產生影響［34］。例如，技術創新更傾向于提高組織內部績效；商業模式創新對組織外部績效有直接影響，顧客要想感知到企業技術創新對他們的價值（外部績效）需要通過商業模式創新的產品—價值轉化機制方能間接實現［35］。探索式技術創新對內部績效有潛在影響而對外部績效的影響甚微；相反地，利用式技術創新直接作用于產品改進，能夠提高顧客感知價值并為企業帶來外部績效的提升。新穎型商業模式創新能夠通過為顧客提供個性化的銷售渠道與服務，更傾向于提高組織外部績效；而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則致力于提高商業生態系統（包括企業和顧客）的整體運營效率，它對組織的內部與外部績效應該都會有重大影響。

綜上可知，在二元性理論的統領下，資源（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行為（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與目標（內部績效和外部績效）都可以做二分性的結構化處理，而且目標導向不同時，資源與行為的驅動模式會有差異。那么，在資源約束下的企業組織如何選擇創新行為模式，以最佳匹配資源、行為與績效目標來實現組織績效的最大化，就成為企業組織需要思考和解決的關鍵問題；或者，在企業組織確定績效目標的情況下，如何選擇創新行為模式以及培育相匹配的無形資源，對組織管理也有重要的啟示意義。在本文的研究框架（見表1）中，主題聚焦在資源、行為與目標三個層面，分別開發出4、4、2種構型，在理論上存在1 800種二元性組織績效的實現模式。本文的研究目的就在于，識別出相對有效的績效實現模式，為企業組織加強資源開發、創新管理和績效管理提供理論指導。

表1 績效實現模式的邏輯框架

4 研究設計

4.1 變量選擇

知識資本的測量，常用的指標集中在人才與專利等方面，但本文需要測量知識資本的廣度與深度，專利指標在這方面具有優勢。按照IPC國際專利分類表，專利被分為八大類。參考Moorthy和Polley的做法［36］，知識資本廣度用“涵蓋專利類型數/某類型累計專利數的最大值”表示，知識資本深度用“某類型累計專利數的最大值/專利總數”表示。專利統計以發明和實用新型專利授權數為標準，不考慮知識含量較低的外觀設計專利。假設某公司專利授權20項，以3、6、11項分布在3種不同類別，那么該公司的知識資本廣度是3/11，深度是11/20。

組織性格以MBTI理論為基礎，從內傾、判斷、情感、直覺等4個方面進行測量?？紤]到數據獲取可行性問題，借鑒喻登科等的做法，盡量將定性化的組織性格維度用定量化的公司統計指標進行工具變量轉換處理與測量［27］。具體地，內傾型性格用“研發費用/營業收入”來測量，表征企業組織注重內生性發展的意識；判斷型性格用“年會決議會議數量”進行測量，表征企業組織根據環境變化進行大型決策的頻率；情感型性格用“前十大股東持股比例”進行測量，反映企業組織大股東對公司決策的情緒化影響力；直覺型性格用“投入資本回報率”進行測量，反映企業抓住市場上模糊性的機會進行快速投資與獲得回報的能力。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將內傾型和判斷型的測量指標復合為思維驅動型組織性格的測量指標；將情感型和直覺型的測量指標復合為情感驅動型組織性格的測量指標。復合程序直接采用加和算法處理。

關于探索式技術創新和利用式技術創新，前者強調純技術領域的全新與廣泛探索，后者強調現有技術向產品的轉化。因此，用“專利總數/研發費用”測量探索式技術創新，用“營業收入/專利總數”測量利用式技術創新。新穎型商業模式創新著力探索新的銷售渠道，而海外市場銷售渠道最能反映一家企業整合產品與市場的能力，因而用“國外收入/營業收入”來測量。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致力于控制與降低成本，所以用“管理費用/營業收入”進行測量。

組織績效分為內部績效和外部績效：前者表征企業的實際盈利能力；后者強調企業的外部表現，致力于獲得外部利益相關者（如客戶、股東等）的認可。因此，內部績效采用“凈資產收益率（ROE）”進行測量，外部績效用“動態市盈率（PE）”來測量［37］。

4.2 樣本選擇與數據獲取

本文選擇2015年在深市創業板上市的高新技術企業作為研究對象。選擇原因如下：①在創業板上市的公司大多是從事高科技業務的中小企業，加上以高新技術企業為篩選準則，將研究對象設定為具有知識密集特征的經濟實體；②上市公司會按照證券交易所的要求及時報告財務與統計數據，能夠滿足本研究的數據獲取需要。

本文數據來源于同花順iFinD、國泰安數據庫，并通過企業招股說明書，確定是否為高新技術企業。為避免財務數據和上市交易數據的波動性影響，將數據的時間窗口選擇為2015—2017年，對3年數據進行平均化處理。為保證數據的完整性和連貫性，剔除資料不全和數據殘缺的樣本后，確定有效樣本103個。最后，獲得樣本數據，采用SPSS進行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4.3 研究方法

本文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方法，使用fsQCA3.0軟件進行分析。fsQCA相對于傳統統計方法的優勢在于，它不要求變量之間獨立，同時適用于小樣本分析；更為重要的是，它不著重于單向線性關系或因果關系分析，而是旨在提取導致同一結果的多種條件組合，或探究導致同一結果的多種等效路徑，分析等效路徑的核心—邊緣結構［38］。換而言之，fsQCA特別適合于有效管理模式的析取與分析。因此，本文選擇該方法進行組織績效實現模式的識別與歸納，探索由知性資源驅動、經由新型二元創新中介而實現內外部績效的多種等效模式。

4.4 數值校準

在進行fsQCA分析之前，需要對數據進行校準，以確定變量數值的隸屬度關系。本文采用Fiss提出的校準方法：對各變量數據進行升序排列，取25分位、50分位和75分位3個四分位點（見表2）分別作為完全沒有隸屬關系、交叉點和完全隸屬關系的臨界值，以此進行數據校準［39］。特別需要說明的是，因為在fsQCA3.0軟件中校準點必須大于0，因而對組織性格的指標數據全部進行了平移（+10）處理。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N=103）

5 研究結果

5.1 必要條件分析

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之前，需要進行因變量對各自變量的必要條件分析，判斷標準為一致性指標。一致性是指自變量與因變量之間的一致性程度，或者說是因變量對單個自變量的依賴程度。一般認為，當某一自變量與因變量的一致性系數大于0.85時，前者則為后者的必要條件［40］。此后，在因果分析中，必要條件不再納入條件組合分析。

必要條件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從表中可以看出，除情感驅動型性格與內部績效以及知識資本廣度與利用式技術創新的一致性較高（分別為0.77和0.71）以外，其他變量之間的一致性程度都小于0.60。總體而言，所有的一致性系數都未達到必要條件的標準。因此，知識資本、組織性格、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等變量都不是組織績效的必要條件，它們或許只有在組合情況下才能對組織績效實現有足夠的解釋力。

表3 必要條件分析結果

5.2 條件組合分析

在因果關系分析中，fsQCA都會生成三種不同的解：復雜解、簡約解和中間解。復雜解最全面，且其中覆蓋率最高的路徑為最優解，但根據復雜解得到的結論往往非常復雜，難以提煉規律與總結模式；中間解基于簡單的反事實分析，所提取的前因條件組合對研究者的條件標準設置較為依賴，局限性表現為研究結果可能不夠穩??；簡約解基于所有的反事實分析，前因條件非常穩健，但局限性在于結果過分簡單，可能與實際情況相悖，包容性不足［41］。此外，通過對比中間解和簡約解，兩者共同包含的前因條件稱為核心條件，而僅包含在中間解中的前因條件稱為邊緣條件。從對目標結果的解釋充分性來看，邊緣條件雖然沒有核心條件重要，但是也可能是解釋中不可或缺的要素。三種解各有利弊，考慮到本研究的目的在于模式提取，我們以中間解和簡約解為主進行條件組合的解讀與分析。

衡量條件組合對目標結果的解釋水平，除了一致性，還可引入覆蓋率，用以測量條件組合對目標結果出現的覆蓋比例［42］。此外，還有凈覆蓋率指標，它用于測量某一條件組合不與其他條件組合重復解釋的比例，表征該條件組合的邊際解釋力貢獻。覆蓋率和凈覆蓋率可衡量當目標結果發生需具備多種條件組合時，每種組合的作用效果。覆蓋率越接近1，說明條件組合的解釋力越強。在本文條件組合分析的參數設置時，根據Rihoux和Ragin的建議，刪除只出現過一次案例的組合，保留的有效組合覆蓋95%案例；一致性閾值設置為 0.75［43］。

5.2.1 新型二元創新的條件組合分析。以知識資本和組織性格為前因條件，以新型二元創新為目標結果，進行條件組合分析，綜合考慮中間解和簡約解的研究結果如表4所示。從表中可知，探索式技術創新與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各提取到1個核心條件組合與1個邊緣條件組合；利用式技術創新提取到2個核心條件組合；而新穎型商業模式創新僅提取到1個核心條件組合。從條件組合相對比較聚焦來看，知性管理對新型二元創新的驅動機制存在顯著的規律?？傮w覆蓋率顯示，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對技術創新的解釋力，明顯要比對商業模式創新的解釋力更高一些。核心—邊緣條件顯示，各核心條件組合的邊際解釋力（凈覆蓋率）大都較高，超過了0.20；邊緣條件組合（尤其是A2）起到了較高的補充解釋能力。

表4 新型二元創新的條件組合

對研究結果進行深入分析可知，探索式技術創新主要依靠組織性格驅動，而且以情感驅動型性格為主，思維驅動型性格為輔；相反地，利用式技術創新主要依靠知識資本驅動，知識資本廣度對利用式技術創新有重要影響——可能是因為利用式技術創新需要整合與利用多領域的知識資源，知識資本深度或情感驅動型性格起輔助推動作用；新穎型商業模式創新對組織性格非常依賴，但同時要保證“新穎性”，就需要至少在一個方面做到突出，因而對知識資本深度也要求較高；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的關鍵在于整合能力，因而對知識資本的廣度與深度都提出了較高要求。研究結果顯示，還存在一種小眾性的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它主要由情感驅動型組織性格來推動。上述研究結果非常符合學者們在已有文獻中的認識，也符合創新規律與商業邏輯，可以認為具有較強的理論科學性與應用指導價值。

5.2.2 組織績效的條件組合分析。以新型二元創新為前因條件，以組織績效為目標結果，進行條件組合分析，結果如表5所示。從表中可知，內部組織績效提取到2個核心條件組合，而外部組織績效提取到3個核心條件組合。條件組合情況相對比較收斂，意味著創新驅動的組織績效實現機制存在一些顯著的規律，因而凸顯本研究的重要意義。從總體覆蓋率來看，二元創新對內部與外部組織績效的形成均具有較高的解釋力，但相對而言，對外部績效的解釋水平要更高一些。

表5 組織績效的條件組合

對研究結果進行深入分析，可得到如下兩組觀點。其一，企業組織的內部績效實現有兩種主要模式：第一種（E1）完全由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來驅動實現——通過整合現有的各種資源，提高資源利用效率，進而提高組織績效；第二種是在探索式技術創新與利用式技術創新基礎上，融合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來驅動（E2）——整合技術、產品、資源與商業，能夠更大限度地實現組織內部績效。當然，這種模式的難度較大，所以采取這種模式的案例企業會相對較少。新穎型商業模式創新對于組織內部績效的實現，不具有顯著的作用力。

其二，企業組織外部績效的實現模式多樣化，采用率最高的是新穎型商業模式創新驅動（F1），通過創設新的價值主張或價值實現渠道來贏得顧客與市場；然后是利用式技術創新驅動（F2），通過更新升級產品來維續客戶關系和保持市場占有率；最后是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驅動（F3），通過為客戶提供更高效率的供貨渠道或服務方式，提高客戶滿意度——這種模式的創新力度較小，且容易被顧客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改進，因而對組織外部績效提升的解釋力要更低。上述研究結果也高度契合我們對組織績效實現機制的認知邏輯，對企業組織績效管理有重要的啟發性價值。

蘇教版六年級上冊的《愛之鏈》是篇小說。作者為了弘揚愛的主旋律，為了告訴讀者“好人終有好報”，巧妙安排了三個人物，三處環境描寫，并巧妙講述了三個充滿愛的小故事：1.下崗的喬依無償幫助老婦人修好了汽車；2.老婦人在用餐時得到女店主（喬依妻子）的悉心照顧，并想到了喬依的話，留下一些錢，悄悄地走了；3.女店主（喬依的妻子）安慰喬依“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三個小故事環環相扣形成了一條愛的鏈條。

5.3 穩定性檢驗

為進一步驗證研究結果的穩健性，本研究調整編碼準則，例如，將變量的交叉臨界值重新設置為20%、50%和80%所對應的數值以及將一致性的閾值進行微調，發現研究結果的解釋上并沒有發生重大變化。因此，通過fsQCA3.0獲得的條件組合是可信的。

6 組織績效實現的模式分析

企業組織總是希望能夠同時實現內部績效和外部績效——內部績效能為它提供自我成長的動力，外部績效能為其營造良好的成長環境。在這種需求下，很顯然組織績效的實現模式應該是E和F條件組合的再組合。通過二元技術創新和二元商業模式創新的組合，可發現有5種實現二元組織績效的模式：其一，E1和F1組合，由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驅動內部績效實現，而新穎型商業模式創新驅動外部績效實現，因為這種模式都是由商業模式創新來驅動，在此命名為“商業型模式”；其二，E1和F2組合，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驅動內部績效，而利用式技術創新驅動外部績效，因為這種模式強調資源整合與產品開發，在此命名為“產品型模式”；其三，E1和F3組合，內部績效和外部績效均依賴于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而實現，在此命名為“效率型模式”；其四，E2和F1組合，二元技術創新和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驅動內部績效實現，而新穎型商業模式創新驅動外部績效實現，因為所有的創新途徑都發揮了作用，所以在此命名為“全能型模式”；其五，E2和F2或F3組合，二元技術創新與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同時驅動內、外部組織績效實現，因為這種模式下的企業組織以追求內生可持續成長為目標，而較少考慮刻意迎合顧客的異質性需求，在此命名為“務實型模式”。

6.1 商業型模式

組織績效實現的商業型模式，強調企業應加強組織中的商業模式設計與創新。對于采取該模式的企業而言，管理的重心是整合一切資源，而整合資源的目的有兩個：其一，以新的途徑或形式來提供產品與服務，增強顧客感知到的新穎性；其二，以高效的方式利用資源，提高組織利用資源的能力與效率。此時，企業組織的優勢在于高度關注商業實現過程，對顧客需求和市場變化的響應性很強，在一定時間內的獲利能力應該會很強；但缺陷在于，因為缺少關注技術創新和產品開發，企業的發展缺乏可持續性，成長潛能不足。這種模式適合于市場環境變化迅速、行業技術不成熟、企業組織資源不充裕與能力較弱的特殊情境，可為企業組織帶來快速積累資源和發展壯大的機會，但不適合于作為組織長遠發展的戰略選擇——差異化戰略通常是該類型企業組織的選擇，但它們的差異化卻因為僅專注于商業領域而不容易被延續。目前，采用該模式的多為以互聯網技術應用和共享經濟理念為“賣點”的電商企業。

結合二元創新的條件組合分析結果可知，同時實現新穎型和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其知性管理的支撐方案有兩種：其一，組合C和D1，即同時開發廣度和深度層面的知識資本以及培育思維驅動型和情感驅動型的組織性格，考驗組織在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兩方面的全面綜合與協同發展水平；其二，組合C和D2，即以知識資本廣度為支撐，以組織性格驅動二元性商業模式創新發展。因此，不能小看商業型模式，事實上該模式對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兩方面的資源積累與利用能力均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唯有知性管理做得到位的企業組織才能在商業“海洋”中縱橫捭闔，總能在“風口浪尖”上抓住快速發展的機會。此時，企業組織的知性管理應該是“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協同”的管理模式。

6.2 產品型模式

組織績效實現的產品型模式，強調企業組織做好兩件事情：其一，資源整合、管理與利用；其二，做好技術成果轉化與產品開發或升級。產品升級，謀求開源；資源整合與高效利用，旨在節流。開源與節流的抓手，都是產品與業務。采用該模式的企業組織，優勢在于有能夠立足于市場的產品，且內部管理有效，因而盈利能力也會很強；但缺點在于缺乏關注市場變化以及對新技術和新產品的探索不足，因而它的適應能力會非常差。當市場需求發生重大改變或行業技術出現重大變革時，采用該模式的企業組織往往容易因無法調整而失去領先優勢。采用該模式的多為制造型企業。

結合二元創新的條件組合分析結果，對于該模式，知性管理的支撐方案有3種：其一，組合B1和D1，以知識資本為根本驅動力，通過知識資本廣度與深度的綜合開發來支持產品發展與組織成長；其二，組合B1和D2或者B2和D1，在知識資本開發基礎上，以情感驅動型性格為動力，以此調動組織的情緒來引導產品開發；其三，組合B2和D2，以情感驅動型性格為主，以知識資本廣度開發為輔，專注于開發和生產新穎獨特的產品，通過差異化戰略讓產品獲得顧客青睞。因此，知識資本的深度與廣度開發對于產品型模式的企業組織而言也非常重要，它是企業產品研發與生產的支撐性資源；同時，情感驅動型組織性格的培育也有重要作用，它有助于引導組織內知識資本向知識型產品的轉化。此時的知性管理，應該是“知識資本為基、組織性格為引”的管理模式。

6.3 效率型模式

組織績效實現的效率型模式，在管理過程中只強調一個行動準則：效率優先。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無論是基于產品還是面向市場，采用該模式的企業組織都在想辦法提高效率。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是其管理的抓手：一方面，通過新技術的管理應用提高資源整合能力與管理效率；另一方面，通過新商業模式的設計與開發，提高服務顧客的效率。在這種模式下，因為資源、產品與服務的周轉效率都很高，成本相對于競爭對手會較低，成本領先戰略通常會是該類型企業組織的首選。相對于競爭對手，采取該模式的企業組織的獲利能力會較強，一定時間內的發展可持續性也會較強。但是，缺乏技術創新的支撐，組織對效率的壓榨總有盡頭，越往后，組織的可持續發展會越加艱難。采用該模式的多為服務型企業。

結合二元創新的條件組合分析結果，該模式下企業組織知性管理的支撐方案只有兩種：要不以知識資本的開發和利用來支撐效率提升；要不以情感驅動型組織性格為引力去激勵效率提升。前者是根本，后者為輔助。對于采取該模式的企業組織，知性管理所強調的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協同治理可能作用不太顯著，企業組織的管理重點只需要是單獨的知識管理或性格管理。因此，此時的知性管理，是“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分離”的管理。

6.4 全能型模式

組織績效實現的全能型模式，強調利用創新體系打通產品與市場、組織內部與外部之間的連接渠道，實現供給與需求雙向驅動的創新型、可持續發展。一方面，全能型模式的企業組織會大力推動技術創新，且做好探索式創新與利用式創新的平衡，既謀求技術的拓展與升級，也重視現有技術成果的產品轉化；另一方面，它們還會高度重視市場發展動態，利用技術與產品的領先優勢，加強新市場發掘與現有市場的開拓。這類型的企業組織通常有著雄厚的經濟實力和領先的技術水平——高強度投資技術創新與產品開發，再利用新產品獲得高利潤，形成技術與效益的良性循環，是該類型企業的常規戰略。在競爭位勢中，該類型企業一般會是行業內的領導者，或者至少在細分市場上有著領先優勢。在行業屬性上，采用全能型模式的企業一般具有高技術、知識密集特征。

全能型模式能夠支撐組織健康與可持續成長，但并不是所有企業都能夠有能力選擇這一模式，因為它對組織所擁有的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等資源有非常高的要求。通過二元創新的條件組合分析結果可知，唯有兼顧知識資本廣度與深度和同時培育出思維驅動型和情感驅動型性格，才能支撐企業組織建構二元性的技術創新和商業模式創新體系。相對于采取商業型模式的企業組織而言，全能型模式的企業組織必須擁有更具廣度與深度的知識資本以及思維和情感更為豐富的性格。此時的知性管理，應該是“知識資本與組織性格高度協同”的管理模式。

6.5 務實型模式

組織績效實現的務實型模式，擁有全能型模式的大多數特征，唯獨在商業模式的新穎性上有所差異。它不再過分強調利用新穎的商業渠道或模式來拴住客戶，而是更希望通過高質量的產品或服務為客戶提供真實的價值。這種模式適合于具有以下特征的企業：其一，已經擁有足夠的知名度，產品品牌認知度也較高；其二，處于行業領導者地位，能夠對其構成競爭威脅的對手數量很少；其三，行業發展相對比較成熟，顧客對產品的認知已經形成相對固定的模式；其四，對于其提供的產品，質量與功能相對于新穎性而言更重要，甚至客戶對產品異質性幾乎不會有太高要求。例如，以華為為領導者的通信設備制造業就有這些特點。此時，企業組織會將大部分資源與能力都分配到技術創新領域，在研發人員和研發經費上投入較大，以求達到技術和產品領先的目的；同時，為了保障管理的活力、效率和避免組織惰性問題，企業組織會加強效率導向的管理創新或商業模式創新。在行業屬性上，該類型企業也應該隸屬于知識密集型行業范疇。

在知性管理方面，類似于產品型模式，務實型模式的企業組織需要采取“知識資本為基、組織性格為引”的管理模式，它對思維驅動型組織性格的要求會較低。相關證據來自表4：效率型商業模式創新和利用式技術創新都對思維驅動型組織性格不做要求，且思維驅動型性格在探索式技術創新機制中也僅為邊緣條件。著力利用知識管理實現知識資本的創造與積累，再通過知識資本促進技術創新，同時利用情感驅動型組織性格來推動技術向產品的高效率轉化，這是該類型企業組織的最優戰略。

對上述5種模式的適合情境與管理戰略進行總結，見表6。

表6 組織績效實現模式的戰略與情境

7 結論與展望

通過基于fsQCA方法的條件組合分析，我們發現：知性管理確實可以以一些特定的組合方式驅動組織進行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耦合的新型二元創新，且二元創新也可以以特定的組合方式促進組織實現內外部二元績效；經過整理，探索得到5種實現組織二元性績效的模式，并為它們歸納了相應的創新戰略、知性管理策略和適用情境。這些研究結果和結論，不僅能堅定企業組織通過知性管理和二元創新實現組織績效的信心，還能為企業組織更好地打造知性管理體系和二元創新體系提供策略性指導。此外，本研究整合了本研究團隊自主提出的知性管理理論和新型二元創新理論，為二者提供了對話的橋梁，為它們的管理邏輯補充了經驗證據，有著重要的理論創新貢獻。

本研究也存在著一些局限：第一，受限于fsQCA方法適合于處理小樣本，本研究僅選擇了103個樣本的數據，所得到的組合方案可能并不全面；第二，研究結論基于截面數據，事實上無法準確推斷因果關系，應謹慎考慮本研究得到的觀點。未來，更換一種研究方法并采用大樣本數據對研究結論做更嚴謹的論證，將是本研究團隊的計劃工作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