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楚楚
你生活中的指引物是什么?許多人在25歲之前,都忙著追趕、模仿、填充,填充自己成為某種理想中的自我,但總會到某種時候,你停下來,在生活的漩渦中打轉,問自己:“指引我前行的到底是什么?”
每個愛好文學的青年似乎很早就被植入了一種觀念:過一種以文學為最高理想的生活。當我們遭遇生活的麻煩,我們總會告訴自己那句話——就像卡夫卡所說,“你活著的時候應付不了生活,就應該用一只手擋開點兒籠罩著你的命運的絕望,同時,用另一只手記下你在廢墟中看到的一切。”這似乎是一種關于生活的最高綱領的共識,但是,顯然它不夠。思考者們為我們提供的答案還遠遠不夠,且餿主意頗多。事實上,他們更多地在提出同樣的問題,然后展現他們是如何被那些問題搞得暈頭轉向,除了書寫,他們處理痛苦的方式,不會比任何一個普通人更高明。
雷蒙德· 卡佛經歷第一段婚姻時,寫作事業毫無起色,為了養家和兩個孩子,他不得不從事許多體力勞動,從早到晚地為生計勞累,根本沒有時間寫作。他抱怨生活淹沒了他。他聲稱,要不是這些孩子,他不會陷入貧窮和酗酒。更讓他痛苦的是:他最終在他的孩子們身上發現了自己劣根性的折射,比如看見女兒像他一樣酗酒導致酒精中毒,這讓他絕望。
我經常抱怨,生活中眾多的煩惱組成了一只日夜翻滾的車輪,不間斷碾壓我脆弱的心臟,每當我想要靜下來,看一點書,寫出更好的稿子,或者努力修復一下家庭關系,那些煩惱就開始冒出來嗡嗡作響。我總在想如何生活得更好,但永遠原地打轉。
在采訪中,我總會遇到全然相異于我的生活經驗,也得益于這樣的工作,我見到了許多不同的處理方式。在爛尾20年的破樓里,我看見自己用20年修出一片花園,并致力于在公共管理失效的鄰舍間,同樣建立出一片精神花園的退休老人,有趣的是,這些有自己生活上愛好的人,在處理同樣的困境(比如無望的官司)時,他們總顯得比別人更平和。
我也慢慢意識到,在生活里找一些你真正熱愛的、細小的抓手很重要,比如:種花、太極、跳舞,任何一種除了獲得人生圓滿這種遠大目標以外,能帶來細小的愉悅與成就感的愛好。它會給你帶來更多評價自己的維度。當生活的目標過于宏大, 眼下的生活就容易顯得頹靡不前,沒有變化和起色。
試著熱愛生活本身吧。很少有人注意到,雷蒙特本人是個非常有趣的人。他狂熱地熱愛釣魚,當他經濟能力稍有起色,不需要再干體力活之后,他進入了一種整天糾結著今天到底是去寫作還是去釣魚的生活。釣上魚后他總喜歡做成咸魚,寄給他的朋友們,于是他的朋友們經常收到像一本書一樣,包裹得硬邦邦的咸魚。到他生命的最后時間,除了抓緊寫作,他依然安排了一場釣魚(但最終因病情惡化沒有成行)。
調整自己的情緒,想法更好地“生活”,這大概是唯一最困難、最漫長的事情。對了,那本卡佛傳記的中文譯名,叫《當我們被生活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