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制裁背景下朝鮮對外貿易變化及今后展望

李圣華 李 琪

朝鮮自2006年10月9日進行第一次核試驗后便開始受到國際社會的經濟制裁，截至2020年12月聯合國安理會共通過了11次涉朝決議，每一次決議對朝鮮制裁的廣度和深度均在不斷擴大。據韓國統計廳統計，2019年朝鮮的對外貿易額比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最高點2014年下降了57.4%，(1)[韓]韓國統計廳，https://kosis.kr/bukhan/index/index.do。國際制裁對朝鮮經濟造成了重大影響，但2014年前的數據卻給出了相反的答案。朝鮮對外貿易額的較大變化折射出國際社會對朝鮮國際制裁有效性的問題，即國際制裁是否對朝鮮經濟產生不利影響？國際制裁具體對哪些產品造成影響？其影響如何以及未來朝鮮經濟的走向又將如何？本文通過分析朝鮮對外貿易的變化，探討國際制裁對朝鮮經濟的影響。

一、2006-2019年朝鮮對外貿易變化

20世紀90年代至今，朝鮮的對外貿易規模大體呈現出先恢復后下降的趨勢，國際制裁對朝鮮的影響自2016年后凸顯。產品結構方面，自國際制裁實施后，對朝鮮制裁的影響便初見端倪，隨后朝鮮的對華依存度不斷提高。2016年前，朝鮮主要以礦產品、賤金屬類和纖維產品貿易為主；國際制裁加劇后，其他類產品貿易激增。

(一)2006-2019年朝鮮對外貿易規模的變化

20世紀90年代，朝鮮曾經歷“苦難的行軍”時期，在這一歷史時期朝鮮的對外貿易大幅度下降。(2)林今淑、權哲男：《現代朝鮮經濟》，香港：香港亞洲出版社，2020年，第52-55頁。進入21世紀后，朝鮮的對外貿易狀況逐步恢復，貿易額整體呈增加趨勢，出口額和進口額分別于2013年和2014年達到歷史新高，具體為32.2億美元和44.5億美元。(3)[韓]韓國統計廳，https://kosis.kr/bukhan/nkStats/nkStatsIdctChart.do?menuId=M_01_02&listNm=%EB%8C%80%EC%99%B8%EB%AC%B4%EC%97%AD。之后年份朝鮮的進出口整體呈下降態勢，尤其是在2016和2017年接連受到嚴苛的國際制裁后，朝鮮對外貿易規模大幅萎縮。

從圖1所顯示的2006-2019年朝鮮對外貿易規模的變化來看，2010年之前朝鮮對外貿易處于緩慢的增長階段，2010年之后則出現大幅度的波動。自2010年開始，受日本和韓國單邊制裁的影響，朝鮮的對外貿易主要轉至中國，加上中國對朝鮮投資的持續擴大，到2014年為止朝鮮對外貿易呈現向中國一邊倒發展態勢。2016年，韓國關閉開城工業園區；2017年開始，中國執行聯合國安理會決議規定的對朝鮮制裁措施，這些促使朝鮮對外貿易規模迅速下降。貿易逆差方面，2006-2016年朝鮮的貿易逆差保持在10億美元左右，值得注意的兩個峰值是2008年的15.6億美元與2014年的12.8億美元。2016年以后，朝鮮的貿易逆差不斷攀升；2019年，朝鮮的貿易逆差高達26.9億美元。(4)[韓]韓國統計廳，https://kosis.kr/bukhan/nkStats/nkStatsIdctChart.do?menuId=M_01_02&listNm=%EB%8C%80%EC%99%B8%EB%AC%B4%EC%97%AD。究其原因，主要是2016-2017年涉朝制裁涉及的廣泛度和制裁程度，使朝鮮的進口遠遠大于出口。

通過對國際制裁前后朝鮮進出口變化的橫向與縱向比較可知，無論是2006-2009年朝鮮受到的三次經濟制裁和2013年接連受到的兩次國際制裁，還是2016和2017年接連受到的六次國際制裁，在進出口方面均表現出不對稱性。對進出口額而言，2014和2015年的平均值與制裁前的2011和2012年的相比，出口增加了3.4%，進口增加了6.7%；而2017和2018年的平均值與制裁前的2015和2016年相比，出口下降了90.6%的同時進口也下降了23.4%。可以看出，朝鮮第五次核試驗之前和之后的國際制裁對其對外貿易的影響發生了顯著的變化。

圖1 2000-2019年朝鮮對外貿易額

(二)2006-2019年朝鮮進出口產品結構的變化

1.2006-2009年：國際社會對朝鮮制裁的影響初見端倪

2006-2009年，聯合國安理會先后對朝鮮進行了三次經濟制裁：2006年，聯合國安理會決定對朝鮮執行第1718號決議，禁止對朝鮮出口與武器相關的產品和奢侈品；2009年，聯合國安理會陸續頒布了第1874號決議和第1887號決議，決議中的制裁內容沒有改變。同時，作為2005年朝鮮第四大貿易伙伴國的日本，在朝鮮進行第一次核試驗后便開始對其實行單邊制裁，包括控制對朝出口、禁止金融交易、禁止朝鮮籍船只進入日本港口以及禁止進口朝鮮所有貨物。

如表1所示，2006-2009年朝鮮對外出口的產品主要為礦產品、賤金屬類和纖維制品，單是礦產品和賤金屬類就占到總出口額的一半左右，與2006年之前不同的是，動物產品跌出朝鮮對外出口產品的前三位。2007年，礦產品和賤金屬類的出口增加主要是由于中國企業擴大了對朝鮮鋼鐵行業的投資，其他產品的出口減少則是因為日本對朝鮮實施經濟制裁切斷了自朝鮮進口。2008年，朝鮮大部分產品(除化學、塑料以及木制品)出口增加，除國際原材料價格上漲原因外，朝鮮生產設備的改善、電力供應的增加也是導致部分產品出口額增加的原因。

表1 2006—2009年朝鮮主要進出口產品的交易額及比重 單位：千美元，%

此外，對于礦產品和賤金屬類產品而言，其出口增加還受到兩個因素影響：一是中國對礦物性燃料和鋼鐵的需求增加，二是中國企業對朝鮮鐵礦投資的增加。雖然日本于2007年全面禁止自朝鮮進口鋼鐵，但由于中國需求市場擴增，減少的份額被抵消。2009年，朝鮮的出口整體呈下降趨勢(除動植物產品和纖維產品)，這主要是因為朝鮮在逐漸將這幾類產品的出口市場轉移至中國，但出口市場的逐步轉移尚未抵消國際制裁對其帶來的影響。

該階段朝鮮的主要進口產品為礦產品、纖維原料和機械電器類，朝鮮的進口與出口具有相同的趨勢，即先下降后上升再下降。2007年，除植物產品進口增加外，大部分產品(包括礦產品和動物產品)的進口為減少態勢。其中，植物產品中的HS10類(谷物類)同比增加了480.3%，(5)[韓]韓國開發研究院：《北韓對外貿易動向》，https://news.kotra.or.kr/user/globalBbs/kotranews/787/globalBbsDataList.do?setIdx=249。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糧食價格上漲，另一方面則是朝鮮在過去兩年遭受自然災害，且國際化肥援助減少使得糧食收成不佳，(6)根據韓國統計廳的數據，朝鮮的糧食產量在2006年下降了1.2%，在2007年下降了10.7%。因此朝鮮對糧食進口需求增加。雖然同年礦產品和動物產品的價格同樣為上漲態勢，但礦產品和動物產品進口均下降，其中礦產品的進口減少7.7%，動物產品的進口減少46.6%，下降的動物產品以HS0203類(豬肉)為主，(7)[韓]韓國統計廳，https://kosis.kr/bukhan/index/index.do。由此可知朝鮮對外貿易狀況惡化已初見端倪。

2008年，朝鮮大部分產品進口增加，但植物產品同比下降20.5%，以HS10類(谷物)為主，動物產品同比下降38.6%，以HS0203類(豬肉)為主。(8)[韓]韓國開發研究院：《北韓對外貿易動向》，https://news.kotra.or.kr/user/globalBbs/kotranews/787/globalBbsDataList.do?setIdx=249。朝鮮的動物產品主要進口國為中國，但2008年受全球金融危機影響，中國的豬肉價格創下11年的歷史新高。2009年，在大部分產品(包括礦產品和動物產品)進口再次減少，糧食產量下降了4.6%的情況下，(9)[韓]韓國統計廳，https://kosis.kr/bukhan/statisticsList/statisticsListIndex.do?menuId=M_01_01_01&vwcd=MT_BUKHAN&rootId=101_001&parmTabId=M_01_01_01#SelectStatsBoxDiv。植物產品卻大體保持不變，這說明朝鮮的進口狀況可能進一步惡化。

2.2010-2015年：貿易結構不變，對華依存度提高

2010-2015年，朝鮮共受到兩次國際制裁，其中2013年1月22日聯合國安理會頒布的第2087號決議對4名個人實施了旅行禁令和資產凍結，對6家實體實施了資產凍結；2013年3月7日聯合國安理會頒布的第2094號決議則將制裁對象增加3名個人和2家實體，禁運清單上增列8項核、導、生化武器物項以及3項奢侈品。截至2015年，國際社會對朝鮮的制裁范圍仍停留在武器相關項和奢侈品項，尚未觸及朝鮮的主要進出口產品。國別方面，在朝鮮進行第三次核試驗之后，日本擴大了制裁對象范圍并限制民間交流；韓國因天安艦事件出臺“5·24措施”中斷其與朝鮮在民間救助、貿易和旅游業等領域的交流；中國四大銀行則停止了與朝鮮的業務往來并凍結賬戶。

2010-2015年，朝鮮的主要出口產品為礦產品、纖維制品、賤金屬類。其中，礦產品雖波動較大，但始終為朝鮮第一大出口產品；纖維制品則小幅增加，由第三大出口產品上升為第二大出口產品(詳見表2)。受國際制裁的影響，朝鮮在該階段停止或減少了對日韓的出口，增加了對華出口。以朝鮮當時最大的出口項礦產品為例，2010年朝鮮的主要出口礦產品HS2701類無煙煤和HS2601類鐵礦石對華出口占到礦產品總出口的97.0%，2013年這一比重達到97.8%，其中HS26類鐵礦石自2011年起100%對華出口。(10)[韓]韓國開發研究院：《2010年北韓對外貿易動向》，第12頁；《2013年北韓對外貿易動向》，第6頁。

表2 2010-2015年朝鮮主要進出口產品的交易額及比重 單位：千美元，%

在對華依存度方面，以朝鮮最大進口項礦產品為例，2010-2013年礦產品自華進口占比分別為94.5%、89.1%、94.6%、97.1%，原油的進口全部依賴中國。以朝鮮2010-2014年始終保持增長態勢的HS86-89類運輸車輛為例，2010年同比增長71.1%的車輛自中國進口占比為80.9%；2011年鐵道及電車道機車等車輛及零部件自中國進口占比為95.2%；貨車、客車、特殊用途車等汽車及零部件自中國進口占比為95.1%；2012年這一比例分別達到了99.7%和96.6%。(11)[韓]韓國開發研究院：《2011年北韓對外貿易動向》，第7頁；《2012年北韓對外貿易動向》，第9頁。對華進口依存度上升也體現在某些年份進口減少的類別上，如2010年進口額有所減少的油脂及調劑食品、化工產品和賤金屬類，其自中國進口卻在增加，這均說明受國際制裁的影響，朝鮮與其他國家的貿易不斷轉向中朝貿易。此外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纖維原料的進口超過了礦產品，躍升成為朝鮮最大的進口項，這主要得益于中朝委托加工貿易的不斷發展。

3.2016-2019年：出口另辟蹊徑，進口變化不等

2016-2019年，國際社會對朝鮮實施了六次嚴苛的制裁，對礦產品、纖維制品、動物產品和賤金屬類的出口進行了禁止或限制，對礦產品、機械電器類和植物產品的進口進行了限制。該階段朝鮮的出口結構發生了較大的變化，主要體現為傳統出口產品——礦產品、纖維產品大幅減少和動物產品、賤金屬類小幅減少，以及其他類出口連年增加，2016-2019年其他類產品的出口增長率分別為29.8%、5.7%、64.5%、47.6%，(12)出口增長率=(第二年的出口額-第一年的出口額)/第一年的出口額。從2018年起成為朝鮮的最大出口類別。主要進出口產品的貿易額及比重詳見表3。

表3 2016-2019年朝鮮主要進出口產品的交易額及比重 單位：千美元，%

在礦產品方面，聯合國安理會第2321號決議對朝鮮的煤炭出口進行了限制，第2371號決議則完全禁止朝鮮出口煤、鐵和鉛等礦產品。受國際社會對礦產品制裁的影響，自2005年起一直保持朝鮮最大出口項的礦產品于2018年被其他類趕超跌至第二，2019年被賤金屬類趕超跌至第三，2017-2019年朝鮮礦產品出口均為負增長，其增長率分別為-55.7%、-92.4%、-29.9%。(13)[韓]韓國開發研究院：《北韓對外貿易動向》，https://news.kotra.or.kr/user/globalBbs/kotranews/787/globalBbsDataList.do?setIdx=249。在纖維產品方面，聯合國安理會第2375號決議明確表示禁止朝鮮出口紡織品，纖維產品的出口占比從2016年的26.7%、2017年的33.0%驟然跌至2018年的1.3%、2019年的1.7%，其排名由前三跌至倒數。

在動物產品方面，聯合國安理會第2371號決議禁止朝鮮出口海產品，朝鮮的動物產品出口占比由2016年的7.0%、2017年的9.3%跌至2018年的0.2%、2019年的0.3%，2018和2019年分別成為倒數第一、倒數第二的出口項。在賤金屬類方面，聯合國安理會第2321號決議禁止朝鮮出口銅、鎳、鋅，第2371號決議禁止朝鮮出口鐵，賤金屬類的出口由2016年的1.4億美元跌至2019年的0.4億美元，跌幅達72.0%。

機械電器類作為2016和2017年朝鮮第二大進口項，2018和2019年僅占到總進口的0.6%和0.2%，位列進口項倒數第三。2016和2017年位列進口第四、五位的賤金屬類和運輸車輛，則在2018和2019年下降至進口項的倒數第二與倒數第一。在礦產品方面，2017-2019年礦產品的進口增速始終為負，其增長率分別為-9.0%，-13.6%、-1.8%，與2016年的礦產品出口額相比，2019年礦產品的出口額下降幅度為22.9%。礦產品之所以沒有表現出機械電器類、運輸車輛和賤金屬類的大幅下降，其原因在于國際制裁并非完全切斷朝鮮對原油和成品油的進口，2017-2019年HS27類礦物燃料及礦物油始終保持朝鮮進口第一位。

表4表示的是2018年和2019年朝鮮主要其他類產品的出口變化。國際制裁實施后，進口項種類變化主要有兩項：一是HS91類手表及零部件的進口大幅增加，2017-2019年該產品的進口額分別為896萬美元、4 642萬美元和8 283萬美元，三年間的增幅高達824.7%，2019年已成為其他類中最大的進口項。(14)[韓]韓國開發研究院：《北韓對外貿易動向》，https://news.kotra.or.kr/user/globalBbs/kotranews/787/globalBbsDataList.do?setIdx=249。二是HS67類羽毛、羽絨及其制品，人造花，人發制品進口的增加，2016-2019年該產品的進口占比分別為0.1%、0.2%、0.8%、1.0%，2017-2019三年間增幅達222.6%。此外，HS91類與HS67類的一大區別是，2017-2019年HS91類的進口始終大于出口，而HS67類的出口始終大于進口，這說明HS91類的一部分進口用于朝鮮國內市場消費，而HS67類主要參與的是委托加工貿易。

表4 2018、2019年朝鮮主要其他類出口產品 單位：千美元，%

二、國際制裁和新冠疫情下的對外貿易變化

2020年對朝鮮來說是極為特殊的年份，既要承受以往的國際制裁，還要承受新冠疫情的負面影響，經濟形勢極為嚴峻。目前朝鮮的對外貿易結構呈現向中國一邊倒的格局，因此2020年朝鮮對外貿易的變化主要圍繞中朝貿易額的變化來探討。

(一)2020年中朝貿易規模的變化

受國際制裁、新冠疫情的影響，2020年朝鮮經濟遭受重創，尤其是新冠疫情幾乎完全切斷了朝鮮的對外貿易往來。(15)[韓]金奎哲：《新冠疫情對北韓貿易的影響》,《KDI北韓經濟評論》2021年第1期，第60頁。2020年，中朝貿易總額為5.4億美元，較2019年下降80.7%；對華出口額為0.5億美元，較上年下降77.7%；自華進口額為4.9億美元，較上年下降80.9%。(16)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總署，http://www.customs.gov.cn/。

下降趨勢在月度數據上表現得尤為明顯，詳見圖2。因2020年1月22日朝鮮開始實施禁止外國公民入境措施，隨后又下令封鎖了邊境并暫停國際航班和客運，2020年1月后朝鮮的進出口額出現斷崖式暴跌，出口額和進口額由1月的1 030.6萬美元和18 685萬美元下降至2月的36.6萬美元和1 034.4萬美元。隨后有所回升，6月達到同年峰值，此時出口額和進口額分別為912.3萬美元和8 767.9萬美元，但相較于2019年分別同比下降35.0%和58.8%。6月后，朝鮮對外貿易再次下降，朝鮮第四季度的對外貿易情況更是達到了國際制裁以來月度數據的歷史最低點，貿易總額、出口額和進口額分別同比下降92.8%、99.5%和99.1%。

圖2 2020年中朝月度貿易情況

(二)2020年中朝貿易產品結構的變化

通過比較2020年中朝貿易進口和出口的月度數據，可以發現與進口相比朝鮮的出口受到的影響更大。朝鮮只在為數不多的產品類別上保持了一定的出口，如HS27類礦物燃料及礦物油(以無煙煤為主)、HS98類特殊交易品及未分類商品、HS72類鋼鐵和HS38類雜項化學產品。中朝貿易的具體情況如下：

出口方面，在國際制裁和新冠疫情的雙重影響下，朝鮮的對華出口類別均呈現出負增長。其中，下降幅度最大的產品為植物類，下降幅度高達99.62%；下降幅度最小的為礦產品類，但下降幅度也有46.62%。朝鮮對華出口中，除礦產品類(36.4%)、其他類(34.1%)、賤金屬類(24.0%)、化工塑料類(5.3%)和木制品類(0.2%)以外，其他產品的比重均不足0.01%。(17)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總署，http://www.customs.gov.cn/。與2019年相比，比重變化主要體現在其他類的占比下降，礦產品類和賤金屬類的比重增加。其他類中，除HS99未分類產品外，2020年朝鮮對華出口前15位其他類產品的排名與2019年相同，占比約為對華出口的1/4。(18)由于目前《2021年北韓對外貿易動向》尚未公布，本小節為保證數據的連貫性，2019和2020年中朝貿易數據均采用中國海關統計的數據。此外，在《北韓對外貿易動向》中無HS98類，HS99類為未分類，而中國海關的HS2位編碼數據中HS98類為特殊交易品及未分類商品。因統計口徑不同，本節未討論未分類項。其中，下降幅度較大的是朝鮮其他類出口的前兩名，即HS91類手表及零部件和HS67類羽毛、羽絨及其制品，人造花和人發制品這兩類產品在2020年有7個月的出口額為零，這主要是受疫情影響，一方面朝鮮因關閉國門委托加工貿易訂單大幅下降，另一方面朝鮮國內企業的生產也受到影響。

不同于出口類別的普遍負增長，朝鮮自華進口中，車輛的進口表現為正增長，是所有進口中唯一保持正增長的產品類別。車輛的進口主要集中在1月，其中牽引車和拖拉機占到全年進口的一半，此外車輛的進口還包括機動車零部件、自行車、摩托車、掛車、載人機動車輛等，這主要是因為朝鮮不得不進口農業生產所使用的機械設備以免影響當年的糧食收成。相比于出口產品的普遍下降，進口產品的下降幅度差異性更小一些，其中下降幅度最大的是動物產品，下降幅度為92.5%，下降幅度最小的是油脂和調劑食品，為56.3%。與2019年相比，比重變化主要表現為纖維產品的下降以及油脂和調劑食品、化工產品的上升。其他類內各項的排名與2019年相同，但所有其他類產品的進口排名和比重均有所下降，如其他類中排名第一的HS91類鐘表及零部件2020年僅位列HS2位編碼的第十二位。此外值得注意的是，面對國際制裁和新冠疫情，進口排名上升明顯的類別包括煙草，面粉、糖等食品，藥品、肥皂、清潔劑等抗擊疫情的產品。

三、朝鮮對外貿易變化的影響及對外貿易展望

(一)對外貿易下降對朝鮮經濟的影響

受國際制裁的影響，朝鮮被迫減少了礦產品、纖維制品、動物產品(海產品)和賤金屬類的出口，出口的減少使得該產業以及上游產業企業開工率不斷下降。同樣由于國際制裁，朝鮮不得不減少對礦產品(油類)和機械電器類原材料及零部件的進口。(19)[韓]李石基：《北韓經濟專家對話》,《KDI北韓經濟評論》2020年第12期，第21-27頁。2018年以后，朝鮮主要工業品產量大幅下降；2019年，煤炭產量從2016年的3 106萬噸降至1 808萬噸，鐵礦石產量從2016年的524萬噸降至2019年的283萬噸，鋼鐵產量從2016年的121萬噸下降至2019年的68萬噸。(20)[韓]韓國統計廳，https://kosis.kr/bukhan/statisticsList/statisticsListIndex.do?menuId=M_01_01_01&vwcd=MT_BUKHAN&rootId=101_001&parmTabId=M_01_01_01#SelectStatsBoxDiv。

朝鮮國內食品工業所用的面粉、白糖、牛奶、味精等食品加工材料的進口減少直接影響到國內食品工業，商品的供不應求使得這些商品的價格陡增。除進口不足外，用于國內消費的生產不足最終也會導致商品的價格上漲。此外，對國內使用美元標價的朝鮮來說，外匯收入減少意味著朝鮮內部美元流通的減少，最終會導致貨幣交易費用的上升。綜上，無論是出口的減少，還是進口的下降，對外貿易的大幅縮水最終會帶來外匯收入減少和商品價格上升等問題。

雖然目前沒有經濟指標可直接說明這一點，但根據《KDI北韓經濟評論》，朝鮮的市場匯率大幅暴跌，最值差額高達25%，遠高于2018和2019年的1%-6%,另外，朝鮮用朝元標價的大米價格與美元標價的大米價格在2020年也呈現出不同的趨勢。(21)[韓]崔英允：《北韓經濟動向相關統計資料》,《KDI北韓經濟評論》2021年第1期，第107-112頁。匯率的大幅波動與價格的不穩定，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朝鮮國內經濟狀況步履維艱。在2021年朝鮮勞動黨第八次代表大會上，朝鮮明確表示“經濟工作沒有帶來革命性改善，國家經濟增長目標未完成，民生改善沒有取得顯著進展”，并在新的五年計劃的中心任務中提到“(要)實現國民經濟各部門生產正常化，(要)圓滿保障輕工業部門的原材料”。(22)[朝]《敬愛的金正恩同志在朝鮮勞動黨第八次代表大會上所作的報告》，http://www.naenara.com.kp/。這就意味著目前朝鮮國內各經濟部門生產非正常化，且輕工業部門存在原材料不足的問題，可見2017年以來的國際制裁對朝鮮對外貿易的擴大，以及朝鮮整體經濟發展的抑制影響是非常明顯的。

(二)國際制裁長期化條件下朝鮮對外貿易展望

面對嚴峻的國際形勢，2021年金正恩委員長在朝鮮勞動黨第八次代表大會上對經濟建設和核武力建設并舉路線給予肯定，并表示“要更加高度重視核技術，同時進一步發展核武器小型輕量化、戰術武器化”，此外還明確表示“新的國家經濟發展五年計劃的基本主題依然是自力更生、自給自足”，并要“降低進口依賴程度”。(23)[朝]《敬愛的金正恩同志在朝鮮勞動黨第八次代表大會上所作的報告》，http://www.naenara.com.kp/。

1.對外貿易規模：受疫情控制及戰略抉擇雙重影響

未來朝鮮對外貿易的影響因素主要為新冠疫情能否得到有效控制，以及美韓在朝鮮半島問題上的戰略選擇。為抗擊新冠疫情，2020年朝鮮一方面加大對藥品、肥皂等醫用及消毒用品的進口支出，另一方面實行了不同程度的封城措施。受國際制裁的影響，朝鮮被迫減少了礦產品、纖維制品、動物產品(海產品)、賤金屬以及其他類的進出口。出口的減少使得朝鮮外匯收入下降，同時引發關聯產業工人的失業問題，進口下降不僅導致朝鮮國內民眾消費選擇減少，商品價格攀升，而且由原材料不足引發的生產不足也帶來了外匯收入下降的問題。在目前新冠疫情在一些國家持續惡化的情況下，朝鮮重新開啟國門只能一拖再拖，關閉國門的負面影響將持續下去，對外貿易在短時間內難以恢復。

中國一向維護朝鮮半島的和平與穩定，主張通過對話協商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因此朝鮮半島的局勢變化主要取決于美韓對朝戰略的選擇。2021年3月18日，韓美于首爾舉行外長防長“2+2”會議并發表聯合聲明，除強調軸心地位和穩固的防衛承諾外，并未提及與無核化、朝鮮半島和平進程有關的議題，朝鮮對此表示譴責。鑒于朝鮮半島局勢的動蕩與新冠疫情的不穩定性，朝鮮勢必將通過維護良好的中朝關系和發展中朝貿易以抵御外部沖擊，朝鮮對外貿易的對華依存度將不斷升高。

2.產品結構：以傳統貿易產品為主，其他類或將恢復

從2018年開始，朝鮮對外進出口的主要產品為手表及零部件，羽毛、羽絨及其制品，人造花，人發制品，玩具及零部件等產品，預計國際制裁未解除前朝鮮對外進出口產品將停留在上述不在國際制裁范圍內的其他類產品以及民生日用品上。朝鮮在新的五年計劃中明確表明“把冶金工業和化學工業作為關鍵狠抓”，在有關主要經濟部門現況和整頓發展問題上表示“自立經濟的基本動力是電力”，“自立經濟發展的前哨基地是煤炭工業”，“把機械工業定為主導并牽引整個經濟部門的重要工業部門”，“為確保國家經濟的正常發展，要重視并振興開采工業”。(24)[朝]《敬愛的金正恩同志在朝鮮勞動黨第八次代表大會上所作的報告》，http://www.naenara.com.kp/。

朝鮮未來五年發展仍將集中在傳統工業生產部門和能源供給上，新的五年計劃依舊以重工業為主，朝鮮勞動黨八大報告中所涉及的部門與朝鮮對外貿易的傳統部門不謀而合，即賤金屬、礦產品、化工等。這預示著朝鮮有意依托傳統重工業部門拉動對外貿易，振興國內經濟。目前，朝鮮擺脫國際制裁的可能性不大，在國際制裁長期化的影響下朝鮮只能試圖通過其他類交易恢復對外貿易。

此外，作為朝鮮對外貿易重要組成部分的中朝貿易朝著利好方向發展，鴨綠江大橋的有望開通和新駐華大使的任命均意味著中朝貿易有望進一步深化。2021年3月9日，遼寧省政府發布了中朝鴨綠江界河公路大橋初始檢查采購公告。(25)《中朝鴨綠江界河公路大橋初始檢查采購公告》，http://www.ccgp.gov.cn/cggg/dfgg/gkzb/202103/t20210309_16002496.htm。據3月16日韓國國際廣播電臺報道，日本《東京新聞》于當日稱，據悉朝鮮方面也在做開通準備工作，新鴨綠江大橋有望在今年開通。(26)[韓]KBS WORLD:《連接北韓與中國的新鴨綠江大橋有望在今年開通》，http://world.kbs.co.kr/service/news_view.htm?lang=c&Seq_Code=70959。另外，朝鮮于3月任命貿易專家及曾任對外經濟相的李龍男為駐華大使，朝鮮似乎有意加強與中國的外交關系，進一步深化中朝經濟合作。

四、結語

從貿易額角度來看，2006-2009年的國際制裁未對朝鮮經濟造成影響，但若從產品結構層面來看，國際制裁對朝鮮經濟的影響已初見端倪。2010年后，朝鮮為應對國際制裁的影響，逐步將對外貿易轉為中朝貿易，對華依存度不斷提升。2016和2017年國際社會加緊了對朝鮮的制裁，朝鮮在出口方面改變了傳統的出口模式，尋求制裁外的產品即其他類產品的出口以維持外匯收入，進口受到的影響雖不如出口嚴重，但對礦產品、機械電器類、運輸車輛以及賤金屬類的進口制裁會進一步影響到朝鮮國內相關產業的生產。2020年，受國際制裁和新冠疫情的影響，朝鮮對外貿易大幅下降，委托加工貿易大幅萎縮。

因目前朝鮮關閉國門，外國及聯合國多位駐朝工作人員離朝，難以獲得確切的朝鮮消息，其國內具體發展情況尚存爭議。但朝鮮關閉國門這一決策已然使朝鮮的對外貿易蒙受巨大損失，鑒于目前新冠疫情仍在持續蔓延，朝鮮開關不得不被推遲，其對外貿易在短期內難以恢復。此外，受中美關系以及美國試圖拉攏日韓的影響，朝鮮在未來將更加重視中朝貿易的發展，朝鮮對外貿易對華依存度將不斷持續升高。長期來看，若疫情能得到有效控制，在國際制裁長期化的背景下，朝鮮對外貿易將以能源、化工等傳統貿易產品為主，其他類產品貿易將有所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