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蘭?馮偉珍?任頌
【摘要】本文通過北京公共領域雙語景觀的百年變遷,展示了語言景觀的變化與國家實力、文化自信、經濟發展等密切相關,同時也體現了語言景觀除了最基本的信息功能外,還彰顯了國家的主權、實力,政府的友好開放等象征功能。
【關鍵詞】語言景觀;雙語標牌;信息功能;象征功能
【作者簡介】楊建蘭,馮偉珍,任頌,北京聯合大學。
【基金項目】北京聯合大學校級項目“北京公共空間雙語標識優化研究”(項目編號:SK30201909)。
語言景觀主要指公共領域空間內標識語的呈現狀況,包括道路、廣場、公園、商業區、住宅區的單語、雙語、多語語言景觀狀況。本文擬從北京一百多年來幾個典型的歷史階段的語言景觀變遷來探究語言景觀的功能。
根據 Landry & Bourhis,語言景觀的功能可分為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信息功能是指語言景觀可以提供信息,幫助人們了解某個語言群體的地理邊界和構成以及該社區內使用語言的特點;象征功能指語言景觀能映射語言權勢與社會身份和地位,語言景觀包含著語言群體成員對語言價值和地位的理解。筆者認為,這兩位學者關注的加拿大的語言景觀與語族群的關系,與我國的雙語景觀有本質區別。我國的語言景觀有自己獨特的歷史背景,尤其是語言景觀變遷,反映了主權、經濟、文化等國家實力,顯示了我國對外友好姿態和大國風范。
語言景觀一般分為兩類:一是由政府設立、代表政府立場的自上而下的標牌,二是由私人或企業以傳播商業信息為目的所設立的自下而上的標牌。此文,我們主要關注政府部門設立的標牌。
一、北京英語標牌的歷史
1.殖民時期的“雙語”標牌。北京英語標牌最早出現在1901年《辛丑條約》劃定的東交民巷“使館界”之后。各國紛紛建立使館,還命名了使館區的街道、改用了英文路牌,交民巷叫“legation Street”,臺基廠頭條墻上還留存一塊當年嵌在墻上的石刻路牌“Rue Hart”(郝德路)。一個主權國家任由外國人自作主張行使地名命名權和語言使用權,是清朝國力不濟的象征。這時候的“雙語標牌”是指使館區的英語標牌和使館外商業街上的漢語標牌并行清朝家門口。而在當時的中國上海、天津等城市的外國租界,出現了漢英雙語標牌或英語標識牌。1905年的一張上海老照片顯示,南京路口的路牌上的兩行字分別寫著“NANJING ROAD”和“南京路”,漢語“屈從”于英語。
2.新中國成立至改革開放初期的“無雙語”標識。在后來新中國成立到建設的幾十年里,中國內地的路牌都只有漢語,不見英語。當時的中國無論從國際交往還是旅游業,都無外語路牌的需求。直到改革開放的后期,中國城市發展越發迅速,經濟交流、文化交流、外語教育、旅游業等迅速發展,商業街為了吸引外國游客,自發使用英語來標識店鋪、街市。有關政府部門在城市建設時也緊跟時代,越來越多地使用漢語為主、英語為輔的雙語路牌。北京、上海幾個位于改革開放前沿的城市隨著各種國際賽事、會議,漢英雙語路牌自然也走在全國的前列。
3.奧運會前后的北京“雙語標牌”。但是,真正讓北京雙語路牌大范圍提升的是2008年奧運會。為了迎接奧運,北京市于2007年公布了雙語標識《英文譯法標準》。凡可能涉及外國游客的公共領域的標識牌大都設為漢英雙語的,極大方便了外國運動員、媒體及觀眾。其他有奧運項目的城市、旅游業發達的西安、杭州等城市也都提升了漢英雙語標牌。但是奧運前后這一時期的雙語標識發展急速,問題較多。因為缺少權威的翻譯,錯譯較多,如“禁止明火”的英文譯成“No Naked Fire”。楊永林曾經將英語標識翻譯錯誤分為10類之多。
4.“四個中心”定位下北京雙語標牌的提升。作為“四個中心”定位的北京,提供友好的外語標識服務,營造一個“語言友好型”城市,是開放包容好客的體現。2017年國家標準局發布了《公共服務領域英文譯寫規范》,這既是對中國改革開放幾十年來英語標識使用的總結,也是對各種雜亂翻譯的清理,而對未來則是參照標準。但是這一非強制性標準,也面臨著公共領域英語標牌范圍越來越廣的挑戰,標牌譯寫需求遠遠超出了《規范》所列的13個領域3700多條標識。2020年,北京市政府又發布了《北京市總共場所外語標識管理規定》,將外語標識工作“納入國際交往中心功能建設”。北京市的雙語標識在愈加規范的方向上也會有新的挑戰,北京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也需要用英語宣傳,比如圓明園的舊景“曲水流觴”“坐石臨流”的解釋,如果翻譯成與漢語意蘊相當的英語,比簡單的標牌要難多了。
二、雙語標牌的功能
1.信息功能。毋庸置疑,雙語標識與單語標識一樣, 它的功能首先是為了傳遞信息,讓使用該語言的人能獲得標識所指的信息,也許是他/她身處的地名,也許是道路方向,也許是警告等。可以推想,在人類活動早期,一個箭頭、一塊石頭可以提示他人“由此向前”或“此處危險”。刻在石頭上的《漢謨拉比法典》公開警示世人要守法,否則會受到什么懲罰。這和我們現代人在高壓線近處立牌寫“高壓危險,請勿靠近”有類似的功效。
當年東交民巷的洋人們要在這個區域里用他們自己的語言構建一個排除中國人的公共區域。那些往來的官員、生意伙伴和家屬很快便可以通過英文路牌找到教堂、銀行、郵局、飯店等場所。時至新中國成立,東交民巷英語“獨霸”結束。但是北京的公共標識又走向另一極端,只有漢語標牌。這種狀況是我國同西方國家民間往來稀少和經濟社會發展落后決定的,一無需求,二無財力。但是到了改革開放后,隨著國際交往的逐漸擴展、民間旅游業的普及,國際會議、體育賽事的增加,給外國朋友提供充分的語言信息服務就成為政府必須面對的任務。北京以奧運為契機,漢英雙語標識發展很快,但是由于種種原因,在英文譯寫時,出現很多翻譯錯誤、語用錯誤、拼寫錯誤等,致使所提供的信息也很不準確。“同仁堂藥店”應該譯為“Pharmacy Store”。這樣的品牌店因為翻譯不當,傳遞了錯誤的信息。同樣由于譯寫沒有統一標準,英文標識顯得有些混亂。以北京路牌為例,“橋”“街”,有時候譯成“Bridge”“Street”,有時候譯成 “Qiao”“Jie”。從信息功能講,顯然應該用英語。于2020年7月生效的《北京市公共場所外語標識管理規定》要求應急避難場所、民用機場、火車站等人口流動大的公共場所經營管理者應當同時設置、使用外語標識。而地名中表地形特征的應該用英語,而不是漢語拼音。
2.象征功能。縱觀北京100多年來語言景觀變遷,我們發現,北京的雙語標識首先與國家的國力、命脈密切相關。東交民巷英語“獨霸”的英語標牌反映了西方列強無視中國主權的霸道。在2018年世界杯舉辦前,俄羅斯的莫斯科、圣彼得堡兩大賽事城市的公共標識語改為俄語和英語雙語,之前只有俄語路牌。俄羅斯也把路牌當作國家主權在語言方面的體現。改革開放以來的今天,我們國家自主決定在國土上用漢語和英語的雙語標識,體現的是民族自尊、民族開放等自主管理國家的能力,象征了國力、經濟和文化等方面的成果。
我國改革開放帶來了中外交流和旅游業的迅速發展。2018年北京市入境游客突破400萬 ,北京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國際大都會。為往來于北京的外國友人提供良好的公共語言服務是政府主人翁的職責。從改革開放到申請奧運會,從北京市政府2007年的《英文譯法標準》,到2017年的《公共服務領域英文譯寫規范》,再到2020年的《北京市公共場所外語標識管理規定》,北京市政府逐步從內容到管理上將外語標識加以規范,顯示了國家對公共標識語的絕對主權和對外開放心態。《管理規定》規定“公共場所標示名稱、提供信息,應當以規范漢字為基本服務用字,不得單獨使用外語。”漢語為先、外語為輔的標識語具有明顯的母語權威象征意義,同時也彰顯了我們國家對他國的熱情和友好。
英語標牌再也不會“獨霸”一方,而是作為輔助語言,提供指路信息的同時,也象征著我國既獨立又開放的主權威嚴。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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