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制造業的復蘇來臨了嗎

陳培儒

7月末，空客和波音先后發布2021年上半年業績報告，盡管與“黃金時代”的成績單相比還有巨大的差距，但在經歷了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后，兩家企業的經營業績都有了明顯的好轉。尤其是波音，在經歷了連續兩年的虧損之后，終于再次實現了盈利。這似乎也意味著，經歷了疫情的沖擊后，飛機制造商迎來了緩慢的復蘇。

訂單與交付緩步復蘇

2020年，全球航空業都經歷了至暗時刻，但空客和波音這兩家企業的表現仍有較大的差異。其中，空客盡管訂單數遭遇了大幅下滑，但仍實現了566架的交付量，并通過積極的戰略調整避免了大規模的訂單取消。相比之下，波音在2020年的交付量比2018年的峰值減少了90%之多，交付量僅為157架。但隨著疫苗在全球范圍內的接種以及全球運輸市場的逐步復蘇，2021年上半年，兩家企業的經營業績都有了較為明顯的改善。

空客2021年年中業績報告顯示，公司上半年營收246.37億歐元，同比增長30%。其中總部及商用飛機項目營收178.13億歐元，同比增長42%;凈利潤22.31億歐元，而2020年同期則凈虧損19.19億歐元。同時公司的現金流也有所改善，2020年同期公司自由現金流為-128.76億歐元，今年上半年則實現轉負為正，自由現金流20.12億歐元。其中，今年二季度營收相比上季度也有明顯提升，實現營收141.77億歐元，同比增長70%，凈利潤18.69億歐元。

訂單方面，上半年空客共獲得165架商用飛機訂單，其中凈訂單38架，儲備訂單6925架。交付方面，2021年上半年也較去年同期有明顯提升。公司2021年上半年共交付了297架商用飛機，其中包括21架A220飛機、237架A320系列飛機、7架A330飛機、30架A350飛機和2架A380飛機。

7月28日，波音發布2021年第二季度財報，報告顯示公司實現凈利潤5.67億美元，這是時隔兩年之后，波音首次扭虧為盈。但需要指出的是，為波音實現盈利作出主要貢獻的并不是商用飛機業務板塊，而是防務板塊和波音全球服務板塊。財報顯示，2021年第二季度，波音共交付79架商用飛機，雖然這個數字與巔峰時期相差甚遠，但比起2020年最低谷時每月僅交付1架的成績還是有了明顯的進步。

隨著737MAX在全球陸續復飛，2021年也有望成為波音的復蘇年。但考慮到目前市場對新飛機的需求仍然較少且航空公司都面臨著沉重的經營壓力，因此無論對于737MAX還是波音其他機型來說，仍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逐步恢復到疫情前的交付水平。也正因為如此，盡管第二季度波音商用飛機業務營收為60.15億美元，較去年同期增長270%，但這一板塊仍未能實現盈利，虧損額為4.72億美元。但好在隨著737MAX的復飛，新訂單也在逐步增加。6月末，美聯航宣布訂購200架737MAX飛機，這也是737MAX近兩年來收獲的最大單筆訂單，無異于給波音打了一針強心劑。

不斷調整的戰略

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里，A320系列飛機和A220系列飛機無疑為空客貢獻了大部分的業績，但長遠來看，僅靠窄體客機銷售并不能實現利潤的最大化，因此空客一方面正在加速新機型的研發，另一方面則不斷部署在全球的銷售戰略。

在新機型研發方面，A321XLR是業界關注的一款熱門機型。2019年巴黎航展上，空客宣布啟動超遠程窄體客機A321XLR項目。這一消息一經發布就為空客迎來了大量的訂單。航展期間，空客憑借這一機型，贏得了243架飛機訂單。時隔兩年后，這款機型的研制終于有了最新進展。今年7月，空客公布了A321XLR機體結構分工圖，并在法國圣納澤爾啟動了首架A321XLR機頭和前機身段組裝工作。根據空客的計劃，首架A321XLR將在今年第四季度開始總裝，2022年首飛，2023年投入商業運營。

從市場的角度來看，如今A321XLR或許比當初剛推出時更符合市場需求。過去10年，隨著以波音787為代表的新機型投入運營，越來越多的次級城市之間開通了直飛航線，不少新開辟的航線還取得了不錯的經濟效益。但是，對于一些客源不足的航線，目前仍處于虧損狀態，在這些航線上使用諸如787、A330這樣的寬體客機，顯然是不經濟的。尤其是在后疫情時代，航空公司對于寬體客機的采購將更為謹慎。此時，A321XLR對于航空公司來說是一個最佳的選擇。A321XLR為窄體客機挖掘高端商務市場的潛力提供了可能。過去，提到遠程航線上的公務艙，人們首先想到的會是寬體客機，但如今，在中長途剛需商務市場中，由于單座成本的下降，更大的商務艙布局或者窄體機全商務艙布局都很有可能出現。在2019年巴黎航展上，空客就展示了一款全公務艙布局的A321LR飛機。未來，A321XLR的加入將有機會讓更多的航空公司開發出窄體客機全商務艙的高端飛行產品。試想一下，當一架70座的全商務艙窄體客機執飛跨洋航線，將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2021年對于波音來說，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恢復737MAX在全球范圍內的復飛。目前，中國作為全球首個停飛737MAX的國家還未啟動這一機型的復飛審查工作，而波音也坦言，“無法接受失去中國市場的后果。”因此，一直以來波音都在積極與中國民航局進行相關的工作溝通。8月初，一架編號為N7201S的737MAX飛機從西雅圖起飛，經夏威夷機場飛往中國。據外媒報道，未來這架飛機將在中國進行復飛審查所需要的相關試飛工作。

然而，波音的麻煩事遠不止737MAX這一件。今年以來，787飛機被爆出的質量問題至今還未得到妥善解決，已經導致數十架787飛機在波音工廠里堆積。目前，還不清楚是否會產生一些修復措施而導致可能的進一步延期交付，同時這些質量問題未來是否會構成新的安全隱患也是未知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21年2月，在研的777X也被媒體曝出了一系列問題，這不僅給這款管理機型的研制蒙上了陰影，更麻煩的是讓波音與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AA）的關系也變得更加微妙。由于737MAX兩起事故大大降低了公眾對于FAA的信任，因此如今777X在研制過程中暴露出的問題，勢必會讓FAA進一步加強對這款機型的審查，從而讓777X或因為監管機構漫長的審批程序而繼續推遲投入市場的時間。

越發微妙的競爭

一直以來在商用飛機市場，空客都扮演著追趕者的角色，而波音在絕大多數時間里都牢牢占據著行業大佬的地位。但737MAX的兩次墜機事故徹底改變了這種格局，再加上疫情的疊加，讓波音在與空客的競爭中已明顯處于劣勢。此時，對于波音來說，當務之急是要縮小被拉開的差距，而對于空客來說，則是要守住這來之不易的優勢。

此時，本土化戰略又再次成為了空客核心戰略。十多年前，空客憑借A320天津總裝線開始在窄體客機市場銷量逐步領先波音，如今他們又想把這一做法復制到寬體客機銷售上。2021年7月21日，空客在天津寬體客機完成和交付中心完成了首架A350飛機的交付工作，接收這架飛機的是東航。而天津寬體客機完成和交付中心則是空客目前在歐美之外唯一一家寬客體機完成和交付中心。一直以來，空客在寬體客機的銷售方面都落后于波音，而寬體客機相對于窄體客機利潤要高得多。中國未來無疑是全球最有發展潛力的市場，如果空客能夠在中國寬體客機市場份額中超越波音，無疑將進一步鞏固其在與波音競爭中的優勢。

此外，空客還在積極布局貨機市場。2021年7月，空客宣布，A350貨機項目已獲董事會批準，將基于A350-1000機型進行改裝，預計將在2025年投入運營。

一直以來在貨機市場，空客都缺乏與波音競爭的產品。波音現有747F、777F、767F及其他客改貨飛機。2020年，波音共交付了157架飛機，雖然數量不及空客的三分之一，但這些交付訂單中有46架為貨機，而同期空客并沒有新貨機交付。

2010年，空客推出A330F貨機，2017年2月空客向土耳其航空交付最后一架A330F。之后，空客曾一度計劃推出A320系列飛機的客改貨項目，但最終這一項目并未落地。直到2020年年底，空客才向澳大利亞航空交付了首架A321客改貨飛機。如今，空客推出A350貨機項目，勢必將對波音一直壟斷的貨機市場形成有力的沖擊。

對于波音來說，面對空客從客機市場到貨機市場咄咄逼人的架勢，如何縮小與競爭對手的差距是當前首先要解決的問題。總體來看，目前波音正在從政府支援、產品銷售、新產品研發和加強內部管控等方面著手，尋求再次崛起之路。

就在前兩個月，美國和歐盟之間長達數十年的補貼之戰暫時告一段落，這顯然是從政府層面幫助企業早日走出危機的手段。畢竟對于美國來說，如果繼續與歐盟維持這樣的局面，對于波音飛機的銷售無疑是不利的。

同時，波音也在積極加快推進各飛機型號的銷售工作，尤其是737MAX飛機的銷售。737MAX的兩起墜機事故不僅嚴重影響了波音的聲譽，更對其儲備訂單造成了直接影響，也讓波音與空客在窄體客機市場的占有率差額進一步拉大。為此，波音的銷售團隊一直在積極推進737MAX的銷售工作，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3月，美國西南航空宣布增加100架737MAX的確認訂單和155架飛機的選擇權，三個月后美聯航宣布增購200架737MAX飛機。這兩家美國本土航空公司此時的大筆訂單，無疑也是一種支持的表現。

在企業內部管理方面，波音這兩年也做了不少的工作。事實上，在737MAX事件之前，波音內部的管理問題已初現端倪。因此在737MAX事件后，波音也主動進行了內部管理改革，如一些關鍵崗位的換帥、整合成立新的質量管理部門等。但客觀來看，過去一年787、777X等質量問題依然時有發生，因此未來波音將如何繼續加強對公司內部生產質量的監督、如何重新樹立與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的關系等都值得關注。

當然，除了現有產品的競爭之外，波音和空客在對未來產品的發展路徑上也有不小的分歧。面對2050年民航業實現“碳中和”的目標，空客計劃研發氫能源飛機，以革命性的創新來實現這一目標。波音則認為氫能源飛機過于冒險，更傾向于使用可持續航空燃料來實現零排放的目標。此前，空客豪賭的A380項目最終暗淡收場，未來氫能源飛機項目如果能夠最終實現商業化運營，或將徹底改寫這兩家企業的發展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