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始終是江湖行走的傳說

王樹霞

周末大早上一起床，發現家里沒有人投喂我，于是我心血來潮去超市買菜，打算禍禍一下廚房，為自己那尚且青澀的廚藝解除封印。

超市蔬菜區正在做活動，所以我一進去就看到買菜的叔伯姨嬸們正里三層外三層地搶白蘿卜，好像每人都逮住了一群《捉妖記》里面的胡巴，那喜氣洋洋的氛圍，如我線下搶自家愛豆代言般情緒高漲，是“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才能形容的恢弘壯觀場面，真令人嘆為觀止。

我晃悠到豆角區，東瞅瞅西看看，一抬頭，發現對面買藕的阿姨，為了選中自己喜歡的那一截藕，正“咣咣”地把藕往臺子上磕，想磕掉首尾不好的那兩段，磕完卻覺得不夠滿意，便在筐里挑挑揀揀后，又拿起一段長藕磕。不一會兒，臺子上便橫七豎八躺著被她磕損的藕。阿姨是快出影子般的操作手速，而我是仿佛卡幀般的瞠目結舌。我的腦海中甚至出現一堆彈幕：這就是傳說中強者的世界嗎？砍價功力了得，挑菜實力也是夠硬核！可是我怎么好像從她身上看到了我媽在廚房手起刀落的身形？

炒菜需要蔥，我打算先買根大蔥。大蔥左邊是韭菜攤兒，有位阿姨正一邊挑揀一邊擇菜，后來發現中意的都擇完了，便直接彎腰從攤位底下拖出一筐新的韭菜。每個售貨員都擁有一雙瓦數爆表、定位精確的千里眼，她老遠看到后大喊：“不要亂翻！”但超市里各種聲音混雜，這句話并沒有多少殺傷力，很快就被鬧哄哄的環境消了音。而旁邊的大媽大爺看到一筐新的韭菜，都擠過去爭先恐后地挑揀。

有位胖阿姨在對面攤位買玉米，她拿起一穗撕開葉子啾啾，發現不夠滿意，便扔到一邊，一連撕了十來穗，終于找到根不錯的玉米，便把葉子全剝了下來。遠處稱重的大嗓門售貨員適時地千里傳音：“玉米不要剝，不剝一塊五，剝了三塊！”胖阿姨一聽，一臉嫌棄地扔到旁邊，拍拍衣服，拖起購物籃便走。我抱著大蔥不由得感嘆：哇，大人的世界太復雜了！買個菜都有都市劇的刀光劍影。

逛了半天，鑒于挑菜功力實在不夠火候，我便買了一小棵包裝好的小白菜，畢竟就算炒不熟，那也是可以生吃的，總不至于拉肚子。此時的稱重區早已水泄不通，四排隊伍，人和購物籃雜亂無章地堆集，而每個購物籃里都有數量不等的大白蘿卜，那青白相間的配色，尤其小清新。可是我已經被大家的深厚內功擠得腳不沾地了。我前面是位精神矍鑠的老大爺，他抱著三屜雞蛋轉身對我說：“今天雞蛋比昨天便宜一毛二，所以我多買點兒，再用超市的購物會員卡，又能便宜三毛錢。”那循循善誘的語氣，仿佛在跟自家孫女劃生活重點。我點頭如搗蒜，恨不得找小本本記下來。

想著一定要在這群閱歷豐富的大人面前扳回一局，于是我稱完菜，便嘚瑟地走到自動結賬機前，準備用手機操作付款。誰知剛掃了一下付款碼，機器突然發出“滴滴”的刺耳尖叫。有位阿姨在我背后伸頭看了看，拿起大蔥說：“這上面價格是5塊多，機器叫，說明你這東西重量和價格不符，就是說，打錯價格了。”說完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菜葉。我恍然大悟，阿姨都能玩得了微信，用得溜結賬機，而我卻還搞不清菜價。

等我折騰完突出重圍，已是一身臭汗。可憐兮兮地抱著大蔥和小娃娃菜走出超市，我陷入了嚴肅的人生思索。如果說小區的廣場舞讓我們見識了媽媽輩這類中年群體純凈的舞者靈魂，那超市買菜的火爆場景，就是妥妥的技術流，還散發著無法抵擋的人間煙火氣。當我們身為禿頭選拔賽形象大使，懶散到連做套廣播體操都氣喘吁吁時，他們都能玩轉健身器材練出一身絕技;當我們自稱每天都很煩專家，為成績喪氣、為各種小煩惱矯情地發朋友圈時，他們已經游山玩水，玩手機軟件、拍照凹造型比我們都熱情奔放，是我們永遠都學不來的精神抖擻和對生活滿滿的愛。

掌握了廚房菜刀就掌握了餐桌話語權的大人，精打細算慣了，難免有些挑挑揀揀的小任性，卻永遠是我們學習忙碌一天后，回到家能吃上熱騰騰飯菜的溫暖港灣。

可是不管怎樣，我這個搞不清物價的短腿肥宅，再也不來超市買菜了，戰斗力和經驗值都不夠啊喂！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