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英

當窗外的丁香花盛開,滿院飄著淡淡的清香,我翻閱著書架上那一期期的《英語世界》,三十年的時光像潮水一樣,一浪一浪地向我涌來。
一九九〇年八月,帶著初為人師的青澀,我走上了三尺講臺。在這個民風古樸的北國小鎮(zhèn),我是第一個大學(xué)英語專業(yè)畢業(yè)的老師,這讓爸爸的心中不僅充滿了驕傲,更對我寄予無限厚望。因此,一九九一年元旦,爸爸送我的新年禮物就是全年的《英語世界》訂書單和第一期雜志,正是這份禮物,讓我走進了《英語世界》,三十年里,一期都不曾錯過。
一九九一至一九九四年,《英語世界》都是雙月刊,一年只有六本,但它卻是我走出小鎮(zhèn),走向世界的窗口,通過閱讀各個欄目,不但開闊了我的視野,而且充實了我的余閑時光。有《英語世界》的陪伴,那段青春歲月有詩意又有光彩。
一九九五年,《英語世界》順應(yīng)時代發(fā)展和讀者要求,由雙月刊改為單月刊,內(nèi)容不僅更豐富,裝幀更加完美,而且又增加了更多的欄目。每月最開心的事情就是閱讀新一期的雜志。
一九九九年,《英語世界》變成大開本,它的變化更讓我欣喜。因為我見證了它由一棵嫩芽初綻的小樹,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給無數(shù)英語學(xué)習者和愛好者投下綠蔭和款款深情。
雖然我讀過大學(xué),但我從未走出過國門,《英語世界》封底的名畫,薈萃了各國著名藝術(shù)家的作品,有時,看了那些畫,就像去了各國美術(shù)館一游。
而英語界的那些泰斗,專家和學(xué)者,如許國璋、許淵沖、許孟雄、趙蘿蕤、王佐良、吳景榮、李賦寧等,他們擎起了中國英語的藍天,還用畢生心血寫出了無數(shù)華章,培養(yǎng)出大批的優(yōu)秀外語人才,使改革開放后的中國,快速與國際接軌。盡管他們已經(jīng)仙逝,但他們的作品在英語星空仍熠熠閃爍,照亮一代又一代英語學(xué)習者的前行之路。百歲老人許淵沖先生是英語翻譯界的泰斗,他翻譯的《詩經(jīng)》《唐詩》《宋詞》,把中國的詩詞翻譯推向了文學(xué)頂峰,走進了全世界人民的心中。
今年恰逢趙蘿蕤先生誕辰100周年,她翻譯的《草葉集》中那首“最近紫丁香在前院開放的時候”:
最近紫丁香在前院開放的時候,
而那顆巨星又老早在夜空的西方隕落的時候,
我悲痛,而且年年在春歸時也一樣悲痛。
年年歸來的春天,你一定會給我?guī)砣|西,
年年開放的紫丁香,西方隕落的星星,
和我對我所敬愛的人的思念。
這首詩讓我淚目,不禁想起在一九九六年第2期雜志上楚圖南先生的三個兒女為他寫的詩《獻給爸爸楚圖南的一束紫丁香》:
又翻開了你的譯作:《草葉集》的華章,
“一年一度的春光喲,你帶給我三件東西:
每年開放的紫丁香,那顆在西天隕落了的星星,
和我對我所敬愛的人的懷念。”
這首“當紫丁香最近在庭院中開放的時候”寫得真酣暢!
庭院中那棵紫丁香如今又開得那樣安詳。
淡紫色小花浸潤著你留給世界的愿望:
“平等、互愛、和平、進步”
清幽、樸素、馨香,正如你的高潔、寬厚、慈祥。
一陣風過,搖曳的紫丁香在送你遠航。
當你和先逝的媽媽回歸曠野的時候,
摘下庭院中一束你喜愛的紫丁香,
它將帶去后輩對你的懷念。
在你遠去的地方,
紫丁香,星星喲,我深心處的歌將由青鳥吟唱。
雖然兩位先生對《草葉集》的翻譯,各有千秋,但對后輩的影響一樣深遠。正是因為有《英語世界》,我才知道中國的翻譯大家對世界文學(xué)的卓越貢獻,讓吾輩受益終生。
楚圖南先生的兒女寫下這樣的詩篇紀念父親,父愛深深天地可鑒。而我正是因為爸爸才走進了《英語世界》。盡管三十年了,我還會想起爸爸在郵局訂報刊的小屋,是怎樣一遍一遍地翻閱報紙,用他月工資的三分之一給女兒訂閱全年的雜志,看來天下的父愛是一樣的。對于小鎮(zhèn)的郵局,我更心存感激,這三十年里沒有出過一次差錯,雖然這本雜志永遠是獨一份。
如果說《英語世界》助我稍有小成,那么小鎮(zhèn)的郵局也功不可沒。是郵局架起了我與《英語世界》的橋梁,讓我在三十年的英語學(xué)習路上暢通無阻。
爸爸給我訂《英語世界》,一直訂到我出嫁,他把這個接力棒傳給了我愛人。年復(fù)一年,我們在燈下共讀《英語世界》,女兒小時候看到我和爸爸一起看書,她會笑著搶過去翻翻,但她從不撕書,才會讓這些雜志完好無損。后來,她學(xué)會了彈琴,《英語世界》藝壇里的歌曲,她會時不時地彈給我們聽,那時,聽到的最美聲音就是:“媽媽,你聽呀,爸爸,你聽呀。”
時光流轉(zhuǎn),轉(zhuǎn)眼到了女兒高中畢業(yè),她選的是醫(yī)學(xué)專業(yè),就是受了《英語世界》中醫(yī)藥衛(wèi)生的影響,而致力學(xué)醫(yī),也是源于她上高中和我們共讀《英語世界》的緣故。如今她已在南方的一家醫(yī)院工作,是一名內(nèi)科醫(yī)生。但她從不錯過一期《英語世界》,直接在報刊亭或微店就能買到,有時我還沒看到訂閱的書,女兒已把目錄發(fā)給了我,并向我推薦哪篇文章。盡管南北遙遙,但《英語世界》連接著我與女兒。
光陰一天天的溜走,我書架上的《英語世界》卻一天天的厚重。我希望用《英語世界》打造一面墻,守望我走過的歲月:從滿頭青絲的年輕教師,成為有知識學(xué)養(yǎng)的高級教師。只要時光不老,我們與《英語世界》之緣就會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