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柳楊
我是我母親河流里的最后一
滴水
生下我之后
她就再也沒有其他孩子
所有自然界的動植物
自東向西從海洋到內陸
也沒有一樣
能再喊她一聲媽媽
我向外部世界探尋
內心的奧秘
發現融化的積雪
即是眼眶里的淚水
樹的語言是風的來路
它穿過細密的熱帶雨林
天漏著無色的光
下著白色的雨
金色橘子
水做的太陽
摘一顆放進嘴里
小河匯入湖海
下雨下雨
不斷為土地
注入夢境
沙
一個人在夜里玩手機
屏幕的光把她的臉變作
沙漠洞窟中的一尊佛
我的樹林
雨的樹林
白天有金屬的潤澤
夜里有銀子的光
夜里刮了臺風
我在夢中寫了一首詩
大概是說
世界上有兩種風
一種很大的風
在大陸之間互通
一種很小的風
僅在兩棵小草中間飛
不管怎樣強烈的日光
當它穿過細密的橡膠林
都會變得如月光般又白又靜
高大樹冠下
內部稀疏的熱帶雨林
常有蛇吞噬青蛙的聲音
這神秘的場景
跟著風一起搖擺、靈動的光斑
浮現出萬物在靜默中孕育
升騰、蒸發的光澤
我與你的交流如此漫長
以至于一生的開合
恍若呼吸
白天的海
夜里的海
太陽搖著搖籃
水中誕生了嬰兒
給我金色的太陽
或一枚飛鏢
生命在瞬息萬變中
體驗極致的快樂
懷著種子對我的愛情
思考著沙漠
世上最高的高原
曾是海底的荒漠
走在綠色的山中
我的心是一片蔚藍
幌傘楓的樹葉有時透明
有時完全是黑色
有那么一棵小樹
它也長在我的身上
蘋果,蘋果味
葡萄,葡萄味
它們都從土里吸取相同的水
今天早晨
我握著一塊香蕉
感覺生活盡是奇妙,奇妙
有時我心滿意足
覺得這世上
沒有什么不是我所愛的
連那些壞人也是
他們的壞模樣
讓樹根把地板撬開
露出本質而黑色的泥土
他們壞得只剩下
被生活磨好的骨頭
一根一根
叢林中的柴火
一片葉子一片葉子
一片片葉子落在一起
在小小的無形的
軌道上運行
從大樹上射下的橘燈
我黃昏時期的戀人
你從歲月的盡頭向我走來
我一出生
你就死亡
從我身邊
飛過的無聲黑鳥
往事之碎片
這面天空
是誰掉下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