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撫養費該如何分擔？

葉青 劉先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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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有一對85 后年輕夫婦，從戀愛到結婚生子才幾年時間，當初的甜蜜就被雙方不同的價值觀以及生活方式消磨殆盡，剩下的只是彼此身上的不足之處展現給對方。兩人只好選擇好聚好散，在《離婚協議書》中約定，兒子張明華隨母親趙桂香一起生活，父親張德旺每月支付兒子撫養費400 元，教育費和醫療費憑收據由趙桂香、張德旺各承擔50%。

可是，時隔4 個月，張德旺僅給付了張明華1500 元撫養費后，就再無下文。直到2020年3月下旬，無法承受經濟壓力的趙桂香，以兒子張明華的名義，一紙訴狀將張德旺告上柳北區人民法院。那么，對于這起撫養糾紛，法院會怎樣處理呢？經過一審、二審，法院作出了終審判決。

協商不成 訴至法院

2020年7月30日，柳北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這起拖欠了近8年的撫養費糾紛。庭審中，趙桂香稱，原告張明華患有孤獨譜系障礙伴有智力障礙疾病，隨著近幾年來的物價上漲，張明華的學費及生活開支需要大幅增加，而且張明華的疾病康復訓練和干預治療也需要大筆費用，趙桂香既無固定的生活來源和收入，還要在家照顧張明華，根本無法滿足其教育費、醫療費的支出。

而被告張德旺對此卻置若罔聞，拒不支付張明華的撫養費，完全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法定撫養義務。因此，為了維護張明華的合法權益，請求法院判令張德旺支付近8年來的撫養費、教育費、醫療費共計702693.46 元的50%，即351346.73元?？鄢龔埖峦阎Ц兜?500 元之外，其還需承擔349846.73 元。

趙桂香說，另外，從當日起至張明華滿18 周歲，其間為8年，這8年的撫養費、教育費、醫療費參照之前張明華實際發生的費用，并考慮到物價上漲因素，張德旺應承擔421616.07 元；兩項合計為771462.8 元。

對此，張德旺則反駁說，婚姻法司法解釋有規定，撫養費本身就包含了生活費、教育費、醫療費。我與趙桂香離婚后，因一直無法與對方取得聯系，所以沒有及時履行給付撫養費。今天，為履行雙方離婚協議的約定，也為盡到一位做父親的責任，我愿意支付自2012年10月1日至2020年7月31日期間張明華的生活費，但需要扣除我于2013年1月16日支付的1500 元?？紤]到多年來物價上漲等因素，我同意自2012年10月1日至2016年12月31日期間，按照離婚協議的約定以400 元/月計算張明華的生活費；而2017年1月1日至2020年7月31日期間，按照600/月計算張明華的生活費，共計為44700 元。

另外，張德旺補充道：“從2020年8月1日起，我愿意每月支付張明華800元。畢竟，我的工資只有3500 元左右，我愿意盡力承擔張明華在柳州市醫療機構和浙江省湖州市醫療機構發生費用的一半，也愿意承擔張明華繳納的城鎮居民醫療保險費等費用的一半共計12763 元；張明華發生的教育支出11700 元，我也愿意承擔，3 項合計為69163 元。張明華在學校購買的3 份意外險共計300 元，我愿給付150 元。其他的商業保險，我不同意支付。至于今后國家9年義務教育和高中階段的教育費、醫療費，我將按照實際發生額支出，結合每月支付的撫養費800 元綜合確定?！?/p>

在舉證質證階段，趙桂香向法庭提交了母親覃麗萍的戶口簿戶主頁、覃麗萍的常住人口登記卡、趙桂香自己的常住人口登記卡、原告張明華的常住人口登記卡。擬證明被告張德旺的身份情況和原告張明華及法定代理人趙桂香的身份情況。并提供了張明華于2012年8月6日至2019年9月期間，因就診和就讀所支出的費用收據、發票以及趙桂香與張德旺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為兒子張明華投保的兩份保險。

張德旺對有正規發票的證據予以認可，對部分收款收據以及白條不予認可。對為兒子張明華投保的那兩份保險，則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柳北區人民法院認為，父母與子女的關系，不因父母離異而消除。離婚后，一方撫養子女的，另一方應負擔必要的生活費和教育費。負擔費用的多少和期限的長短，由雙方協議，協議不成時，由人民法院判決。

各執己見 調解不成

柳北區人民法院認為，父母與子女的關系，不因父母離異而消除。離婚后，一方撫養子女的，另一方應負擔必要的生活費和教育費。負擔費用的多少和期限的長短，由雙方協議，協議不成時，由人民法院判決。關于子女生活費和教育費的協議或判決，不妨礙子女在必要時向父母任何一方提出超出協議或判決原定數額的合理要求。

本案中，趙桂香與張德旺在2012年9月27日協議離婚時，《離婚協議書》中約定張明華由趙桂香撫養，張德旺每月支付張明華撫養費400 元，教育費和醫療費憑收據，雙方各負擔50%，張明華父母離異時，年僅兩歲多，而原定每月400元撫養費確實無法滿足張明華的基本生活需求，故對于張明華要求增加撫養費的訴訟請求，法院予以支持。但撫養費的數額是根據張德旺的收入情況及張明華的實際需要確定的，張明華要求張德旺每月支付2000元，該數額偏高。撫養費的具體數額，法院將根據本案情況酌情而定。

關于張明華支出的柳州市金鑰匙幼兒園的費用48413.7 元，康復訓練費用52059 元，就診醫療費25950.96 元，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費用290 元，學生、幼兒意外傷害保險的保險費300 元，課本費、作業本費22.1 元，法院予以確認，被告張德旺應承擔上述支出的50%。

關于離婚后為張明華投保的國壽康恒重大疾病保險、國壽福滿一生兩全保險（分紅險）、鴻鑫人生兩全保險（分紅型）（附加險為：附加鴻鑫人生加倍關愛重大疾病保險、附加少兒壽險豁免保險費定期壽險）而繼續支出的保費。法院認為，趙桂香與張德旺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就已經為張明華購買了上述保險，故對于上述保險的險種，法院推定張德旺應該是知曉的，故對于張明華要求張德旺支付離婚后所支出的上述保費的50%的訴請，法院予以支持。張德旺應給付國壽康恒重大疾病保險費14800 元，給付國壽福滿一生兩全保險（分紅險）費9000 元，給付鴻鑫人生兩全保險（分紅型）（附加險為：附加鴻鑫人生加倍關愛重大疾病保險、附加少兒壽險豁免保險費定期壽險）保險費50777.84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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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張明華訴請的興趣班費用以及補習班費用，法院認為，因張明華及其母親趙桂香并未舉證證實已與張德旺就讀興趣班及補習班的事項、內容、金額達成一致意見，故對該項訴請，法院不予支持。

《離婚協議書》系雙方自愿簽訂，合法有效，根據誠實信用原則和公平原則，因張明華系于2020年3月23日訴至法院主張要求增加撫養費，故法院認為，張德旺應從2020年4月起，按照每月900 元給付2020年4月及之后的撫養費。對于2012年10月至2020年3月期間的撫養費，張德旺仍應按照《離婚協議書》所約定的每月400 元予以給付。又因張德旺于2013年1月16日給付了1500 元撫養費，故張德旺應補付2012年10月至2020年3月期間的撫養費數額為34500元（400元/月×90個月－1500元）。張德旺自2020年4月起，應當于每月28日前，向張明華給付當月撫養費900 元，教育費憑發票由張德旺負擔二分之一，醫療費憑發票由張德旺負擔二分之一，直至張明華年滿18 周歲時止。

對于張明華訴請的其他生活支出，柳北區法院認為，因已判令張德旺負擔了每月撫養費，故不再予以支持；對于張明華訴請的其他購藥支出，因其未能舉證證實購藥的必要性、藥品流向，故也不予支持。

法院建議，今后張明華應及時到正規醫院就診，憑票據主張。此外，今后若就診醫院要求在醫院外購買藥品，應憑醫囑和購藥憑證予以主張。

綜上所述,柳北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二十一條、第三十六條、第三十七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審理離婚案件處理子女撫養問題的若干具體意見》第七條、第十一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之規定，判決被告張德旺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15日內補付原告張明華2012年10月至2020年3月期間的撫養費34500 元；給付張明華幼兒園費用24206.85 元，康復訓練費用26029.5 元，就診醫療費用12975.48 元，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的保險費145元，學生、幼兒意外傷害保險的保險費150元，課本費及作業本費11.05 元，國壽康恒重大疾病保險的保險費14800 元，國壽福滿一生兩全保險（分紅險）的保險費9000 元，鴻鑫人生兩全保險（分紅型）（附加鴻鑫人生加倍關愛重大疾病保險、附加少兒壽險豁免保險費定期壽險）的保險費50777.84 元；自2020年4月起，于每月28日前向張明華給付當月撫養費900 元，教育費憑發票由張德旺負擔二分之一，醫療費憑發票由張德旺負擔二分之一，致張明華年滿18 歲時止……

張德旺得到判決書后不服，在法定時限內上訴至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請求撤銷一審法院判決的第二項中的“國壽康恒重大疾病保險的保險費14800 元，國壽福滿一生兩全保險的保險費9000 元，鴻鑫人生兩全保險（分紅型）（附加險為：附加鴻鑫人生加倍關愛重大疾病保險、附加少兒壽險豁免保險費定期壽險）的保險費50777.84 元”。

提出上訴 二審下判

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20年9月18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審理。

庭審中，張德旺稱，案涉三份商業保險合同并不全是被上訴人張明華的母親趙桂香購買，國壽康恒重大疾病保險是張明華的外婆覃麗萍購買的。國壽福滿一生兩全保險和鴻鑫人生兩全保險是由被上訴人張明華的母親趙桂香購買?？砂干嫒萆虡I保險的購買，并未征得上訴人的同意——上訴人對該三份商業保險的存在并不知情。

而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任何一方購買商業保險在無需征得另一方同意的情形下即可完成投保，就拿案涉的三份商業保險合同來說，相關的所有法律文書上都沒有上訴人的簽名，三份商業保險合同的受益人也都不是上訴人。上訴人與被上訴人張明華的母親趙桂香在離婚協議中，也沒有對案涉的三份保險在離異后的處理做出任何約定。所以說，一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

為什么會有這樣認為呢？其一，由被上訴人張明華向上訴人——也就是張德旺，主張分擔三份商業保險的投保費用屬于訴訟主體錯誤。換言之，三份商業保險投保費用的分擔并不是本案的審理范圍。三份商業保險的投保人是趙桂香和覃麗萍，而被上訴人張明華僅僅只是被保險人而已。即使要上訴人張德旺主張分擔三份商業保險的投保費用，也應該是由趙桂香和覃麗萍向法院提起訴訟，而非張明華。否則，本案就會損害趙桂香和覃麗萍的利益。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本案是撫養費糾紛，主張案涉三份商業保險的投保費用并不屬于本案審理范圍。如果按一審判決，則會誘導瀕臨離婚的夫妻雙方發生道德風險，敗壞社會風氣。按照一審判決的邏輯，處于離婚邊緣的夫妻雙方（只要有子女），任何一方都可以在不征得另一方同意的情形下，以子女作為被保險人投保商業保險。暫且不論該商業保險是壽險還是具有理財性質，即使在受益人是自己的情形下，也可以在離婚后堂而皇之地要求另一方分擔投保費用。

被上訴人的法定監護人趙桂香則辯稱，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證據充分，所作判決得當，依法應當予以維持。故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人張德旺提出的上訴，維持原判。

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后認為，上訴人張德旺提出在中國人壽保險為張明華的投保人并非趙桂香，而是其外婆覃麗萍，被上訴人張明華對該保險的投保人是覃麗萍予以認可。因此，中級人民法院對上訴人提出的該事實異議予以采信，并查明中國人壽國壽康恒重大疾病保險系由覃麗萍購買并支付國壽康恒重大疾病保險費用37700 元的。依據保險合同約定的明確界定的投保人、被投保人、受益人，只能視為外婆覃麗萍對外孫張明華的贈與。在沒有證據證明覃麗萍系代趙桂香支付保費的情況下，應視為該保險系覃麗萍贈與張明華。故此，張明華請求張德旺支付該保險費的50%，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中院不予支持。

對張德旺與趙桂香婚姻關系存續期間，雙方已在中國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為張明華投保了國壽福滿一生兩全保險（分紅險）以及在中國太平洋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投保了鴻鑫人生兩全（分紅型）（附加險為：附加鴻鑫人生加倍關愛重大疾病保險、附加少兒壽險豁免保險費定期壽險），張德旺主張其對于上述保險的購買并不知情。

但是，因購買的行為發生在張德旺與趙桂香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張德旺提出其不知情，并不符合常理。因此，一審法院推定張德旺知曉相關的購買情況并無不當。故在張德旺與趙桂香離婚后，上述保費繼續由趙桂香支出，張明華要求張德旺支付與趙桂香離婚后所產生的上述保險的50%保費的訴請，合情合理，中院予以支持。關于支付的數額，在趙桂香與張德旺離婚之后，趙桂香為國壽福滿一生兩全保險支持了16000 元，為中國太平洋鴻鑫人生兩全保險（分紅型）（附加險為：附加鴻鑫人生加倍關愛重大疾病保險、附加少兒壽險豁免保險費定期壽險）支出了101555.68 元，因此，張德旺應向張明華支付保險費分別為8000 元及50777.84 元。

對于張明華訴請的其他生活支出，中級人民法院認為，因一審已判令張德旺負擔了每月撫養費，故不再予以支持；對于張明華訴請的其他購藥支出，因其未能舉證購藥的必要性、藥品流向，故不予支持。此外，中級人民法院明確指出：今后張明華應及時至正規醫院就診，憑票據主張。若就診醫院要求在醫院外購買藥品，應憑醫囑和購藥憑證予以主張。

綜上，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相關條款之規定，于2021年1月，作出“維持柳北區人民法院民事判決第一項、第三項判決；變更柳北區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第二項判決；駁回張明華的其他訴訟請求和駁回張德旺的其他上訴請求”的判決。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