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李暉

我跟這扇窗的緣分，可能是在我不經意間伸了個懶腰時結下.......

我從二樓自習區走到一樓準備打點水喝，駐足窗前，閉上眼睛，伸個大大的懶腰，再吸一口窗外帶著陽光味道的空氣。當我慢慢睜開眼睛時，眼前的景象讓我呆住了。透過那扇窗，外面就是一個天井，隆冬的午后，一縷暖陽溜出光禿禿的楊樹杈，漏進了這塊四方地中央。圖書館門衛大爺披著深藍色的棉外套，正手捧一份報紙，時而拉近，時而推遠，正“手動”克服著老花眼帶來的障礙，力求不落下紙上印的每一個鉛字。陽光映照著他滿頭的銀發，他心無旁騖。

時間流動的痕跡，從窗外天井里的那棵楊樹就能看得出來，楊樹由光禿禿的枝丫到長出鮮綠的芽，由開花結果再到楊絮飄飛;時間流動的痕跡，還能透過窗子，從門衛大爺的著裝看得出來。脫下了披在身上的厚外套，換上了毛衣、襯衫不變的是他手中日常一份的報紙。

每當我看到大爺讀報時，都有一種別樣的心情。雖然我們的人生軌跡近乎全無交集，處在平行空間的兩個人，卻都在圖書館這一方空間里達到了“心流狀態（心理學概念，指一種人們在專注進行某行為時所表現的心理狀態）”。每念及此，我就會愈發珍惜在圖書館靜心讀書思考的時光。也慶幸那扇窗子，讓我與門衛大爺獲得了心靈上的共鳴，在求索知識的過程中，內心多了份同行者的力量和溫暖。

一日日，一幕幕，透過窗子看到的畫面，像是隨著時間線延續下去的紀錄片，不過播放片子的不是屏幕，而是這個轉角處的窗口。有一天，這部“紀錄片”的第二位主人公出現了。

仲夏時節，藤蔓悄悄爬上了墻壁，攀上了窗，滿眼都是清新的綠意。一位身穿象牙白練功服的同學，在一方綠色的天井中格外顯眼，他浸潤在一片蟬鳴鳥叫聲中，獨享氣功的韻律美。初次在窗口瞥見這一幕，不由得激起了我駐足觀賞的興致。以往在媒體上、廣場中也看到過長者練習氣功，可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個20多歲的青年如此癡迷氣功。時而身姿輕柔，如撫琴一般，忽而又猛地發力，給周圍空氣以震撼。沒有機械地模仿氣功的動作，而是將自身融入其中，成為氣功的一部分。他在窗子那邊感受著氣功，我在窗子這邊感受著他帶給我的沖擊。當“內卷”成為社會熱點詞匯，“快娛樂”成為當下年輕人的典型現象時，慢下來，著實不易。

待到枝頭金黃，透過這扇窗，抬頭仰望，能看見圖書館的大鐘映襯在秋日蔚藍明朗的空中。秋日原本就沉靜，一幫孩子的到來讓窗外的秋天變得俏皮多姿起來。這幫孩子是附小的低年級學生，他們趁在學校參加運動會的間隙，溜進了與操場一墻之隔的小天井。他們輕快活潑地喊著自編的繞口令，盡情在這個小天地里跑著跳著，五官也肆意舒展著。這時候的窗子，瞬間變成了一個時光機，帶我穿越回兒時。

四季輪回，秋末冬臨。蘭州冬日的雪花大朵大朵，總愛在夜晚盡情揮灑，飄落在百年歷史的圖書館——積石堂上。窗戶那頭的大楊樹徹底變成了一棵“大白楊”，地上的草皮、青石磚也都一消夏日綠野仙蹤般的神秘和秋日紅黃相襯的絢爛，仿佛一場雪抹去了以往的記憶。早晨一到圖書館，透過窗子不禁感嘆：蘭州冬日雪，一夜回金城（蘭州的古稱）。

冬日天地間白茫茫一片，總能喚起歷史感。翻閱校史，發現積石堂的歷史可以追溯至清末民初，1946年以后修建二層獨立館舍一座，名曰“積石堂”。“積石”二字，取自大禹治水中黃河源頭的積石山，隱喻獲取真知的源頭就在圖書館。在蘭大兩年的求學時光里，我出入圖書館得有成百上千次，在出入之間，我也對“積石”二字有了自己的體會。專業學習也如積石成山一般，在圖書館便利的資源和靜心的學習氛圍中，每日的學習如水滴石穿，點滴推進;又像電光石火，取得突破。

此時，我坐在圖書館，又想下樓到那扇窗前看一看。雨后初霽，此時透過窗子又能看見怎樣的畫面呢？

責任編輯：丁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