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漁家傲》賞析"/>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廣東 張巍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宋仁宗寶元元年(1038),黨項族首領元昊稱帝,國號大夏,史稱西夏。康定元年(1040)起,范仲淹與韓琦同守陜西抵御西夏,頗有建樹,時諺云:“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骨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孔平仲:《孔氏談苑》)慶歷三年(1043),范仲淹被召還為參知政事。慶歷四年(1044),西夏與宋議和,元昊削去帝號,向宋稱臣。此詞即作于范仲淹鎮守西北邊塞(1040—1043)期間。魏泰《東軒筆錄》云:“范文正公守邊日,作《漁家傲》樂歌數闋,皆以‘塞下秋來’為首句,頗述邊鎮之勞苦。”已經道出了此詞的主旨所在。
“塞下秋來風景異”一句,意思可分作兩層,一是塞下風景之異,二是秋來風景之異。塞下風景之異,是說邊塞荒涼景色與內地截然不同。范仲淹是吳縣人(今蘇州),西北邊塞遼闊的荒漠與他的故鄉“杏花春雨江南”更是有著巨大的反差(虞集:《風入松》)。秋來風景之異,是說邊塞雖然荒涼,春夏時節總有草木生長,能為這荒涼的塞外平添幾分生氣。但到了秋天時草木凋零,“大漠窮秋塞草腓”(高適:《燕歌行》),就愈發顯得蕭條冷落了。這兩層意思疊加在一起,突顯出這是荒涼塞外的蕭條時節,無論在空間還是時間上都顯得格外不同尋常,所以說是“風景異”。而“一切景語皆情語”(王國維:《人間詞話》),風景之異,自然也透露出心情之異,可謂是別有一番凄涼滋味在心頭。首句奠定了全詞的基調,也為下片刻畫人物埋下伏筆。
“衡陽雁去”是“雁去衡陽”的倒文。相傳湖南衡陽有回雁峰,大雁由此向南飛時,飛到回雁峰就不會再往南了。吳曾《能改齋漫錄》中就說道:“衡州有回雁峰,皆謂雁至此不復過,自是而回北耳。”古代詩文中經常用到這一典故,例如班固《西都賦》:“南翔衡陽。”王勃《滕王閣序》:“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黃庭堅《寄黃幾復》:“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能。”前二例明用而最后一例暗用。“衡陽雁去無留意”也有兩重含意:一是秋天降臨邊塞之后,連大雁都沒有絲毫的留戀,足見環境之艱苦。二是大雁尚且可以南歸,而戍邊將士依然得守在苦寒之地,無法回到自己的故鄉。兩相對照,將士們心中的悲苦愁怨也就可想而知了。
“四面邊聲連角起”中的“邊聲”指的是邊塞所獨有的聲音。李陵《與蘇武書》中對此有極形象的描述:“胡笳互動,牧馬悲鳴,吟嘯成群,邊聲四起,晨坐聽之,不覺淚下。”黃昏時分,命令士兵回營的號角聲響起,接著牛馬嘶叫聲、兵刃撞擊聲、士兵腳步聲和呼喊聲等各種聲音接連出現,共同匯成了所謂的“邊聲”。宋代姜夔《揚州慢》中也寫到了號角聲:“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戰火過后荒涼破敗的揚州城中仿佛只有這悲涼的號角聲回響著,是以無聲襯有聲;而此句中的四面邊聲緊隨號角聲而起,是以眾多聲音襯一種聲音。
士兵歸營之后城門緊閉,戍守邊塞漫長的一天又結束了。重重疊疊的山峰中,遍地煙霧,夕陽落下,這些就是孤城所處的周圍環境。寫“千嶂”,寫“長煙”,寫“落日”,無非都是為了刻畫背景烘托氣氛做足鋪墊,引出“孤城”,進而寫城中之人。
上片末句點出“孤城”,下片首句提到“家”。身處“孤城”而心系“家”,但家鄉遠在萬里之遙,思鄉的愁苦也只能借杯中的濁酒來消解了。繼“孤城”和“家”之后,詞中又提到了“燕然”這樣一個場所。燕然在今蒙古國境內。《后漢書·竇融列傳》載:“憲、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紀漢威德,令班固作銘。”說的是東漢竇憲追擊匈奴直至燕然山下,勒石記功而返。詞中依次寫到“孤城”“家”“燕然”三個場所,從字面意思推測方位的話,人在孤城之中,家在孤城之南,想要歸家,唯有再前往孤城之北數千里之燕然才有可能。以“孤城”為中心,“家”與“燕然”距離差不多遠,方向卻正好相反,可見真的是“歸無計”。“燕然未勒歸無計”一句,與王昌齡《從軍行》中的“不破樓蘭終不還”看似意思相近,實則感情基調頗有不同,“歸無計”中呈現的是悲傷與無奈,而“終不還”中更多的是豪邁堅定。
下片所寫的時間已由黃昏到深夜,清霜滿地,傳來了陣陣憂傷的笛曲,白發蒼蒼的將軍深夜無寐,士兵們早已是淚落不已,“此時情況,較黃昏日落之時,尤為凄悲”(唐圭璋:《唐宋詞簡釋》)。全詞直到末句才正面刻畫人物,前文中所寫的一切景物和情思均落實到此,然后就此收筆。
古典詩詞中所描繪的場景,往往既有色彩,又有聲音,可以說是一個有聲有色的世界。范仲淹今存詞雖僅五首,但他對詞中的“聲色之道”卻頗有心得。其《蘇幕遮》開篇即云:“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連用碧、黃、翠三個顏色字來寫秋景。除了直接運用顏色字,范仲淹還能夠將畫面的色調蘊含于景物敘寫當中。《漁家傲》上片寫塞下秋來,孤城落日,整幅畫面的色彩基調是昏黃色的;下片寫黑夜降臨,清霜映著星光閃爍著寒意,畫面基調是更為凝重的黑色。與此相應,這首詞中也有兩句著力敘寫聲音,分別是上、下片的第三句。《漁家傲》上、下片各五句,第三句正好處于正中的位置。上片的“四面邊聲連角起”被放在“長煙落日孤城閉”的背景之下,下片的“羌管悠悠”則被賦予了“霜滿地”的背景,實可謂有聲有色,聲色結合。這兩次聲音敘寫都體現出濃郁的邊塞特色,號角聲、邊聲固然與軍隊和戰爭有關,羌管聲也是如此。“羌”原指“西戎牧羊人也”(許慎:《說文解字》),羌管是笛子的別稱,原本是邊疆少數民族樂器。笛子既是邊塞常見樂器,也是邊塞詩詞中最常寫到的樂器,如“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王之渙:《涼州詞》),“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王昌齡:《從軍行》),“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李益:《夜上受降城聞笛》)。究其原由,竹笛制作方便,成本低廉,便于行軍時隨身攜帶;笛曲高亢嘹亮,適于軍中演奏。《樂府詩集·橫吹曲辭》中,很多都是邊塞題材的樂府詩。如果此詞中將橫吹換作豎吹,笛變為簫,意味就完全不同了。簫聲嗚咽纏綿,適合像蘇軾一樣泛舟赤壁時發思古之幽情,而不適合用于戰場殺伐之地。
范仲淹這首《漁家傲》在宋詞發展史上具有重要意義。就題材和主題而言,這是兩宋第一首邊塞詞。邊塞詞是詞中一個稀有的品種,其數量尚不及田園詞。敦煌曲子詞《生查子》(三尺龍泉劍)和《望遠行》(年少將軍佐圣朝)已寫到邊塞征戰,可惜略顯粗糙。中唐韋應物和戴叔倫的三首《調笑》雖僅寥寥數句,但敘寫邊塞風物極為傳神,如戴叔倫的“千里萬里月明。明月。明月。胡笳一聲愁絕”,就與中唐詩人李益的名句“磧里征人三十萬,一時回首月中看”有異曲同工之妙(《從軍北征》)。高度成熟的文人邊塞詞,最早當推《花間集》中毛文錫的《甘州遍》,全詞如下:“秋風緊,平磧雁行低。陣云齊。蕭蕭颯颯,邊聲四起,愁聞戍角與征鼙。青冢北,黑山西。沙飛聚散無定,往往路人迷。鐵衣冷,戰馬血沾蹄。破蕃奚。鳳皇詔下,步步躡丹梯。”范仲淹的《漁家傲》隔代相應,堪稱宋代最早的邊塞詞。唐代崇尚武功,而宋代更重文治,因此宋代邊塞詞大多重點寫邊塞之苦,與唐代邊塞詩詞中經常流露出報國殺敵的豪情不同。從更寬泛的角度來看,這也是宋代第一首內容與戰爭相關的詞作。宋與遼、西夏、金、蒙元之間有過多次戰爭,北宋和南宋也皆因戰敗亡國。與此相關,原本書寫男女風情的詞體在宋代也被較多用以表現戰爭,這個傳統一直延續到了近代愛國詞作,范仲淹此詞可謂開風氣之先。
就風格而言,這是最早具備豪放意味的宋詞。詞被譽為宋朝的“一代之文學”(王國維:《宋元戲曲史》),但北宋建國五十年間(960—1010),詞人和詞作的數量都極其有限。范仲淹生于宋太宗端拱二年(989),張先和晏殊分別生于淳化元年(990)和淳化二年(991),柳永生年不詳,但其大致與晏殊同時。伴隨著這批詞人成年(以20 歲計)后登上詞壇,宋詞拉開了繁興的序幕。不過,無論是范仲淹之前還是同時的宋代詞人筆下,都幾乎難以看到豪放詞的蹤影。即令是在范仲淹的詞作中,《蘇幕遮》《御街行》纏綿婉麗,《剔銀燈》詼諧俳俗,也只有這首《漁家傲》算得上是豪放詞。誠然,將宋詞分為婉約和豪放兩派的觀點是明人張綖《詩余圖譜》中首先提出的,現今看來,這是對宋詞創作風格一種非常粗略的劃分。但就宋詞創作實際來看,這種劃分也有其合理性,而且已被廣泛接受。范仲淹的這首《漁家傲》雄渾蒼涼,雖有傷感但并不軟弱,開后世蘇辛豪放詞之先河。
歐陽修是范仲淹的政治同道,對范仲淹極為推崇。從范仲淹詞《剔銀燈》(與歐陽公席上分題)可知二人還曾經在酒筵歌席上同時作詞,但歐陽修卻對范仲淹《漁家傲》并不稱賞。《東軒筆錄》中記載了歐陽修的評價:“歐陽公嘗呼為窮塞主之詞。及王尚書素出守平涼,文忠亦作《漁家傲》一詞以送之,其斷章曰:‘戰勝歸來飛捷奏。傾賀酒,玉階遙獻南山壽。’顧謂王曰:‘此真元帥之事也。’”歐陽修自是一代文宗,但沒有親赴邊塞的經歷,對戰爭的殘酷也沒有切身體會。他的這首《漁家傲》全詞未能流傳至今,具體面貌如何無從得知,但從上述三句看,缺乏邊塞詞那種感動人心的力量。戰場上所有的英勇無畏,都是在不回避艱難困苦的前提下完成的自我犧牲與自我超越。范仲淹《漁家傲》刻畫出的正是戰爭中真實的人性,稱得上中國古代戰爭文學中的優秀作品。清代彭孫遹《金粟詞話》中的評價非常公允:“‘將軍白發征夫淚’,亦復蒼涼悲壯,慷慨生哀。永叔欲以‘玉階遙獻南山壽’敵之,終覺讓一頭地。”賀裳《皺水軒詞筌》中也說:“宋以小詞為樂府,被之管弦,往往傳于宮掖。范詞如‘長煙落日孤城閉’‘羌管悠悠霜滿地’‘將軍白發征夫淚’,令‘綠樹碧簾相揜映,無人知道外邊寒’者聽之,知邊庭之苦如是,庶有所警觸。此深得《采薇》《出車》‘楊柳’‘雨雪’之意。若歐詞止于諛耳,何所感耶!”賀裳從社會功用的角度出發肯定了范詞價值所在,雖然有些過于理想化,卻也不能說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