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 髫

張笑菡

一

我在暮日晚霞，重識了它。

它是一只脾氣很不好的狗。小時候，我們就看著它在小區的路上狂奔，它大聲吠叫起來，甚至，還有撲上來的架勢，把我們嚇了一大跳。眼睛旁獨特的棕黑色眼圈使它看上去更加兇惡，可它那小小的身體里，似含日月之勢，行為舉止，都流露出一股子霸氣。帶它出來玩的，是一個退休在家的阿姨。每次看見朝我們狂吼的它，阿姨都會極為好脾氣地把它叫回來：“囡囡，回來啊……”它應該是叫囡囡，我記不清了。直到最近放學回家的一天，我又看見了它，帶它出來玩的人變成了一個大姐姐。我趁著等電梯的空隙，還是那樣盯著它看，它卻不再叫了，臥在地上，兩只耳朵垂下來。爸爸說：“這只狗也老了。”我一驚，再看向它時，才發覺，棕眼圈里的那雙眼睛，早已沒了生氣，只留下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東西。

二

我在夏日傍晚，再也不見她。

小時候因為父母工作繁忙，便聘請了阿姨來照顧我。阿姨好像會魔法一樣，每次從幼兒園回家的我總能發掘到她用塑料袋裝著的一袋袋蘋果。我從小就貪吃，眼睛也銳利，瞅見了一袋袋東西，抱住那件藍花布做成的衣衫，就歡呼起來：“有蘋果，有蘋果！”上幼兒園大班時，回家看見收拾東西的阿姨，我跑到阿姨面前不讓她走。幼兒園畢業看到那張已經空了的單人床時，我撲到沙發上，哭了好幾個小時。

三

我在晚夜大雨，告別了它。

五六歲時，家門口的豐慶公園是我的樂園。我總是會蹦蹦跳跳地跨過含著滿腔柔情的綠草地。那時，我急不可耐地排著隊，手舞足蹈地跳上吱呀作響的木馬，隨著音響里的音樂，唱起《粉刷匠》，或是《剪羊毛》。上學了，我不再有充裕的時間，僅在星期天晚上吃完飯后偶爾來到公園。“你小時候經常去的那個游樂園被拆了呢。”有天，爸爸對我說。不久后，那里變成了一片廢墟。

時光對很多美好并不溫柔，只有我們自己去好好珍惜。將垂髫年幼，弱冠年少，韶華青春化為最柔軟的種子，存于心底，再用春風吹拂，種入心田，經風雪磨煉，等到山花爛漫時，你只消回首，便能收得一片滄海桑田。

編輯點評：三段記憶里的成長碎片：路上常常遇到的小狗、童年照顧起居的阿姨以及盛滿歡樂時光的游樂場，這些美好在時光里消逝，卻在回憶深處顯出輪廓。末尾點題，指出珍惜美好的重要意義，與文章開頭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