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管家——銀石島

梨布

前情回顧

離過新年還有幾天，少年小宇去沃克夫婦家探訪，發(fā)現(xiàn)智能家居系統(tǒng)“人類管家”竟然將人類鎖死在家中。在震驚和驚慌中，他通過對講機聯(lián)系上了未被囚禁的人——影子。

午夜，風(fēng)雪都已停歇。積雪毫無保留地反射著月光，將伊賽湖北岸的磨坊市映照得如同白晝。

一輛銀白色氣墊車在橡樹街77號門前停下。車身上暗紅色的牛頭標(biāo)志和ALSET字樣異常醒目。

小宇依照約定，用手電筒的光柱對著車窗左右晃了3下。車窗里也隨即射出一束光，上下晃了5下。

暗號對上。

小宇拎起背包沖出家門，一屁股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震驚和茫然不知所措的情緒仍舊籠罩著他。他嘴唇微微顫抖著，沒有言語。

“小宇，你好！”駕駛座上的瘦高個兒的男人側(cè)過身子，“我是影子，后面的是雄鷹。”

一個頂著大帽子的腦袋從后座探出來，咧著大嘴說：“你是第七個！”

“第七個？”小宇有些糊涂了。

“是的。”影子表情肅穆，“整整兩周了，我們只找到7個人。”

“全市？”小宇去扣安全帶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全省！”影子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氣墊車猛然抖動了一下，然后向前躥出，經(jīng)過幾十米的輕微顛簸之后，終于平穩(wěn)地在街道上滑行起來。

瓦塔沃省共有大大小小100多個城鎮(zhèn)，人口超過3000萬。只有7個人沒被人類管家囚禁？小宇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也許還有更多，但我們聯(lián)系不上。”影子有些黯然，“無線電對講機這樣的古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雄鷹斜倚著前排座椅的靠背，歪頭盯著小宇的腦袋看，像要從里面挖點兒什么出來似的。

“小宇，你為什么不用人類管家？”雄鷹好奇地問。

是啊，我為什么不用？小宇一時有點兒迷茫。是缺錢嗎？雖然父母在火星生死未卜，但他們所屬的行業(yè)協(xié)會定期會寄來津貼。另外，他們留下的這套獨棟小別墅，在旅游旺季短期出租，也能帶來不菲的收入。

那么，是因為自己拒絕接受新鮮事物嗎？在某些技術(shù)領(lǐng)域，自己的水平可謂出類拔萃。只是——自己不喜歡那種被控制、被監(jiān)視的感覺。家里所有的電器都帶上攝像頭、麥克風(fēng)和感應(yīng)器，隨時隨地收集你的各種信息，傳入數(shù)據(jù)庫進(jìn)行分析和計算，那是一件多么令人恐怖的事情！誰能保證在網(wǎng)絡(luò)的另一端，沒有一雙凝視你的眼睛，沒有一雙想要操控你的手？

可是，有必要和初次見面的人說這么多嗎？小宇只是簡單地反問：“你怎么知道我不用？”

“人類管家一旦把房子鎖死，就沒有人能出得來。”雄鷹回答，“在北邊的一個村子里，我們炸開了房門。可人類管家在爆炸剛發(fā)生的一剎那，把里面的人都電死了。”

影子補充道：“我們之前接到的6個人，都是碰巧待在戶外的。”

“人類管家怎么會有這么高的市場占有率？”小宇喃喃自語。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產(chǎn)品，只不過它——免費！”影子輕蔑地撇撇嘴，“你不知道人們貪婪的時候有多蠢。”

小宇在心里默默地說：“我當(dāng)然知道。”5年前，奧思特公司宣布人類管家免費的那一天，恰好是神秘太空公司宣告破產(chǎn)的5周年。那一天，全球的互聯(lián)網(wǎng)和電話線路整整癱瘓了23個小時，因插隊和搶號而引發(fā)的斗毆事件數(shù)以萬計，奧思特公司在全球的8127家門店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損。

“人——類——管——家——”影子將每一個音節(jié)都拖得悠長，仿佛在唱一曲無韻的挽歌。

雄鷹從車座下掏出一只硅膠頭套，遞給小宇。“戴上它，我們就和插頭人一樣了。”

“什么是插頭人？”小宇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這是雄鷹造的詞，”影子解釋說，“就是‘腦機接口強化版新型智能人類。”

“不過是些腦袋里種芯片，腦殼上留洞洞的怪胎。”雄鷹將胳膊肘架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仔細(xì)察看小宇的后腦勺。

“插頭人看起來高大強壯，其實反應(yīng)慢得很。尤其在近距離格斗時，只要你夠靈活，他們根本就挨不著你。”雄鷹親昵地拍拍小宇的肩膀，趁機用手腕上掛著的芯片探測儀左右試探。

“雄鷹，別這么沒禮貌！”影子瞟了一眼后視鏡。

雄鷹小聲嘀咕著：“我……我只是不放心……”

話音未落，一陣直升機的轟鳴聲從空中傳來。車載音箱里傳出濁重的機器模擬音：“ONK3024，靠邊停車！ONK3024，靠邊停車！”

“快戴頭套！”影子催促小宇，同時自己也掏出一只硅膠頭套戴上。

一架龐大的武裝直升機懸停在氣墊車的擋風(fēng)玻璃前。泛著紫光的鏡頭和黑洞洞的電磁炮管，同時對準(zhǔn)了小宇。

伴著鏡頭輕微的伸縮聲，幾道綠光在小宇的頭部掃動。

小宇覺得前額有些隱隱發(fā)燙，莫非是炮管里的電磁場正在積聚，隨時準(zhǔn)備噴射出巨大的火球？

硅膠頭套下開始滲出細(xì)密的汗粒。小宇不敢轉(zhuǎn)動眼珠，但眼角的余光卻發(fā)現(xiàn)影子手里多了一柄激光槍。

終于，一聲清脆的蜂鳴音響起，鏡頭溫順地縮了回去，電磁炮管也乖巧地耷拉下來。

“檢查完畢。ONK3024，狀態(tài)正常。”音箱里的聲音讓小宇松了一口氣。

“這是奧思特公司的車，”當(dāng)直升機飛遠(yuǎn)后，影子對小宇解釋，“硅膠頭套里的芯片是插頭人的，這樣我們就不會被機器識別出來。”

在高速公路上疾行了一段，氣墊車拐上一條小路，向北直行約摸半個小時，再滑過一片幽深的湖面，最終停在一座小島中央。

“這是銀石島，原住民古老的居住地之一。”影子拉起手剎，掏出一只遙控器，噼里啪啦按了一通。

氣墊車忽然抖動起來，幅度雖然不大，但給人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

小宇看見車窗外的樹木也在搖晃，整塊空地如同陷入流沙的巨石，緩慢而持續(xù)地向下沉沒。

“地震！”小宇呼叫起來。

“別擔(dān)心，”影子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我們就要到家了。”

兩分鐘后，一塊載著氣墊車的巨石停在深邃的洞底，而另一塊同樣大小的巨石又“轟隆隆”地向上升去。

氣墊車立馬被四周蜂擁而出的人圍住。在一番嘰里呱啦的問候聲中，還摻雜著“砰砰砰”的彩帶噴射聲。

“不是只救出了7個人嗎？”小宇睜圓了眼睛。

雄鷹的嘴巴咧到了耳朵根：“我的原住民鄉(xiāng)親們可從來不買機器的賬。”

影子鉆出車門，放開喉嚨介紹：“這是咱們的第七位來訪者——藍(lán)小宇！大家盡情地慶祝吧！”

隨即，原住民們開始了載歌載舞的慶祝，歡迎這位具有特殊意義的來訪者。大半夜的宴飲之后，小宇的腦袋沉重得抬不起來。

“這是末日前的狂歡嗎？”他眼神迷離地望向影子。

“20年前，部落里的老薩滿留下一個臨終預(yù)言：

人類被自己的管家囚禁，

腦袋里種上綿羊的種子。

第七位來訪者的電和光，

將會切斷篡位者的經(jīng)脈。”

影子略帶憂傷地念叨：“自從人類管家‘發(fā)瘋以來，所有的族人都在狂熱盼望第七位來訪者的到來。”

“薩滿？”小宇那塞滿公式和代碼的腦袋有些不夠用了，“那是幾百年前的人吧？”

“也沒有那么古老，”影子解釋道，“你可以理解為原住民的巫師。”

影子意味深長地盯著小宇。

“我可沒有什么電和光……”小宇口齒不清地嘟囔著。

“到時候你就會知道。”影子扶著小宇在一張行軍床上躺下，然后轉(zhuǎn)身鉆出狹小的洞穴。

一副白樺樹皮卷簾緩緩降下，小宇漸漸陷入了夢鄉(xiāng)。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陣濃郁的香氣中，小宇緩緩睜開眼。暗紅色的原木茶幾上多了一只黑漆托盤。盤子里是熱氣騰騰的咖啡、牛油煎魚排和烤玉米。

“這是姑娘們給你做的。”雄鷹帶著些羨慕的口吻說，“吃完了我?guī)闳プh事廳。”

深藏于銀石島底部的洞穴群如迷宮一般。小宇緊緊跟在雄鷹身后，穿過十幾條羊腸一樣交錯的小徑，拐過七八個盤旋的彎道，接受了若干次守洞武士的口令核查。

“這都是為了防范插頭人間諜，”雄鷹邊走邊說，“幾個月前，一個混進(jìn)來的插頭人差點兒毀了整個基地。”

議事廳是一個有著高高穹頂?shù)木薮笫規(guī)r洞。四壁上有幾十個小洞口，它們后面是從各個方向匯聚來的小徑，將大廳和各個部落的臨時居住洞穴連接起來。廳內(nèi)的陳設(shè)十分簡單，除了正中央的一套櫻桃木圓桌椅，就只有洞壁上的十幾面全息顯示屏。

垂手站在圓桌旁的影子走過來招呼小宇，并把他介紹給在座的酋長們。

全息屏映射出的一個個身影也向小宇點頭致意。

“酋長們正在制訂作戰(zhàn)計劃。”影子簡潔地介紹，“根據(jù)各大洲提供的情報，我們推斷，人類管家的總服務(wù)器就在我們附近。”

“鑒于目前可控的衛(wèi)星頻道太少，通訊時間有限，先請信號較弱的歐洲代表發(fā)言。”主持會議的莫霍克酋長說。

小宇驚訝于所有與會者的從容和優(yōu)雅，仿佛大家正在討論明天的一個野餐聚會，你帶什么菜，他帶什么飲料，我們?nèi)绾尾贾脠龅亍⑶謇砝?/p>

恍惚中，時光仿佛回溯到兩周以前，日子簡單得只剩上課、寫作業(yè)、編程序，累了就出門看看藍(lán)天綠樹，聽聽鳥叫蟲鳴。小宇一時間全然忘卻，人類正落在生死一線的懸崖邊。

“情況就是這樣。大家分頭準(zhǔn)備，明天凌晨統(tǒng)一行動！”莫霍克酋長結(jié)束了會議。

圓桌旁的酋長們很快消失在各個洞口，洞壁上懸掛的全息屏也一面面暗了下去。

整個議事廳只剩下影子和小宇。

“我還是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么？”影子問。

“所有這一切。”小宇想從中理出一條線索，“人類被人類管家囚禁，而原住民沒有被囚禁。現(xiàn)在我們要依靠原住民的力量，去攻擊人類管家，來解救全人類。對嗎？”

“完全正確。”影子回答，“其實很多原住民也被囚禁了。你看到的不過是居住地里拒絕現(xiàn)代科技的一小部分人而已。”

“那么警察和軍隊呢？”小宇仍然很疑惑。

“警察和其他人差不多，要么在家，要么在警察局，都出不來。”影子的嘴角閃過一絲嘲諷，“軍隊方面比較復(fù)雜。有人說軍營也被鎖了，有人說他們按兵不動，還有人說他們和人類管家是一伙兒的。”

“那我們拿什么和人類管家對抗？”小宇感到無比絕望。

“我們有你呀，”影子流露出真誠的滿足，“第七位來訪者的電和光！”

“你不會真的相信那個預(yù)言吧？”小宇在影子淺褐色的眼眸中尋找答案。

“老薩滿以往的預(yù)言都成真了。”莫霍克酋長出現(xiàn)在小宇身后。

“你是唯一生活在城市里，卻未被人類管家追蹤的人。”莫霍克酋長繼續(xù)說，“我們最厲害的黑客都找不到你的任何信息。”

小宇謙虛地笑了笑。在課余時間里，他偶爾也會炮制幾行病毒代碼，為自己掙一點外快。這另一重特殊的身份，讓他養(yǎng)成了處處不留痕跡、完全隱身于各種信息系統(tǒng)之中的習(xí)慣。

（未完待續(xù)）

下期預(yù)告

零點一過，酋長們聯(lián)合起來向人類管家發(fā)起總攻。而那射向人類管家的“炮彈”，就是小宇編寫的一段段病毒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