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吳克敬

古人對于中國畫在用墨的趣味方面,天才地分為了五色。唐人張彥遠在他的《歷代名畫記》一書里,最早提出這一主張,他以為“運墨而五色具”者,就是很好的畫家了。在他的理論主張下,后來有人做了這樣的分析,焦、濃、重、淡、清;這樣的劃分,雖然說服了不少人,卻還有人要做進一步的劃分,濃、淡、干、濕、墨,然后再加上一個“白”,合成了六彩。然而,這樣的劃分面對了郭線廬先生的墨色,就又顯得捉襟見肘,不能圓滿其說。如宋代的李唐,觀其《萬壑松風圖》,就感知他很好地運用了濃墨法,作畫時先于墨中摻入少許的水,把畫面中的山水樹木等背光,以及近處的景物,突出地表現出來,構成畫面的重色調子。亦如明代的王履,看他的《華山圖冊》,就很好地運用了淡墨法。他在作畫時,先于墨中摻入較多的水,把畫面中的近山和遠山的向光部分,很好地表現出來,構成畫面的亮色調子……以此類推,就還有他人的潑墨法、沖墨法、淋墨法、滴墨法等,不一而足,他們方法不同,墨色自然有別。這一區別到了郭線廬先生的筆下,我觀察了不是一年兩年,持久地觀察下來,像我閱讀他這個人一樣,從他清癯的面容上和他睿智的眼神里,讓我閱讀出他在作畫時,其墨色絕不是前人的總結可以涵蓋的。他的畫作,是一幅山水,是一幅花鳥,讓我讀來,幾乎能讀出十八色來。
一個立志國畫的人,于一滴墨中,能夠識得十八色,那是一種天賦。郭線廬先生有這個天賦,他做到了。
謙虛謹慎是郭線廬先生的一大美德,但我是不會顧及他的謙虛,因為他的筆墨,就如他的眼睛一樣,犀利地鉆研發現著名家大腕們用墨分色的技法和心意,從他們中的一個人身上,取來兩三色,又從另一個人的身上,取來兩三色,貫通交融,凝于自己的筆端,成就自己中國畫“色”的樣貌……他所以有此卓絕的墨色感悟,與他初窺書畫世界時,感受“顏筋柳骨”的藝術結構,是分不開的。
熟悉先生的人都知道,先生比起別人來,多了一道現代設計藝術的視角,這為他“線”的藝術在潑灑墨色的時候,便多了一道通往人心的門徑。“我發現通過把設計上的很多養分用到中國畫上來,也就是把一些設計理論和中國傳統文化相結合、追求某一特定的效果時,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但是不管怎樣刻意調整,我的宗旨是不能離開傳統文化的精神內涵?!惫€廬先生是這么說來的,而且也是這么做來的。他以水墨的形式在宣紙上肆意潑灑自己的心理體驗時,設計藝術的理念從一個側面,很好地滋養了他的水墨藝術創作。有幅《國色天香》水墨畫,我在看過之后,就如他描繪在了我的心上一般,再也不會忘記,而且也永不褪色,寥寥數筆的一株牡丹,配上活靈活現的幾只小鳥,顯得整個畫面是那么的機巧,那么的佳妙,其筆墨之恬淡素雅,充滿了靈動之感。再還有《冬日銀花盼春歸》《谷雨初晴潤樊川》《連年有余》《雨荷圖》《秋爽》等等,莫不如此。
小人襲其技,君子通其神。師之者,匠之者,于宣紙之上的分野,就是這么明白。
“筆墨是一種形式、雖然不能說以形式為形式,但終歸是中國畫的支架。我想用水墨這種最純真的語言,來表現我的內心世界和感受,而不加任何外部修飾。同時在傳統的中國畫中,適當地運用光的原理,透視、疏密、色調的控制等西方技法,我會在這方面做一些積極的探索。”作為師者的郭線廬先生,開誠布公地宣示了他對待國畫的態度與立場……我贊同先生的態度與立場,知曉中華文化的繪畫史,永遠離不開傳承與創新。遠的不說了,只說我們身處的時代,堅持自身的文化特性,堅持自身文化特有的內涵,就是一個非常值得重視的問題,而這也正是先生所深入思考著的。誠如他強調的那樣,我們要堅持傳承中華民族自己的文化。與此同時,也要積極進行適合新時代需求的藝術創新……在今天這個時代,如果只是依賴于某個單一的文化去生存將會非常困難。先生清醒地看到問題的核心,他因此總是特別關注不同文化的特性,并努力地彰顯不同文化的個性,使其成為締造新發展的優勢與機遇。
懷揣著這樣一種藝術情懷的郭線廬先生,不忘使命,把他“線”的藝術之“家”,創造得豐滿華彩,飽滿華貴,卻也主題鮮明,不枝不蔓。(文章有刪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