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夢涵
日月如梭,轉眼我們就到了初一。
我認識了陳老師,他是一位有意思的老師。
陳老師會“變臉”。
他的臉上總露出微笑,這微笑是甜蜜的,讓我感到很溫暖。對于成績不優秀甚至連好都談不上的我而言,就像太陽照在背陰的墻角,映照在終日不見陽光的小草上,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于是,在他的課堂上,我們就擁有更多的自由。但過于放肆的時候,陳老師就會變臉。剛才還云淡風輕,剎那間便雷霆萬鈞。有一次上課時,陸宇軒和同學聊天兒,被陳老師發現了。他淡淡地說:“陸宇軒,站起來。如果你再和同學聊天兒,你就站著聽課。”陸宇軒坐下后不久,又故技重演:“你看我的臉多白,比雞蛋的蛋白還要白。”聽著這個新奇的比喻,想著雞蛋的蛋白,幾位同學忍不住笑起來,但他們很快安靜下來。陸宇軒轉過頭,偷看陳老師。陳老師正皺著眉頭盯著他,臉有點兒紅,像一只熱氣球,不斷膨脹,再膨脹,讓人感到熱氣球里的溫度直線升高。我們都替陸宇軒擔憂,感覺他要被“揍扁”了。誰知陳老師竟突然變了臉,轉而平靜地說:“陸宇軒,請到講臺上來,面壁思過吧。放學后把我今天講的內容復述給我聽。”陸宇軒只得乖乖順從。陳老師大手一揮,拍拍書本,繼續講課。
陳老師善朗讀。
每學一篇新課文,陳老師都會把精彩之處朗讀給我們聽。那日講《賣油翁》,康肅公的形象在他抑揚頓挫的聲音里活起來。“汝亦知射乎?”他雙眉微皺,盯著呂郭朗讀,疑問中帶著一絲不屑。呂郭笑了。“吾射不亦精乎?”他轉身望著寶兒,帶著質問的語氣,似乎寶兒就是賣油翁呢。寶兒用手捂住嘴,偷著笑。我們也笑起來。“爾安敢輕吾射!”他回過身死死盯著陸宇軒,語氣里透著憤怒,透著不可一世。在他那高低起伏的聲音里,康肅公的情緒變化立刻顯現出來。他的臉變得紅彤彤的,似乎他就是那個因被蔑視而憤憤不平的康肅公。讀到動情處,他的手還會不由自主地揮動起來。我沉浸在他聲情并茂的誦讀里,感受著書中人物的內心世界。端木蕻良對土地的真摯熱愛,史鐵生對母親的深切懷念……都在他的朗讀聲里汩汩流過。
陳老師也幽默。
星期五的最后一節課是室外活動課。一下課,我和蔣紫藤就從樓下飛奔上來,經過辦公室時遇到了陳老師。陳老師沖我們兩個人說了兩聲:“夢涵小姐好。”“紫藤小姐好。”他的表情那么一本正經,讓我們倆感覺非常好玩兒,卻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
講《賣油翁》的“矜”,他在黑板上寫下大大的“矜”字。
“同學們,這個字怎么念?”
我們大叫著:“jīn———”
“什么意思懂不?”
“懂———驕傲。”
“為什么是驕傲呢?”
這下安靜了。
“你們看,右邊是個‘今,表讀音;左邊是個‘矛,表意思。‘矛是用來干嗎的?是用來刺人的。”他走下講臺,把書卷起來,怒目圓睜,朝著最前排的同學刺去。大家都笑起來。他又走向講臺,敲了敲黑板。“刺人表明這個人不大平和,不大謙虛,總要戰勝別人,引申一下,就變成了‘驕傲,自夸了。所以,‘矜是什么意思呢?”
“驕傲———”我們又嚷起來。
“那課文中康肅公為何而‘矜呢?”就這樣,我們又開啟了課文之旅……
陳老師是有顏色的。
有時,陳老師恨不得把全身都變成紅色和綠色。
有一次上課時,幾位男生大聲說道:“陳老師非常喜歡紅色。”其中一位男生說:“你們快看,陳老師的手表是紅色的,襯衣也是紅色的,鞋子、外套都是紅色的。”但有時陳老師也非常熱愛綠色。他的鞋子是綠色的,外套是綠色的,衛衣也是綠色的。或許紅色和綠色是陽光色吧。他喜歡紅色和綠色,如同他喜歡天真可愛的我們一樣。在我眼里,陳老師是一位有顏色的老師,就像他的課,有平靜,有親切,也有憤怒和雷霆萬鈞的氣勢。
陳老師帶給我們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一位會“變臉”,善朗讀,又幽默且有顏色的老師,是不是很有意思?
教師點評
夢涵寫我,編輯讓我點評,我還真有點兒不好意思。但很榮幸,因為學生記錄了我的課堂片斷,記錄了生活的瞬間。被一名學生寫“好”,我很開心。
我欣賞此文的架構:開篇一句頗有時光消逝之感,充滿了對小學生活的懷念,接下來迅速從懷舊轉入當下,切入正題,這樣開篇簡潔有力。同時與文章結尾遙相呼應,使結構圓融。此外,此文采用分鏡頭的方式多角度聚焦人物,處處緊扣主題,寫出了人物豐富的性格,讓人物立起來。
從文辭上看,語言明白曉暢,生動活潑,孩子詩性的語言,足見其精妙。
(陳治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