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維視角下江蘇產業發展基礎特征

馬麗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建議》強調，“加快發展現代產業體系，推動經濟體系優化升級”，要“推進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2020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增強產業鏈供應鏈自主可控能力”列為2021年八項重點任務之一。夯實產業基礎，加快制造強省建設，也是江蘇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抓手之一。全面分析和把握全省產業發展基礎特征，是科學制訂產業規劃和政策的基礎。本文以產業經濟學為理論支撐，從規模、結構、類型、關聯和布局等多角度入手，量化反映江蘇產業發展規律及現狀特征，針對存在的短板和弱項提出政策性建議，從而為進一步鞏固競爭優勢，發掘增長潛力提供參考。

一、產業發展地位

經濟增長的實質，是一定結構下各個產業的發展，國家和地區的競爭優勢，也由一定階段的產業競爭優勢所決定。多年來，江蘇始終把發展實體經濟作為主攻方向，產業基礎實力雄厚，規模、種類和數量均在全國保持領先。

1.規模龐大，三次產業均居全國前列

2020年，江蘇第一產業增加值4537億元，列四川、山東、河南和廣東之后，排名全國第五;第二產業44226億元，超過廣東776億元，位列全國第一;第三產業53956億元，低于廣東8585億元，名列全國第二。

2.門類齊全，基本涵蓋國民經濟所有行業

《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4754-2017）將三次產業劃分為20個門類、97個大類、473個中類和1380個小類，江蘇覆蓋面分別達到100%、97.9%，95.8%和95.1%。其中，大類中僅缺少開采專業及輔助性活動和其他采礦業兩個行業。

3.主體眾多，產業單位數量接近全國一成

根據第四次全國經濟普查結果，2018年末江蘇從事第二、第三產業活動的法人單位共205.4萬個，產業活動單位222.9萬個，個體經營戶453.8萬個，分別占到全國的9.4%、9.1%和7.2%。

二、產業結構特征

伴隨經濟的不斷發展，江蘇產業結構逐步優化升級，三次產業優勢地位發生更替，相互間協調能力和關聯水平日益提高，在動態調整過程中趨于高級化和合理化。

1.產業結構逐步演變升級

改革開放以來，江蘇產業結構歷經多次演變后已然呈現“三二一”格局。2020年，三次產業增加值比例為4.4∶43.1∶52.5，第三產業即服務業超過“半壁江山”。其演變過程（圖1、圖2）主要呈現以下特征：一是第三產業逐步壯大。產業結構先從“二一三”到“二三一”，再到“三二一”格局。第三產業占GDP比重分別于1989年、2015年超過第一、第二產業。二是符合產業升級規律，即隨著經濟增長，第一產業增加值占GDP比重逐步下降，第二產業占比先升后降，第三產業占比則實現持續穩定的上升;勞動力在第一產業的分布逐步減少，而在第二、三產業分布增加，且在第三產業的增加速度快于第二產業。三是產業增加值與勞動力就業比重變化不同步。從2006年開始，第二產業占比開始逐步下降，到2019年時累計降低12.4個百分點，而同時期勞動力占比則提高5.2個百分點。反映出第二產業勞動生產率偏低，導致產出效益水平不高;第三產業在吸納富余勞動力方面尚有較大空間。

2.產業結構漸趨合理成熟

根據江蘇GDP和三次產業增加值、從業人員占比情況，可測算改革開放以來的泰爾指數，用以評估產業結構的合理化程度。計算公式為：

其中， ?為泰爾指數， ?為地區生產總值， ?為就業人數， ?為產業， ?為產業數目。泰爾指數正常取值為0—1，值越小，表明產業結構合理化程度越高。從圖3可以看出，江蘇的泰爾指數先后經歷四階段變化：一是急劇下降階段（1978—1985年）。改革開放初期，“蘇南模式”興起，推動經濟實現“農轉工”，產業結構發生巨大調整，泰爾指數出現明顯下降。二是快速上升階段（1986—1992年）。80年代末90年代初，國家經濟領域的改革開放步伐明顯加快，但在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過程中短期出現了“經濟過熱”、工商循環阻滯等經濟結構失調問題，導致泰爾指數明顯上升。三是小幅調整階段（1993—2000年）。該階段外向型經濟蓬勃發展，帶動制造業相對快速發展，第二產業地位凸顯，泰爾指數小幅上升。四是穩步降低階段（2001—2019年）。近年來服務業加快發展，逐漸形成二、三產業協調融合發展的模式，泰爾指數穩中有降，產業結構日趨合理成熟。

3.高新技術產業助推轉型升級

高新技術產業是知識、技術和資本高度密集的新興高層次產業，也是推動江蘇產業轉型升級的生力軍。一是規模日益壯大。截至2020年底，全省高新技術企業數量已超過3.3萬家，是2015年的3倍;產值占規上工業比重從2015年的40.1%提高至46.5%。其中，智能裝備、電子及通信設備、新材料制造業產值規模已超萬億元;新材料、節能環保、醫藥、軟件、新能源、海工裝備等新興產業規模均居全國前列。二是發展勢頭向好。“十三五”期間，高新技術產業產值年均增速達10%左右，年度增速高于同期規上工業1—2個百分點以上。其中，航空航天、醫藥制造業年均增速高達14%。三是集聚效應明顯。全省51家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以占全省4.8%的土地面積，創造了全省49.2%的高新技術產業產值和42.8%的規上工業企業利潤。蘇州工業園區納米技術、南京高新區生物醫藥、無錫高新區物聯網等產業集群頗具國際影響力。但從橫向來看，江蘇在企業數量、行業構成、品牌影響力、創新型領軍企業、高端創新資源集聚度等方面，和廣東相比仍有較大差距。

三、重點產業類型

江蘇產業體系表現為典型的二、三產業雙輪驅動。第二產業內部，形成以電子行業為頭號支撐、化工和冶金主導拉動、裝備制造業先導引領的基本格局。第三產業內部，以批發零售業、房地產業和金融業為三大支柱。根據2017年江蘇投入產出表，計算42個產品部門影響力和感應力系數并繪制象限圖（圖4），可反映出不同產業的地位和作用。

1.電子行業作為頭號支柱產業，支撐作用顯著

支柱產業是在產業結構體系的總產出中占據較大比例的行業。自20世紀90年代起，江蘇抓住全球電子制造業向國內轉移的契機，大舉引進外資，建設開發區，電子工業蓬勃興起。2003年，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一舉超過紡織業成為全省第一支柱產業，目前產值規模已達萬億元級以上，增加值占規上工業比重接近15%，穩居制造業十大行業之首。

2.化工和冶金行業作為主導產業，是產業鏈的關鍵環節

主導產業是對經濟增長具有很強帶動性和擴散性的產業。圖4中落在第一象限的8個行業，影響力與感應度系數均大于1，表明對上游產業的拉動力和對下游產業的推動力較強。其中，化學產品、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品具有強輻射和強制約雙重特征，既在生產過程中大量消耗其他產業生產的中間產品，又是其他產業中間產品的主要供應者，在產業鏈中發揮著重要的承上啟下作用，在促進經濟增長、拉動就業、促進結構調整等方面作用明顯。

3.裝備制造業作為先導產業，代表產業轉型方向

先導產業是增長潛力較高，對未來經濟發展起方向性引導作用的產業。從圖4可以看出，處于第四象限偏右區域的電氣機械和器材、通用設備、儀器儀表和專用設備等裝備制造業，影響力系數高，感應度偏弱，表明對其他產業的誘發作用較強，其快速發展不僅帶動其他產業迅速發展，也對投資、技術、就業等具有明顯的拉動效應。“十三五”期間，上述四大行業產值年均分別增長11%、8.7%、9.9%和12.2%，均高于規模以上工業（7.8%）。

4.服務業內部“三足鼎立”，基礎作用凸顯

批發零售業、房地產業和金融業是支撐服務業的三大支柱產業，占比合計超過50%。從圖4可以看出，批發零售業、房地產業均是感應度系數大于1，影響力系數小于1的行業，屬于推動下游產業作用較強，但對上游產業帶動性不高的“基礎性產業”。金融業則具備“雙弱”特征，即感應度和影響力系數均小于1，和其他產業的關聯性偏弱，服務經濟發展的能力和水平有待提升。

四、產業鏈延展性

2020年，江蘇省出臺了“產業強鏈”三年行動計劃，聚焦13個先進制造業集群和戰略性新興產業，培育一批在全省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鏈。根據產業發展規律，社會資本往往傾向于向產業鏈長且影響力強的產業集中，要衡量產業鏈的長度，通常可采用需求延展系數和供給延展系數綜合反映。

產業的需求延展系數反映特定產業在生產貨物或服務過程中對其他產業需求的集中程度。該系數越低，表明特定產業對其他產業提供的產品和服務的需求更多元，產業鏈越長;反之，表明需求較為單一，產業鏈較短。計算公式為：

其中， ?表示產業 ?的需求延展系數， ?表示產業 ?的所有縱向完全消耗系數升序排列后前 ?位行業的完全消耗系數累計百分比， ?為0， ?為1， ?表示產業 ?所有縱向完全消耗系數升序排列后第 ?位產業的總產出百分比; ?表示產業數，本文為42。

產業的供給延展系數反映所有產業在生產貨物或服務過程中對特定產業需求的集中程度。該系數越低，表明特定產業對其他產業的影響范圍越廣;反之，表明特定產業只對少數產業產生影響。計算公式為：

其中， ?表示產業 ?的供給延展系數， ?表示產業 ?的所有橫向完全消耗系數升序排列后前 ?位行業的完全消耗系數累計百分比， ?為0， ?為1， ?表示產業 ?所有橫向完全消耗系數升序排列后第 ?位產業的總產出百分比; ?表示產業數，本文為42。

本文參照馮沛（2014）等研究我國全產業鏈延展性的方法，根據江蘇省2017年42部門投入產出表計算其需求延展系數和供給延展系數，并利用基尼系數對不均衡測度的優越性，判定哪些產業延展性較強，產業鏈更長，更能有效帶動和影響其他產業發展。

1.第一產業產業鏈較短

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行業的需求、供給延展系數分別為0.5232和0.6420，延展性“極差”。主要因農林牧漁業處在產業鏈初端，農產品生產對其他行業的消耗相對較少，且主要為食品制造及煙草加工等少數幾個行業提供中間產品，因此產業鏈較短、且影響范圍較窄。

2.第二產業大部分行業產業鏈偏短

第二產業需求延展度系數平均值為0.5259，高于供給延展系數的平均值0.4607。26個行業需求延展性均在“一般”以下，供給延展性“較強”的有2個，表明處于經濟基礎地位的第二產業所生產的產品多用于其他產業，但其在生產過程中所需的產品和服務比較單一，自身產業鏈較短。其中，專用設備、交通運輸設備、儀器儀表和建筑業等行業產業鏈較長，需求延展系數在0.3—0.4;食品和煙草、石油、煉焦產品和核燃料加工業是各行業發展的基礎和關鍵環節，供給延展系數均在0.2—0.3。提供主要能源的行業產業鏈最短，如石油、煉焦產品和核燃料加工業，電力、熱力以及燃氣的生產和供應等，需求延展系數均在0.7以上。

3.第三產業的產業鏈延展性相對較好

第三產業需求、供給延展系數平均值為0.4938，0.4601。15個行業中，需求延展性“較強”的行業有1個，供給延展性“極強”“較強”的行業分別有3個、2個。表明第三產業所提供的服務廣泛應用于其他產業，且在生產過程中所需的產品和服務較為多元化。其中，研究和試驗發展的產業鏈最長，需求延展系數在0.2以下，但同時供給延展系數又最高，表明對其他產業的影響范圍還不夠廣。批發和零售，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金融業供給延展性“極強”，系數均在0.2以下，是其他產業鏈的重要組成部分。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需求延展性“較差”，供給延展性“極差”，也從側面反映出江蘇數字經濟的發展尚不夠充分，對其他產業影響和帶動力不足。

五、區域產業布局

高度集聚化是江蘇產業在空間上的結構特征，產業集群發展是江蘇制造業的鮮明特色。當前，江蘇正重點培育新型電力（新能源）裝備、工程機械、物聯網等13個先進制造業集群，推動制造業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邁進。衡量產業集聚程度，通常可采用區位熵指標，計算公式為：

其中： ?為區位熵; ?和 ?分別表示 ?區域 ?產業的產出和工業總產出; ?表示全國（省） ?產業的產出; ?表示全國（省）工業的總產出。 越大，表明該產業在全國（省）專門化程度越高。一般認為區位熵在1和2之間，產業專門化程度較高;區位熵在2以上時，產業專門化程度很高。此外，可采用產業結構相似系數來分析產業結構相似性，計算公式為：

其中： ?為產業結構相似系數; ?和 ?分別表示行業 ?在 ?地區和 ?地區產業結構中所占的比重，0≤ ?≤1。 越大，反映兩個研究區域間產業結構相似度越高。

本文利用2020年江蘇31個規模以上制造業行業增加值，分別計算13個設區市制造業區位熵及產業結構相似度系數（表5）。

由上可見：

1.蘇錫常產業結構呈現“兩極化”集聚

蘇州、無錫和常州專門化程度較高的行業，大部分屬于電子、電氣、汽車、通用設備、專用設備等先進制造業，但仍有部分集中在冶金、化纖等“雙高產業”。

2.蘇中、蘇北地區傳統產業專門化程度很高

大部分區位熵在2以上的行業，都集中在南通、淮安等蘇中和蘇北城市，充分代表了當地的產業特色，如南通的紡織業區位熵為3，宿遷的酒、飲料和精制茶制造業為19.9，徐州、淮安的煙草制品業都在10以上，均為一些勞動和資源密集型的傳統產業。

3.蘇南地區產業結構高度相似

蘇南5市相互間產業結構相似系數平均水平已達到0.8，其中無錫和蘇州產業相似度已高達0.948，兩市分別有14個、11個專門化程度較高的行業，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汽車、通用設備等8個行業完全重合。

六、產業強省的政策建議

綜合而言，江蘇產業發展基礎扎實，特別是在應對新冠肺炎疫情期間表現出強大的穩定性、安全性和競爭力，但基于中長期發展來看，仍然存在一些短板和弱項，如：第二產業勞動生產率有待提升，產業鏈偏短偏散，帶動性不足;主導產業偏重，仍以化工冶金等高污染高耗能行業為主;金融業，研究和試驗發展，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等現代服務業發展不夠充分，對其他產業的影響力不足;蘇南地區產業結構趨同現象比較嚴重，產業互補性不強，容易導致低效率競爭和資源浪費等。下一步，需積極采取有效措施，重點補短、補缺、補軟，夯實鞏固現代經濟體系的產業基礎。

1.內外兼顧，推動第二產業補鏈延鏈

鼓勵有條件的市場主體沿著產業鏈上下游用戶方向拓展，提升垂直整合制造能力。把握國家發展戰略導向，前瞻性布局培育一批影響力大、帶動性強的重點產業，最大限度吸引上下游產業配套。同時，面向國際市場和全球產業鏈、供應鏈搭建開放式、協同化、網絡化平臺，形成基于創新鏈共享、供應鏈協同、數據鏈聯動、產業鏈協作的融通發展模式。

2.重點突破，提升高端裝備制造業能級

高端裝備制造業產出效益高，對投資、技術、就業等拉動效應強，應作為制造業升級的主攻方向。具體應加速整合電氣設備、船舶制造等傳統行業，加快電子、汽車等產業在全球新一輪產業中的布局，著重發揮在新材料、機械裝備和儀器儀表制造業方面的優勢，推動制造業從中低端向中高端升級。

3.靶向發力，發揮現代服務業引領作用

服務業在江蘇經濟中雖占據相當比重，但在主導產業鏈中出現的頻率并不高，影響的范圍還不夠廣，發揮的作用比較有限。應借助互聯網、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新技術帶動傳統服務業改造升級，加快現代服務業，特別是金融業，交通運輸、郵政和倉儲服務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等，提升服務業對經濟的引領帶動作用。

4.因地制宜，發揮區域產業比較優勢

省級層面應做好統籌規劃，利用政策手段合理引導地區產業發展和定位，把握好經濟區域整體發展導向的一致性和內部產業結構差異化的平衡，推動全產業鏈地區性互補融合，實施產業集群發展和差異化發展戰略，避免跟風上馬熱點項目、盲目推動新興產業或實施補貼政策等造成的地方重復建設、低效率競爭和區域產業同構化問題。

（作者單位：江蘇省統計局）

責任編輯：張蔚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