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

文>>>王福榮

徐揮遒老師

老徐，是我在啟東大江中學讀高中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在我們進入高中后的第一堂課上，老徐作自我介紹：“鄙人姓徐名揮遒，當年高考時，譯古文一篇，寫作文一篇，秀出群倫，上了蘇州大學中文系。”

老徐長著一張四方圓臉，雖個子不高、脖子也不長，但整個人干凈利落、儒雅整潔。老徐教學，信奉“沒有規矩，何成方圓”，上課從不遲到。每當上課鈴聲一響，老徐便踱著方步，不緊不慢而又直直地往前走；鈴聲剛停，他恰好踱到了講臺邊，清一清嗓子，便開始講課。

他待我們很嚴厲，常板著一副臉，讓人望而生畏。但也有例外的時候。有次上課講到高興處，他便扯開了話題：“當初是我從地上把你們一個個撿起來的。”看著我們一臉茫然，老徐打開了話匣。原來，對我們這屆剛剛入學的高中新生如何分班的問題，當時采取了一個老師的提議：將240 多名學生的名字寫在小紙條上，紙條全部撒在地上，四個班主任來抓鬮。老徐最后一個撿，最后拼湊成了我們高一（1）班的班集體。故有“地上撿”這一說。

老徐的課讓人如沐春風，他講到妙處，手舞之，足蹈之，興奮異常。有一次，他在講解一篇政論性文章時，發現此文論點、論據、論述嚴絲密扣，講到最后，竟一拍講臺，大聲叫道：“此文絕非一人所作，必定是經過某機構權威專家組集體研究討論后定稿的。”

最愛聽老徐講解散文。吳伯簫寫的一篇關于講打豹英雄董坤的散文《獵戶》，我們跟隨老徐的講解和文中作者展開的故事情節，好像一起走進了上世紀六十年代深秋豐收后的一個場景。作者在藝術表現方面匠心獨運，別開生面，欲擒故縱，吊足了讀者的胃口。老徐分析罷此文，卻長嘆一聲，說：此文如將最后一段“我們不但打豹子，還要打豺狼”的感嘆拿掉，則是吳伯簫寫得最好的一篇散文。沉默了一會，他沒有多說，我們也悵然，若有所悟。

老徐教學的方法也別具一格。高二時，他布置一篇課文讓我們回去自學，第二天把大家的語文課本收上講臺，然后發下一試卷，檢測自學效果，內容有：標注讀音、尋找錯別字、用詞、句序……剛開始，我們感到措手不及、很不適應，慢慢地，寫作水平和自學能力在無形中提高了。這種練習令我們受益匪淺。

當年寄宿生中流傳這樣的事：某年大冬天，起床鈴響后，學生們需要出操，接著上晨讀。鈴剛響，老徐便穿著他標志性的黑皮衣，戴著帽子，圍著圍巾，已然站在了平時經常賴床遲到的同學床前，要他們馬上起來。如此一來，沒有男生敢不按時起床，大冬天，老徐比小伙子起得還要早，就是為了督促學習。我們現在都能體會到老師的用心了。

老徐帶我們班時已臨近退休，故他時常掛在嘴上的是：“你們是我的關門弟子。”如果你以為老徐是迂腐、守舊，嚴苛而不近人情，那就誤會了。老徐常向我們講一些生活趣事，比如做紅燒肉時要放白糖，比放紅糖燒出來的顏色好看；做腌泥螺時，先去沙，順時針打多少圈，逆時針再轉多少圈，沙就退得很干凈。他有時還對我們大講攝影和美學方面的知識，也講自己年輕時的故事。大學時學校進行地震逃生演練，他們班上嬌弱的女生摔倒時的窘相如何令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老徐沉浸于青年時代的回憶，滿臉“淘氣”的笑容，好像人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老徐祖輩從崇明島遷徙，先至如東，后到啟東海復……經歷辛勤勞作、艱苦創業。他時常教導我們的一句話是“貧富之道，莫之奪予，而巧者有余，拙者不足”（司馬遷語），告誡我們要做頭腦聰明的人，做不了聰明人，也要做個精明人，啟東話叫“要有經緯”。

高中畢業將近30 年了。老徐在我們這屆學生心中，是一種“不明覺厲”的獨特存在。高中同學每每聚會，都會談起當年的老徐，關切著現在的老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