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
2020年,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工作雖然面臨來自多方面的壓力,時間緊、任務急,然而各項工作仍然有條不紊地開展,并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后城咀石城的發掘將“考古中國——河套地區史前聚落與社會研究”項目中早期石城的研究又推向一個高潮,結合陜西石峁、寨山石城和山西碧村、白崖溝等一批石城的發掘,河套地區早期中國的北方模式逐步明了。而武川北魏皇家祭天遺址的發掘,將北魏時期祭祀場景真實地再現于世人眼前,為深入探索華夏文明祭天文化的脈絡添上濃重一筆。遼上京城址考古發掘工作十年磨一劍,對內蒙古的城市考古、遼代考古和申遺的成功做出了卓越的貢獻。配合文物維修保護項目的武安州白塔試掘也為維修提供了科學的依據。其他不同時代的考古發現部分有新突破,有的提供了新的研究方向和思考,有的豐富了原有的材料和認識。
1990年為配合豐準鐵路的修建對該石城進行了第一次發掘,揭露了以廟底溝文化晚期、阿善三期為主要文化內涵的遺存。2004~2005年開展“渾河下游區域性考古調查”時對其進行了全面的調查、測繪和航拍工作,并對之進行了考古發掘工作,揭露了以龍山文化為主的房址、灰坑等遺跡,在城址靠近渾河河岸處還發現了護坡性質的層層內收的臺階式石建筑。2010年,對其開展無人機航測工作,通過一批高清影像圖、3D模擬圖等,提出“內、外城”認識。目前得知城址為東西長約1200米、南北寬約1150米,占地約138萬平方米,由內城、外城、甕城構成,擁有較為完備的甕城、城門、馬面、瞭望臺等防御體系,是目前內蒙古中南部發現等級最高、規模最大的龍山時代石城址(圖一)。

圖一 清水河后城咀石城甕城全景
自2019年開始,“考古中國——河套地區史前聚落與社會”項目需選擇一處大型遺址作為長期開展的工作重點,遂決定以后城咀龍山時代石城為重點發掘項目,兩年來累計發掘面積3000余平方米,揭露城垣2段、露墩臺2個、壕溝1條、城門1座,馬面3個、臺基5座、墻垛6處,出土少量陶器、玉器、石器、骨器等。尤其本年度對城門、壕溝以及兩側建筑的持續發掘,基本厘清了城門與馬面和壕溝等建筑組成的防御體系,對早期甕城的結構布局有了清晰的認識。
城門平面形狀呈長方形,南北長約15米,東西寬約9~11米。城門整體由兩段石墻圍筑而成,石墻所選石塊較為規整,為大塊頁巖層層錯縫壘筑而成,石塊間以黃土填充,立面均平直齊整;兩側石墻的南部拐角處建有兩個土質墻垛,皆與主城墻和城門石墻相接。城門兩石墻之間留有進城直線型通道,平面形狀呈長方形,筆直寬闊,長16米、寬2.7~3.6米,通道內踩踏面保存較好,存有多層,每層厚約1~5厘米,最上層一層踩踏面經火烤,呈青灰色或磚紅色。通道兩側建有高約50、寬約160厘米的土墻體,墻體平面鋪砌一層厚約5厘米的石板且存6個柱洞,縱向排列,間隔皆1米左右,柱洞內還存有立柱朽痕;土質墻體平面及立面皆以草拌泥抹面,經長期火烤,形成似燒結面的墻壁。通道踩踏面與土質墻體平面上存有大量木炭痕跡,相互交叉疊壓可見應為梁柱結構,推斷城門頂部應為木質建筑。
發現的2號馬面位于城門西側,平面形狀大致呈長方形,南北長約9米,東西寬約6~7米,馬面三側包砌石墻,東西兩側石墻與主城墻墻體直接相接,墻體寬約1.3~1.6米。石墻間沒有接口,三面石墻應為一體建造。馬面為空心,底部為一層黃花土硬面,其上殘存大量木炭,馬面頂部也為木質建筑。
通過對比研究發現,后城咀石城以壕溝間隔處形成進入甕城的通道,通道兩側分立的“闕”式建筑,與二里崗文化望京樓城址、偃師商城西門遺址相似;入城的直線型門洞式結構與遼寧北票康家屯城門相似。但卻與石峁、下塔等同期石城存在差異,這對于探索中原地區早期城址建筑特征、規劃布局,印證河套地區龍山時代與中原夏商時期考古學文化之間的互融關系,探討河套地區龍山時代石砌石城傳播路徑,明晰中原城防體系中的規制建筑都具有極為重要的價值。
呼倫貝爾早期石板墓遺存的調查與發現歷經多年,新巴爾虎右旗境內發現多處分布密集、規格不一的墓地。其中額爾敦山石板墓群因分布廣泛、墓葬規格較大成為調查的重點。該墓地位于阿拉坦額莫勒鎮西16公里處,地處克魯倫河以北的丘陵草原地帶。自北向南可分為4區。遺址內的石板墓大多自北向南呈鏈狀分布,四角多立有角石。2019-2020年,聯合考古隊完成了該遺址的區域系統調查,并對遺址區中部第Ⅱ區、第Ⅲ和Ⅳ區分別選擇墓葬及其祭祀性石堆進行了發掘。
從發掘的墓葬來看,形制大致相同,規格大小不等(圖二)。大都保存狀況較差,地表可見被翻擾的石塊與石板。墓葬由地上封堆和地下墓壙兩部分組成。平面近長方形或方形,大體呈東西向,周緣栽立有石板框,四角立有角石,石板框內填充石塊,石板框外有石塊支護。墓壙位于石板墓中部,有豎穴單穴、雙穴等,仰身直肢葬。墓穴口部蓋有數塊蓋板石,人骨大多保存較差,墓壙東側一般放置有動物頭骨,以馬頭居多,部分也可見牛、羊等。填土中發現夾砂紅、灰褐色陶片,瑪瑙、松石及白色滑石珠飾。陶片較為細碎,器壁較厚,素面的器表上裝飾有附加泥條堆紋。其他的石堆祭祀遺存從外形來看與墓葬形制相同,但在中部的大型蓋板石下不見墓穴。

圖二 新巴爾虎右旗額爾敦山石板墓
此類石板墓在我國北方地區和歐亞草原東部分布廣泛,結合境外相關考古發掘與研究成果,我們認為本年度所發掘石板墓的特征與石板墓文化基本相符,應屬該文化青銅時代晚期遺存。從葬俗方面來看,本年度發掘的石板墓中發現有馬頭殉牲。這一現象不僅在石板墓文化中十分普遍,在蒙古高原青銅時代晚期的赫列克蘇爾和鹿石,以及我國北方地區早期鐵器時代的墓葬中都十分常見。此外,本年度還對新巴爾虎右旗哈烏拉石板墓群遺址、德烏拉山石板墓群遺址、小天山石板墓群遺址展開區域系統調查工作,這幾處墓地墓葬有的可達百余座,具有分布密集的特點,統一墓群內也有較大的大小差異,整體內部還可劃分小區,這一分布特征可能反映出該墓地等級上和不同氏族與家庭的親緣關系。
呼倫貝爾地區有中國北方地區最廣闊的草原地帶,屬于歐亞草原地帶的最東端,獨特的地理位置對于探討中國北方與蒙古高原青銅時代至早期鐵器時代的游牧文化格局與交流模式、歐亞草原地帶游牧人群遷徙、與周邊地區農業、漁獵等生業方式的互動等問題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也為匈奴、鮮卑、蒙古等多民族文化的形成與融合奠定了堅實的人文基礎。本年度新巴爾虎右旗石板墓遺存的發掘和調查,為后續相關綜合性研究課題的深入開展提供了探索之路。
吉呼郎圖墓地位于蘇尼特右旗額仁淖爾蘇木吉呼郎圖嘎查,墓群由120座墓葬組成,墓葬的地表皆有石頭封堆,形狀分為圓形石頭圈、圓形石頭堆、長方形石頭堆三類,以圓形石圈墓數量最多。石圈墓直徑5~13米,石堆墓普遍規模較小,最大的石頭堆直徑約7米。墓群東南部的墓葬彼此間保持一定間距,少見石圈相連的現象,但墓群東北部的墓葬分布較為密集,許多石頭圈相互連接,甚至有局部重疊的現象。部分墓葬早年被盜,地面上散落著帶有繩紋、網格紋、水波紋的碎陶片及鐵鍑殘片。調查時在墓地內還發現了許多細石器,其年代還待進一步判定(圖三)。

圖三 蘇尼特右旗吉呼郎圖匈奴墓群
發掘墓葬8座,墓葬的地表都有圓形石頭封堆。石頭封堆為圓環形,用單層石頭擺放而成,石頭圈西部及東北部的石頭縫隙中,出土了許多破碎的陶片。石頭圈西南部的石頭縫隙內,出土了5塊碎羊骨,這些殉牲骨與地面祭祀活動密切相關。墓坑位于石頭封堆的中央,為長方形土坑豎穴結構,北向。葬具為木質棺槨,木槨為簡易的框架結構,其中東壁在木框架內豎立扁平的石板,頂部用木板東西橫向搭建。保存較好的木棺以木板以榫卯形式組合而成。木棺四側壁和棺頂外表面都用柿蒂形鐵花裝飾,柿蒂形鐵花呈菱形分布。鐵飾內壁有絲織品痕跡,說明木棺曾用絲織品包裹,鐵飾釘在絲織品上。單人葬,仰身直肢,隨葬品有陶器、鐵刀、鏃、帶扣等,棺外側有殉牲,為山羊頭和下肢骨及蹄骨,有焚燒痕跡。另外還發現有漆盤和漆杯等。
墓地地表和出土的陶片有刻劃水波紋和劃壓網格暗紋等,具有匈奴文化風格。初步判定年代為公元1世紀左右。吉呼郎圖匈奴墓群是我國陰山以北草原地區發現的第一處匈奴墓群,學術價值重大,本次發掘工作初步了解了該墓群的墓葬結構及喪葬習俗,為匈奴考古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新材料。
位于內蒙古呼和浩特市玉泉區小黑河鎮沙梁子村西北。該城于2017和2019年進行過兩次發掘。2020年度沙梁子古城考古發掘的主要目的是搞清楚夯臺建筑的形制。
夯臺建筑基址位于城址中部,平面長方形,東西長約170米,南北寬約21米。為夯土臺基建筑,選址在城址內地勢較高的位置,臺基下原始地貌北高南低,依地勢夯筑,從現存建筑的夯面向下南部深2.1米、北部深0.5米(圖四)。從發掘的情況判斷,建筑為四面有寬厚夯墻的長方形建筑(西端被破壞)。根據兩年來的發掘,基本搞清楚了其為一座面闊16間、進深2間的大型夯臺內帶溝槽的建筑,建筑四面有較厚的墻體。墻體之外有屋檐滴水侵蝕成的小溝。從塌落瓦片的分布和埋藏狀態以及瓦當的分布和數量來看,建筑屋頂基本可確認為單檐四面坡式。初步對比發現,這種溝槽結構與漢長安城武庫、桂宮三號建筑基址及華陰縣西漢京師倉等遺址相近,但又有所差別。其功用可能是通風防潮。在對建筑基址解剖后發現一排被夯土臺基疊壓的灰坑里出土了數量較多的黍子顆粒,推測應為儲存糧食的窖穴。浮選工作也發現有粟和黍樣本。遺物中也發現有“萬石”戳印和陶量等,這些遺存都在指明,這座建筑基址應是一座具有倉儲性質的建筑基址。

圖四 呼和浩特市沙梁子漢代古城糧倉建筑基址
從出土器物看,該建筑使用時間為西漢早期偏晚到西漢晚期,填補了漢代邊城研究的空白,為漢代云中郡下轄縣城研究增添了新的資料,對了解漢代中央政權對北方長城沿線地區的經略和兩者之間文化交流都具有重要意義。
位于呼和浩特市武川縣大青山鄉壩頂村西南約1公里處的大青山蜈蚣壩壩頂之上。2019~2020年,共發掘1300平方米。發掘區選擇在遺址中部與東南部,初步搞清了遺址的建筑結構,自內而外由祭壇、內環壕、內垓、外垓、外環壕等五部分組成(圖五)。

圖五 武川縣北魏壩頂遺址祭壇發掘區
祭壇位于遺址中心,環繞一周的圓形壝埒為夯筑土墻,東南方向設門,兩側可見炭化木壁柱;門道踩踏面土質堅硬,當中有排水溝。門道外側壘砌有“L”形石墻,類似一個小的甕城。從門道進入祭壇內部,除東部有兩個不規則坑之外,環繞壝埒內緣是成排的房址,中間部位形成一個略呈方形的露天場所。建筑房屋的木頭均已炭化。從部分可辨識的房屋坍塌遺跡觀察,房屋內部均有木柱支撐,兩側有成排的木柱隔墻,頂部木椽作架,其上覆蓋草拌泥。房址進深多在5米左右,多數房址的開間難以辨識。初步推算,整個壝埒內部的房址大約為9間。這些房屋,可能具有安放祭祀的“木主”神祇的功能。大部分房址內部出土有陶器,還出土少量石器、鐵器等。這些陶器,應該就是《魏書·禮制》記載的祭祀所用陶匏。中間的方形露天場所四周有木柱圍繞,為祭祀時主祭人員的活動場地。
壝埒墻體外緣有內環壕環繞,內環壕外側為內垓,內垓由內環壕中挖出的砂石夯筑而成,內垓外側為外垓,外垓由外環壕中挖出的砂石夯筑而成,外垓外側為外環壕。經推算遺址本體的占地面積達7355平方米。內、外垓是陪祭人員站立的平臺,目前,在內、外環壕之上尚未發現通往祭壇門道的道路遺跡,推測可能搭置木板通行。內環壕的廢棄堆積中,出土有北魏時期的陶片、殘磚、板瓦等。內環壕之內,有兩個地點出土了用于祭祀的動物骨骼。第一地點位于環壕底部,主要是馬、羊的頭骨和肢骨,初步鑒定有12匹馬、2只羊的個體,部分骨骼表面有火燒痕跡,周圍覆蓋有紅燒土和碳化木頭。第二地點位于環壕距地表約1.85米處,出土兩個馬頭、一個羊頭。這兩處地點,應該分屬兩個不同年代的祭祀。對出土馬骨碳十四測年發現,年代為公元430~490年之間。
綜合歷史、文獻等資料來看,壩頂遺址的性質,可能就是北魏陰山皇家祭天遺址,最早可能修筑于太武帝拓跋燾“陰山卻霜”期間。自太和十八年孝文帝親自主持陰山祭祀之后,遷都洛陽后的北魏皇帝再未巡幸盛樂及陰山地區,但祭祀活動應當并未中斷。從祭壇內房屋建筑大規模過火的情形來看,發掘者推測可能毀于公元524年爆發的“六鎮之亂”。
遼上京遺址從2011年至2020年連續發掘十年,目前已經開展的發掘區域有皇城西門即乾德門、西山佛寺塔基、皇城南部街道及臨街建筑遺址、宮城城墻及西門遺址、皇城東門遺址及宮殿遺址、宮城南門及宮殿院落遺址、宮城內多處宮殿及建筑基址、西山佛殿遺址等多處地點和遺跡。上述發掘對遼上京城址的布局、沿革、建筑分布以及遼代皇城建筑的深入研究都具有深遠的影響。
本年度對遼上京皇城西山坡遺址進行了考古發掘,取得了重要收獲。遼上京皇城西山坡遺址是一處寺院遺址,位于遼上京皇城西部地勢較高處,故稱為西山坡遺址。寺院由多組東向的院落組成。核心建筑位于西山坡制高點,由以佛塔為中心的北院和以佛殿為中心的南院組成(圖六)。

圖六 遼上京西山坡佛寺建筑遺址
2012年曾對北院的3座佛塔塔基進行發掘,本年度的發掘重點是南院的三座重點建筑和整體寺院布局。本年度對南院軸線上依次排列的一號建筑基址(門殿址)、二號建筑基址(前殿址)和三號建筑基址(后殿址)進行局部發掘;并對南北兩廊進行試掘,獲得了重要的考古新發現。尤其是二號建筑基址的發掘和關鍵性解剖,對了解遼、金兩朝四次較大規模的營建過程有了科學地認識。
總之,遼上京考古的持續發掘對推進遼上京城址布局的認識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對遼代不同的建筑布局都有了明確的認識,如宮殿、院落、佛塔、佛寺、道路、宮門、甕城等等,而且為了解遼金時期該城的改建、沿用、廢棄等情況提供了科學可信的考古資料。同時,為遼上京國家遺址公園的建設和世界文化遺產的成功申請等提供了豐富可靠的一手資料。
武安州白塔,又稱敖漢南塔,位于赤峰市敖漢旗南塔鄉所在地白塔子村,屬于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此塔建于遼代早期。八角密檐式佛塔,塔檐殘存十一級,殘高36米,塔座每邊長6.2米,塔身南、北、東、西面為佛龕,其余四面為磚雕緊欞窗。正南面佛龕已殘破無存,露出圓形空腹,塔自下而上第一、第二層檐為磚砌仿木結構的斗拱。每磚角斗拱間各有二朵斗拱、均單抄四鋪作。塔檐向上斜收較大。腹壁抹白灰。第一層檐和第二層檐均為仿木結構的斗拱承檐,第三層以上各檐為疊澀式承檐。塔檐向上斜收較大,為早期遼塔形制,塔外壁抹白灰,俗稱“白塔”(圖七,1)。駿馬河南岸與白塔相對之處為武安州城址所在。武安州是耶律阿保機建立的最早的私城之一,具有斡爾朵性質,名“杏堝”,稱新州。至圣宗時,將遼宋戰役中俘獲的戰俘安置于此,取以武安天下意,故名“武安州”。以后金元沿用,明清漸廢。

圖七 赤峰市武安州白塔全景及中宮內景
2020年10~11月,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會同相關文物部門對赤峰市敖漢旗遼武安州白塔塔基、中宮進行了清理發掘。對塔基部位的堆積進行了解剖,表土層為塔體坍塌堆積頂部的覆土。第二層堆積為塔體坍塌堆積層,堆積呈北高南低的坡形,北部相對平緩,南部略陡。堆積由淺褐色土和碎磚塊混合而成。第三層為碎磚平鋪壘砌的高臺,臺面南北寬3.2米,高約1.5米。第四層為淺褐色硬土層,延磚砌高臺向外延伸5.5米。硬土層的表面較為平整,土質堅硬,應經過夯筑,可能是當時的塔基周圍的散水面。由此可得知塔基的建筑為先平整地面鋪砌的硬土層,表面經過專門的平整和夯實,可能是當時的塔基周圍的散水面。之上用磚砌筑高臺,但高臺保存不佳。磚塊之間主要以淺褐色泥漿黏合,局部可見少量白灰顆粒。高臺之上建筑磚砌的塔體。
中宮平面略呈圓角方形,進深3.55米,面闊3.4米(圖七,2)。中宮門向南,損毀嚴重,形制不詳,門洞進深1米。內部堆積主要為風被土、盜挖等原因形成,以碎磚及細土為主。青磚錯縫,以白灰壘砌,在2.7米處起券,攢尖頂,地面用兩層青磚鋪設,以白灰勾縫。由于室內面積較小,上層為碎磚,夾雜少量黃褐色土。塔基內出土遺物不多,主要為建筑及裝飾構件,還出土有銅錢、鐵釘等。少量紙質蒙文經卷殘片和泥質擦擦等,其中經卷殘片分墨書與朱書兩種,手書,字跡工整。因其建筑形制如攢尖頂部與遼代早期墓葬形制頗為相似,具有遼代早期文化特征。然中宮內出土遺物屬于清代,表明該塔晚至清代仍被沿用。
2020年7至10月,為配合深能鑲黃旗德斯格圖風電項目工程建設而對該遺址進行了考古發掘。該遺址在1986年時曾發現南部的一片鮮卑墓群。2019年重新調查又發現了北部的一處大型新石器時代早期的聚落遺址。
乃仁陶力蓋遺址位于鑲黃旗文貢烏拉蘇木,遺址整體呈東北—西南向分布,長1000、寬約300米。可分為三個區,Ⅰ、Ⅱ區為新石器時代早期遺存,經過考古鉆探發現約有270余座房址(圖八)。Ⅲ區分布于南部,為鮮卑墓葬群。本年度發掘房址27座,居室墓葬1座。房址均為圓形和圓角方形地穴式,直徑3~6米,深度0.4~2.2米,房內結構有二層臺,柱洞及圓形地面灶。發現房內居室葬為豎穴土坑曲肢葬。出土遺物以石器為大宗,陶、骨器和少量動物骨骼。石制品有石葉、石核、石磨棒、石磨盤、刮削器、石飾品等。陶器多為殘片,器類有圜底釜、直口小底罐、平底陶杯、片狀器等(圖九)。骨器有針、錐等。根據房址、遺物特點,發現與以往發掘的化德縣裕民、四麻溝等遺址文化內涵相近,應屬裕民文化。初步推斷其年代為距今8200~7800年。

圖九 錫林郭勒盟乃仁陶力蓋遺址出土陶片

圖八 錫林郭勒盟乃仁陶力蓋遺址Ⅰ區全景
通過對動植物遺存可推測該遺址是以采集狩獵為主,兼有少量的原始種植業,且生態環境為較干涼的森林、灌叢草原地帶。本次發現與發掘填補了裕民文化分布及譜系上的空白。它的發現開啟了對北方蒙古高原草原地帶新石器時代早期文化的認知,對舊、新石器時代過渡階段的演變過程探索和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
敖包圖墓群位于阿拉善左旗巴彥浩特鎮南敖包圖嘎查,2020年,為配合巴銀快速鐵路建設,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聯合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阿拉善盟文物局對該墓群的1~3號墓進行了發掘。
墓葬皆由地上封堆和地下墓壙兩部分組成。封堆平面呈亞腰形,剖面呈臺狀,東北西南向,周緣用卵石水平鋪砌石圍,四角立有較大角石,石圍內填充大量河卵石,石圍外也堆砌有大量石塊,分布不規律,封堆下的中心位置有墓穴(圖一○)。封堆大小不一,最大者長可達10米,小者也有4米左右。封堆填石中一般多見有石磨盤、礪石、石球、石斧等器物。墓穴多不甚規則,發現的三座墓葬均未見完整的人骨及隨葬品,部分可見人骨朽痕。有細碎的夾砂陶片。
結合以往國內外的相關考古發現與研究成果,此類亞腰形墓葬一般呈東西向分布,在地表用石塊或石板構筑亞腰形石圍,并在四角立有角石。石圍內多填充石塊,構成高約半米的石封堆。封堆下有墓壙,大小僅容一人。人骨頭向東,通常呈俯身直肢葬,也有少量呈仰身直肢葬式。隨葬品極少,甚至空無一物。與蒙古高原中南部青銅時代晚期的特布希文化(Tevsh Culture)基本相同。該考古學文化年代范圍約在公元前1300~前800年,屬青銅時代晚期(晚商—西周),分布范圍主要集中在蒙古國戈壁地帶。近年來,我國陰山地區又發現了大量的亞腰形墓,以及與亞腰形墓存在文化聯系的工字形石板墓。

圖一〇 阿拉善盟巴彥浩特敖包圖青銅時代墓葬
本年度阿拉善左旗敖包圖墓群發掘的這2座亞腰形墓規模較大、結構完整,應屬典型的特布希文化遺存,敖包圖墓群也是目前已知該文化分布的最南界。因此,本年度這一發現豐富了我們對此類遺存的年代分布、文化內涵、文化屬性的認識。值得關注的是,敖包圖墓群1、3號墓的封堆中采集的石磨盤、石球等磨制石器與定居農業存在關聯,反映出不同人群多樣的文化互動狀況,這也為探討我國農牧交錯地帶文化互動、生業轉變、人群融合提供新的重要研究線索。
為配合赤峰市克什克騰旗芝瑞抽水蓄能點電站項目,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對下田家營子遺址持續進行了搶救性考古發掘。2019年發掘區以墓葬和灰坑為主,本年度主要為房址、灰坑和墓葬,灰坑106座、房址3座、墓葬16座。房址為地穴式,圓形直壁平底,直徑1.7~3米,底部有一袋狀坑,袋狀坑開口和坑壁均不規則,坑壁有很多凸起的紅燒土,未發現柱洞。灰坑多為圓形直壁或袋狀坑。墓葬有圓形坑下長方形豎穴土坑墓穴(圖一一),有長方形豎穴土坑墓,還有一類灰坑內埋葬的現象。葬式有側身屈肢、仰身直肢等,皆為單人葬。部分有木棺,填土內有殉牲。隨葬品有陶器、青銅器和骨器等。陶器見有小型陶缽,青銅器有短劍、當盧、扣、削刀、鏃、斧、錐、牌飾等。石器主要有刀、環狀器、石錘、串珠等。骨器有鏃、錐、針等。遺址中出土器物有鼎、鬲、缽、罐等。骨器有錐、針、鏃等。石器有磨棒、盤形穿孔器等。

圖一一 赤峰市克什克騰旗夏家店上層文化墓葬
下田家營子遺址位于西拉木倫河支流百岔河上游,這一區域青銅時代遺存分布相對較多,與以往發現的克什克騰旗龍頭山遺址、關東車遺址文化內涵和年代均相近,為一處夏家店上層文化龍頭山類型遺存,分布區域偏北,與高臺山、白金寶等文化都存在諸多交流。
該墓地最早發現于上世紀80年代,本次配合基本建設共發掘16座墓葬。皆為斜坡或斜坡臺階式土洞室墓,墓道長8—21米。墓室平面總體呈長方形,個別呈凸字形,大多數墓室在與墓道連接處向內收縮成方形門坎、門框或門柱,形成墓門,從墓門兩側拓寬或平行向里挖成長方形墓室,墓頂成平頂、圓弧頂或兩面坡式。多為單人墓室,從墓道直接向里平行挖成墓室。墓室面積3—10平方米。有單人葬和雙人合葬,頭向均向墓門,大多數尸骨保存不好,均被擾亂。葬具均為木棺,有兩座有木槨。隨葬品多擺放在墓門口處或棺的側面,有陶、銅、玉石、錢幣及墨、漆器等,另有牛、馬、羊等各種動物骨頭。陶器均為泥質灰陶模型器,有壺、鈁、扁壺、罐、鍾、盆、鼎、博山爐、倉、燈、盤、灶等(圖一二)。銅器有帶鉤、飾件、管狀器、泡飾、印章、刀、環及“五銖”錢幣。鐵器為鎬、刀和鏃等工具。玉器較少,有玉鼻塞等明器。石器有硯、磨石。木器保存不佳,有木筷、供桌、漆盒、硯盒等(圖一三)。鉛質明器有弓帽、環等。

圖一三 鄂爾多斯市鄂托克前旗三段地漢代墓地M9出土供桌彩繪圖案

圖一二 鄂爾多斯市鄂托克前旗三段地漢代墓地M9
根據墓葬形制及隨葬品組合,可判定其年代為西漢中晚期至東漢,表明該地區在兩漢時期移民屯墾戍邊的歷史背景下,原有的文化面貌在中原漢文化的影響與相互交融下,形成了以漢文化為主要面貌,但仍保持本地文化色彩的葬俗和隨葬器物組合。
位于烏海市海勃灣區千里山鎮王元地村東。為配合包銀高鐵烏海段的建設對該墓群進行了搶救性考古發掘,共發掘漢代墓葬7座,出土各類遺物70余件。
墓葬由墓道和墓室兩部分組成,平面呈“凸”字形。長條形斜坡墓道,長者7~15米、寬0.8~1.4米。墓室平面呈長方形,均為單室,長3~6米,寬1.7~3米,墓坑深2.5~4.7米。依據建造墓室所用材質的差異,可分為磚室墓、木槨墓、磚木混筑墓。磚室墓是以條形青磚錯縫砌筑墓室,以梯形磚券頂,為使頂部更為牢固,梯形磚之間以陶片填縫。磚木混筑的是以條形磚錯縫壘砌墓壁,磚壁之上橫鋪木板。6座墓葬皆南北向,方向在340°~360°之間,墓道在北,墓室居南。M2偏處一隅,為東西向,墓室在東,墓道在西側。墓內填土為黃沙和礫石混合而成,部分墓葬槨室上方有厚10~20厘米的積炭層。單人葬3座,雙人葬4座。墓葬中皆發現有木質葬具。人骨因遭盜擾多已散見于棺外,葬式難辨。墓門或以青磚封堵或以豎立的木板封擋。殘存的部分隨葬品以陶制模型明器為主,種類有倉、灶、井、甑、盆、盤、勺、燈、博山爐以及壺和各種陶罐;另有銅燈、銅鐓、銅錢、棋具、琉璃耳珰、殘釉陶熏、爐等;還出土有漆器和樺樹皮器。部分墓葬還清理出動物骨骼,如牛的盆骨,羊的肩胛骨、肋骨、脊椎骨、腿骨,狗下頜骨以及雞等家禽類的骨骼(圖一四)。

圖一四 烏海市三壩漢代墓地M3
根據隨葬模型陶器的形制特征來看,其年代不會早到西漢早期,另據出土陶壺和新莽時期“大泉五十”銅錢等判斷,其年代已處于西漢末期甚至東漢初期。三壩墓群位于新地古城(為漢代城址)的東側,推測為古城所屬的一處墓地。
墓地位于鑲黃旗文貢烏拉蘇木乃仁陶力蓋嘎查西北矮山丘陵中,北部是乃仁陶力蓋新石器時代早期大型聚落遺址。墓地的東北部可見有中型石圈墓,西南部可見有豎穴土坑墓群。鉆探發現墓葬17座,均為長方形豎穴土坑墓,長1.8~2.3、寬0.6~0.8、深1~2.5米。葬具分為圓木蓋板型和棺木板型兩類,方向為北偏西298°~323°。葬式有單人葬和雙人合葬,單人葬為仰身直肢,雙人部分可見有側身曲肢葬(圖一五)。隨葬品有陶器、青銅器、瑪瑙珠串飾、骨器等。陶器有中口罐、廣口罐、盤口罐(圖一六),銅器有手鐲、指環、耳環、牌飾、泡飾、管狀飾和五銖錢,瑪瑙石石管、珠飾,另還有樺樹皮器等。

圖一五 錫林郭勒盟乃仁陶力蓋鮮卑墓

圖一六 錫林郭勒盟乃仁陶力蓋鮮卑墓出土陶罐
根據墓葬出土遺物發現,與巴林左旗南楊家營子墓地、卓資縣石家溝墓地、達茂旗百靈廟墓地、察右后旗三道灣墓地出土部分器物較為相似,應屬于東漢晚期鮮卑墓葬。
位于內蒙古科左中旗希伯花鎮小呼和格勒嘎查西北,為一處鮮卑文化遺址。此次發掘房址2座,灰坑10余座,出土了一批陶器、鐵器、石器等遺物。兩座房址平面均呈長方形,為半地穴式建筑,未發現門道。居住面上見有圓形燒結面,填土內有罐、壺、盆一類陶器,還可見馬頭骨、肋骨及鐵釘等,另外還出土較多的鐵塊、鐵渣等。
遺址內出土遺物主要是陶器,有泥質和夾砂陶兩種(圖一七)。紋飾以素面為主,還見有幾何紋、弦紋、斜線紋及滾印的馬紋等。器形主要有罐、壺、盆、缽等。紋飾除大量的幾何圖案外,還有馬形動物紋圖案。馬紋呈現出多種不同姿態如奔跑狀,散步狀等,還發現有氈帳及太陽紋的圖案,表現了鮮卑人日常游牧生活的場景。此外,出土的鐵器有刀、釘,石器有鏃、珠飾、磨石等。

圖一七 通遼市科左中旗小呼和格勒鮮卑遺址出土陶片
在通遼市的新開河、老哈河流域近年來發現了多處早期鮮卑遺存,如科左中旗六家子鮮卑墓群、科左后旗舍根墓地等。大多以墓葬為主,遺址目前發現的并不多。通過對小呼和格勒遺址出土的陶罐、陶壺等器物與科左中旗六家子鮮卑墓、科左后旗舍根墓地等相比較發現,時代相近,年代大致為東漢至西晉時期。
色慶溝遺址位于內蒙古自治區烏蘭察布市化德縣色慶溝村東北約300米處,發掘面積2500平方米。發掘保存較好的6座火炕,多為東北-西南走向,其結構為先在地面用土坯磚或夯土壘筑炕墻,然后順炕墻平鋪石板。土坯磚壘砌方法多樣,在磚之間沒發現明顯的粘連物。炕體結構較為完整,有灶與出煙口,灶周邊紅燒土明顯,出煙口煙灰明顯。僅在兩處火炕周邊發現室內地面,土質堅硬,但保存不完整,未能找到門道及墻體,房屋地面結構破壞殆盡。一般有3-4條煙道,炕體均為上下兩層結構,底層為一層平磚丁砌,上層為一層側磚丁砌。出土遺物為大量陶瓷片、銅錢、骨器、鐵器等。陶器多為泥質灰陶,以素面為主,少量弦紋,均為輪制。可辨器型有盆、罐等。瓷器有完整器牛腿瓶、白釉盤等,部分器底有墨書款(圖一八)。鐵器有刀、刀鞘、鏃等。銅錢較多,多為宋錢,也有少量唐錢和金錢,為“開元通寶”、“宋元通寶”、“至道元寶”、“祥符元寶”、““天禧通寶”、“景佑元寶”、“皇宋通寶”、“嘉佑通寶”、“熙寧元寶”、“元豐通寶”、“政和通寶”、“宣和通寶”、“正隆元寶”等(圖一九)。另有骨牌、骨(象牙)笄等。出土牛腿瓶、白釉盤、器蓋以及大量陶瓷片,其器型符合元代特征,初步判定為金元時期遺址。

圖一八 化德縣色慶溝金元遺址出土瓷器

圖一九 化德縣色慶溝金元遺址出土錢幣
此外,還有諸多配合基本建設的考古調查和發掘項目也收獲頗豐。2020年,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工作考古發掘的目的和意義越來越豐富,除了有為建立完善各區域考古學文化譜系、各地區的沿革建制、了解各階段文化內涵、生業方式、經濟、社會制度、風俗、科學技術、藝術、人群融合等多方面問題的持續探究,也在為維修古代建筑、申遺、遺址博物館的建設、公眾考古宣傳等方面積極地推進和拓展工作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