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雯議

盧烈英

從上海的黃浦江畔到陜西的渭水之濱,生活和工作條件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要克服一個又一個困難……西安交通大學教授盧烈英回憶起學校西遷的那段歲月,至今記憶猶新。
2021年6月21日起,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欄目推出“精神的力量”系列報道,其中“艱苦奮斗”專題聚焦西遷精神,講述西遷故事。
西遷已過去60余年,但那時候的點點滴滴依然銘記在盧烈英的心中。他對那些年的生活做了一個簡單的概述:“非常坎坷。”1954年,剛剛畢業的盧烈英進入上海交通大學工作,次年,國家要將交大西遷到西安。從富饒的上海搬至西部地區,生活和工作都面臨很大的變化,對盧烈英而言有很大的挑戰,但24歲的他依然義無反顧地報名。時代的敘述細化到每個講述者個體時,他們的命運發生的是遠超于想象的巨大變化。大家原以為未婚的盧烈英沒有顧慮,事實上卻處處暗藏艱難。盧烈英的母親不愿意離開家鄉,他的女朋友也在上海工作,西遷離滬,意味著會發生很多變故。
組織上考慮到了盧烈英的情況,想要他留在上海,但盧烈英回復道:“不用照顧。”當時,作為在校職工,每個人在上海市區都有一套分配的住宅,一旦選擇西遷,房子將會被學校收回,分配給新的教職工。也有不少人用這一點來勸盧烈英不要頭腦發熱,不要做后悔的事。盧烈英告訴他們,從國家需要的角度來說,自己絕不后悔。
這樣的選擇早已埋藏在盧烈英心底。他剛上大學,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很多剛剛認識的師哥、師姐都自愿走上了前線,盧烈英回憶與他們坐在一起高唱《再見爸爸媽媽》的場景,已經淚眼婆娑,“我當年就立志,今后要服務國家,要對得起這些為我們犧牲的人。”
“扎根西部,真的特別艱苦。”盧烈英說。因為害怕到了西部買不到商品,很多老師幾乎把家里所有的東西都從上海帶到了西安。1955 年,包括盧烈英在內的西安交通大學第一批教師陸續到崗。火車一路向西北駛去,看到途經每座城市的車站越來越小,環境越來越差,盧烈英心里明白,挑戰才剛剛開始。
正如盧烈英預想,西部地區條件很差,那時的西安城墻外,是土黃的大地,還有一些零星的學校。因為西遷行動迅速,西安市區還沒鋪設柏油馬路,主干道都是土路。西北風大,晴天時會揚起很多灰塵,經過一趟,渾身沾滿了塵土,所以被人們叫作揚灰路,而到了雨天,每一腳都會陷入泥里。南方來的老師和家屬,不習慣西安的飲食,很多人只好跑到附近的縣城用面粉換大米。
盧烈英不會生爐子,不得不學著干。和上海的煤餅不一樣,西安當地只能買到土煤塊,盧烈英要自己做蜂窩煤,燒火時常常嗆得半天喘不上氣。商品匱乏,很多糧食購銷不暢,因為缺乏蛋白質的攝入,盧烈英有很長一段時間渾身浮腫。就在這樣的條件下,西遷的教師們為了不影響學生的課程,在短時間內迅速地自編講義,租借和制作實驗工具,終于在1956年如期開學。開學那天,陽光從縫隙之中灑進以竹子為框架、茅草為屋頂的大禮堂里,灑在年輕教師和學生的臉龐上。
古希臘哲學家塞涅卡說:“幸福不依賴外在的一切。”世俗的標準并不意味著成功,他認為幸福是過一種有德行的生活。西遷的人們正是因為奉獻的德行,在奮斗和開拓中獲得了真正的幸福。
“西遷的經歷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西遷精神一直在指引我前進。每個中國人都要把個人的事業和命運與黨和國家緊緊結合在一起,愛國不是一句空洞的口號,也不單純是一種情感,愛國是一種擔當,是一種責任。”盧烈英深情地說。
正是因為這種擔當和責任,促動著盧烈英這批西遷教授聯名向黨中央寫信。盧烈英說,在學習黨的十九大報告的過程中,他們對于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成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觀點格外認同。他發現,剛剛搬遷來西安的時候,大部分學生都來自沿海地區,而如今這樣的學生越來越少。“西部的人才流失很嚴重,這是很明顯的。”隨著改革開放,沿海經濟發展進一步加速,優秀的骨干教師也走了很多。時間在流逝,盧烈英急切地感受到,在世的西遷老教授越來越少,他們需要在有限的時間里,將當年“胸懷大局、無私奉獻、弘揚傳統、艱苦奮斗”的西遷精神傳遞出去。習近平總書記對盧烈英等人的來信格外重視,不僅親自回信,還前往西安探視。習近平指出:“‘西遷精神’的核心是愛國主義,精髓是聽黨指揮跟黨走,與黨和國家、與民族和人民同呼吸、共命運,具有深刻現實意義和歷史意義。”
如今的西安已經氣象一新,但是西安交通大學校園里那些梧桐樹,依然講述著60多年前的故事。栽下梧桐的人們漸行漸遠,但是這些挺拔的樹木,依然在堅守這片育人的黃土,用自己的年輪,記錄著許許多多西遷人的故事。